[网球王子]弯转

　　仓花隐知回到寝室楼时还没有到门禁的时间。
　　虽然她有班主任的口头批准，但女生还是觉得像这样不用和宿管阿姨多起争执为好。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按开电梯，按下了自己的楼层。
　　凤的邮件仓花到现在都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她甚至想要装作没有看见，好把凤的关切和在意一并逃避掉。
　　仓花苦恼地往寝室走去，抬眼竟看见寝室门边的墙壁上倚着水谷千奈。
　　“水谷姑娘是在等我吗？”仓花隐知习惯性地微笑起来，走近小姑娘身边柔声询问道，“刚才有事出去了。是什么事这么着急？用邮件联系不就可以了？”
　　但水谷千奈沉默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回以同等的友好。
　　她面无表情地抬着眼，用可以算得上愤怒的眼神狠狠盯着女生。
　　仓花隐知脚下一顿，水谷千奈的这般神情让她忍不住想到“杀气腾腾”。
　　“怎么了？”她再度放轻声音询问道，“为什么……这样看我啊？”
　　“我才是想问怎么了。”水谷千奈挺直身子，微微抬起脑袋好让自己显得咄咄逼人一些，“仓花学姐明明和青学的手冢前辈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来破坏我和长太郎？”
　　仓花被问得语塞。她还奇怪呢，凤明明知道自己和手冢的事，怎么还会挑中这个时间和小姑娘以喜欢自己为由摊牌？
　　“学姐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见女生没有回应，水谷千奈上前一步，继续自己的话道，“宍户学长喜欢你，你暗恋那么久的手冢前辈也喜欢你，现在连刚认识不到半年的长太郎都终于喜欢上你了。”
　　“等一下……”
　　“学姐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呢？谁的喜欢可以更进一步证实学姐你的魅力呢？”
　　“我没……”
　　“该说不愧是离异家庭的女生吗？喜欢四处招蜂引蝶的性格和学姐的母亲真是一脉相承！”
　　“……”原本还在为自己客观上确实影响了两人关系而自责的女生听到这里顿时冷冽了脸色，“你什么意思？”她连声音都低沉了下来，直勾勾地紧盯着水谷千奈，小姑娘不由得一震。
　　但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开好不容易捉到的仓花的弱点，水谷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增加气势，再一次重复道：“就是因为学姐的母亲外遇才导致学姐家庭不幸的，不是吗？”
　　仓花隐知没有立即说话。她脸上没有愠色，但那种萦绕在周围看不见的低沉气场比愤怒更让人害怕。
　　她举步向水谷千奈又靠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鼻尖几乎要贴上水谷的：“首先，纠正一个错误。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家庭不幸。”
　　“其次，外遇不外遇，这件事在科学上并从没有会遗传一说。”
　　“最后，我说了无数次了，宍户亮没有喜欢我。”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关于我家人的这些事情。但我想你很清楚，有些人被触到雷区会做出些很可怕的事情。”
　　“我不是什么善良温和的人。并且你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雷区。”
　　“请水谷同学你好自为之。”
　　“不要太过分了。”
　　语罢，仓花不再打算和小姑娘多说什么。最后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她一眼，接着就头也不回地开门进了寝室。
　　水谷千奈被留在空无一人的走道里，脑海里还残留着仓花隐知刚才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那张脸虽仍旧好看，但不知为何，透露着与眉眼的主人极度违和的戾气。她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自己刚才好像因为一时冲动，说了些十分过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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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级与二年级的生物解剖课程都正式宣告结束。凤无法再在自修教室遇见仓花，于是他只能把这股期待全都移去了午餐时间。
　　凤一下课就带着吃食跑到了三人共聚了多日的喷泉边，有些忐忑地在边缘坐下。等待期间，他来回翻转着自己的手掌，把手心手背的纹路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今天宍户学长和仓花学姐他们好慢啊……”等了好一会儿，凤终于结束掉毫无意义的盯手活动，站起身来朝远处张望。
　　一会儿见到学姐要说什么呢？
　　凤兀自笑了笑，心想，要不还是从学姐父亲的状况问起吧。

