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迟早要完

　　这台名为“歌者”的机甲最初确实是在研究所的实验室里设计并开发的。

　　瑞安熟悉各国所有的独立机甲，特制式的机甲更是每一架都极为关注，当然最明晰的还是联邦与帝国。研究所收集的资料极为全面，更何况“歌者”原本就诞生在白塔。

　　特制机甲都是唯一的、难以复制的，不仅是因为材质、性能、设计等外在条件，还由于绝大多数情况下它是和其原定主人绑定的，与其特质完全符合，贴切到换了一个主人便像是穿了不合身的鞋，就算少数无主的概念机甲，那也是立足于超越人类极限的层面。

　　奇怪之处就在此，瑞安只能看到档案里这台机甲相关每个阶段的性能数据与实验操作，却看不到原始资料——关于这台机甲开发的原因，它是为谁设计的，它要达成什么目的，甚至于完全不知道，明明还只开发了一半，为什么会流到帝国，又落入那位首席哨兵手中。

　　这简直是个匪夷所思的操作！

　　等同于割肉饲敌的行为，研究所什么时候会干这种事？必定不是出自本愿。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使研究所这样的庞然大物妥协，甚至以一架新式特制机甲作为代价呢？

　　人力有穷极，只能关注自己身边或自己所遇之事物。即使瑞安也是如此。对她来说，如果不是与帝国首席有过交锋并且对此深为饮恨，她绝不会刻意探究与对方有关事物的奥秘。因为这些本质上与其余的所有东西并没有区别。但因为她在意了，所以各种问题也来了。

　　瑞安敏锐地觉察到里面似乎存在着某种晦涩莫测的牵连。

　　很简单，在查到资料是从哪一年截然而止之时她已经就觉得头大了。恰巧是她无故生病的那一年！同年……别说是意外了，本来就是个不信巧合的人，面对这种情况，说两者之间不存在着某种必然联系都是在自欺欺人！

　　归根结底，谁是得利者，谁就是主因。

　　“歌者”最后落在卡洛琳殿下手上，说明她就是研究所连新式机甲都送出去的原因——不管中间有什么波澜曲折阴差阳错，在得不到更好的解答时最简单粗暴的逻辑便是最恰当的答案——就算当时的“歌者”并不是完成品，但其设计与概念已经算是无价之宝了，在怎样的前提下，研究所会舍得将这样东西作为代价？而且，据说最后是由自由军将机甲完善的？

　　帝国的反叛军“启明星”是一个相当神奇的组织。它掌握着近乎匪夷所思的高新技术。尤其是在空行战备与空间武器方面，不少甚至是连冬宫、研究所都难以理解的黑科技。自由军能在帝国那般深恶痛绝的围剿下依然屹立不倒，就已经足够说明它有多强悍了。

　　瑞安可以想象，自由军的研究机构中必然存在一位或者一批相当可怕的研究员，正是其撑起了一整个自由军的科技力量，可究竟是什么人呢？——她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只有一位。

　　那位殿下的母亲。

　　帝国那些公开加入自由军的研究大拿瑞安都有所了解，虽然他们在各个邻域都有所成就，但说实在的并没有到具备那种逆天才能的地步，所以，理应是那些她所不熟悉的人……或者说，在她还未出生前，某些极其天才却又低调的人物，因此她才陌生？

　　那位曾经空间与暗物质方面有过卓越研究成果的夫人实在太可疑了。

　　瑞安曾经猜测，正是她与自由军关系匪浅，才造成了卡洛琳殿下与自由军天然的牵系。有没有可能，自由军的黑科技，其实都是建立在她的研究基础上？

　　问题就在于，研究所的资料库都收录了那位夫人的论文——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才华有多卓越，但为什么没有她的档案？是真的没有，而不是更高权限她无法阅览的那种。

　　或者说，那位夫人其实另有身份？她还有别的名字？

　　研究所为瑞安开放的权限能阅览绝大部分的资料库，各种档案是全面且详尽，但麻烦的是海量的资料中她必须知道目标才能得到基本信息索引，她至少得知道人名！而她要是能从空白中确定范围，早挖掘出足够的东西了。

　　瑞安并没有气馁，转了个方向从对方明面上的身份入手查探。她惯用已知的所有线索推导出真相亦或是通往真相的必经之路——先搞明白对方为什么与自由军有关系再说吧。

　　然后又陷入死胡同。

　　到后来她对这一个人物的好奇甚至要比对殿下本人更深。至少她能肯定，为什么作为一个超阶大贵族，帝国首席殿下会与自由军扯上关系，甚至在自由军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大部分原因应该归结于她母亲。

　　这并不难以理解。瑞安收集了卡洛琳所有在世的资料，再结合她在其精神图景中所看到的事物形成的认知，对一个人用各种哲学方法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剖析了无数遍，自认或许连殿下自己都没有她对其了解得透彻，她完全可以理解那位女士对卡洛琳的影响有多深。

　　偏偏就这么一位夫人，神秘得叫人捉摸不透。试想，帝国大公爵的妻子，首席哨兵的母亲，可能是一位普通的贵族小姐？那么粗略苍白的