　　“长太郎，久等了。”终于，在凤“热烈”的注视中，宍户一脸不悦地出现在了视线里。
　　凤为学长的坏心情奇怪，但更加让他诧异的是，从来都是在福利社买面包作为午餐的宍户今天竟然带来了一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便当盒？
　　“宍户学长……今天吃便当？”
　　宍户一屁股在凤身边坐下，皱着眉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木盒。
　　“啊。仓花做的。她昨天不是回了次家吗。”他嫌弃地撇撇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便当盒朝凤面前递了递，问，“你要吃吗？跟你换。”
　　“我……”喜欢的学姐亲手做的便当凤当然很乐于接受，但宍户今天的种种反常让他决定暂时不被这个不小的诱惑移开注意。
　　“那仓花学姐呢？怎么还没有来？”
　　“别管她。”宍户的眉头皱得紧了些。他把便当盒放到一边，稍稍起身夺过了凤的面包，“不知道她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
　　宍户本不愿多谈，但看到凤探究的表情，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还未拆封的面包。
　　“我刚才邀她一起过来，她说今天做了便当就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我奇怪便当为什么就不一起吃了，她不说话，只是对我摇头。委员长和班长今天中午也还是在忙自己的课题，她这样肯定又是一个人，所以我还是想拉她一起来。我只是坚持了两句，她竟然把便当盒往我手里一塞，丢下一句‘你吃吧’就走掉了。”
　　说到这里，宍户顿了片刻，抬眼看了凤一眼：“你真的喜欢她？”
　　凤原本正蹙着眉揣度仓花如此反应的原因，忽然被这么一问，愣在了原地。
　　“唉，其实我也能理解她。仓花叔叔的状况虽然不算太坏但绝对不能算好，她担心，心烦意乱，所以把气迁到了我身上，我倒不是为这个不爽。”宍户又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炒面面包拆开了透明的塑料包装纸，“我只是烦她现在对着我都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凤看着宍户，表情若有所思。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遇到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憋着、躲着。她把我当亲近的哥们，什么事都喜欢来烦我，但唯独你的事。”宍户再一次停顿，把目光锁定在凤的脸上，“你感觉到了吧？她在躲着你了。”
　　“……嗯。是‘又’。”
　　两个人默契地同时沉默了下来。

　　宍户一口咬上面包，把目光放到很远的地方：“我刚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因为这家伙……其实很麻烦。”
　　“我相信手冢很认真，但他那人，怎么说？现在似乎在勉强自己，而且最近越来越吃力。继续这样下去……算了，不说这个。”宍户抓乱自己的头发，看起来烦躁不已，“我知道手冢在那家伙心里的分量，但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加担心。”
　　说到这里，宍户抿住唇，不再继续。
　　凤总觉得对方刚才的话里有什么所指，但他很快沮丧地发现，自己对手冢和仓花的情况了解太少，以至于完全无法捕捉到那一丝违和感的实质。
　　不过除去这一点，他还隐隐地有一种感觉——
　　“那宍户学长呢？真的不喜欢学姐吗？”
　　宍户脸颊一热，立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学长不喜欢仓花学姐，但是却考虑了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
　　“呃……”
　　宍户连忙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鼓着脸颊咀嚼了好一会儿。

　　“长太郎你真是能耐了，啊？”男生整了整自己的衬衫衣领，有些“幽怨”地瞥向凤，“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了。”
　　凤没想到对方竟会真的回应并且承认，他一时接不上话，尴尬地保持着半张着嘴的表情。
　　“干、干嘛这么看我！”宍户被凤的神情刺激到了神经，他抬手用力在对方的后脑勺拍了一掌，“我警告你哦长太郎，这绝对算是我的黑历史，你可不许告诉那家伙。”
　　不知为什么，“喜欢”从宍户嘴里说出来，凤一点都没有胸口发紧的感觉，反而，他甚至抑制不住自己嘴边的笑意。
　　“宍户学长说‘以前’，那是什么时候呢？”
　　“嘛……”宍户羞赧地拨了拨自己短发，看向别的方向，“大概是高一刚开始没多久的事情吧。”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她以前在青学做经理的时候喜欢手冢喜欢得像个痴汉的事情吧？”
　　“那时候我也不过就是心里感叹过一句‘如果自己也能被一个人这样用力地喜欢就好了’……喂、长太郎你不许笑！你再笑我不说了！”
　　“国三的时候对她的印象也只是到‘很喜欢手冢的女生’这样而已。但没想到在高中发现她和我竟然同校。”
　　“我们在开学典礼的时候聊起了网球部的事情，我觉得她挺有趣的，没想到之后我们在一个班，还一直同桌。”
　　“我们因此说了很多话，聊了无数的话题。不知不觉，‘想要被一个人这样喜欢’的心情就莫名变成‘想要被她这样喜欢’了。”
　　“啊、不过我很快认识到这种半吊子的好感只会伤害到她。”
　　“仓花她害怕很多东西。害怕欺骗、害怕承诺、害怕变化……我猜测这是她爸妈的事给她的影响，不过她从来不说这些事，我只是自己为她那种近乎奇怪的胆小找了源头。”
　　“在我以为自己喜欢上她了的那段时间里，我努力做了很多我从前绝对不会想到去做的事情来哄她开心。不过她会错了意，渐渐把我放到了重要的朋友的位置。”
　　“她很不容易相信别人的好意。虽然从来不会表现出来，但相处久了我隐约就能感觉到。”
　　“她会对周围的一切持怀疑态度，可她相信了那句我为了掩饰害羞扯的‘看来和你成为朋友也不坏’的鬼话，特别相信，也特别高兴。”
　　“我慢慢不忍心告诉她我的真实心情，然后果然，这种心情搁置的时间一长，就越发能体会它原本的面貌。”
　　“我发现比起喜欢，比起想和那家伙在一起，我更愿意看着她好好的做成自己想做的事。真的，我也很享受和仓花两个人毫无遮拦地做损友的生活。”

　　“我高一时候的那点心思其实不是喜欢，长太郎。”
　　“我只是被她那种顾影自怜的胆小模样带出了一点没多大意义的保护欲而已。”
　　“这保护欲可能会成功地帮我维持住……‘恋爱’的关系，但这种保护欲到了她也渐渐强大起来了以后大概就会消失了。而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能让我继续留恋她的东西。我是说，作为男女朋友的话……”
　　“所以我才判断，我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她。”
　　“废话了这么多，我把这么些陈年旧事翻出来就是想问，长太郎，你知道自己喜欢仓花什么吗？”

　　“……我觉得仓花学姐一直在逃避一些东西。”
　　“哈啊？我没问你这个。”
　　“我明白宍户学长的意思。但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仓花学姐什么，可能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办法得出什么特别明确的答案吧？只是我很清楚，我现在想要帮学姐走出那些东西的桎梏。”
　　“走出以后呢？你可以像个超级英雄一样地救赎她，但然后呢？”
　　“然后……？”凤露出迷茫的表情，“然后就可以和学姐一起感受幸福的事了啊。”
　　“……”宍户亮哭笑不得，“你不觉得这就是我刚才啰嗦了半天的保护欲吗？”
　　“可能是吧。”凤没有否认，低下头浅浅地勾起嘴角，“除了想保护仓花学姐不被过去的经历影响，我也想保护学姐的以后。我想要她坦然地接受幸福，想要她不再为他人精疲力竭地伪装起自己，想向她证明……承诺的效力。”
　　宍户没有说话，他盯着凤看了一会儿，转而在唇边绽开一抹笑：“看来是我和仓花呆一起久了，被她影响变得畏畏缩缩了。”
　　凤不解，但宍户只是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笑着道：“不赖嘛。”

　　宍户看见凤仍旧是一脸迷茫的样子，于是摇了摇头，彻底结束了这个和他极其不搭的话题。
　　“吃吧？仓花的便当被冷落好久了，我知道你小子早就觊觎着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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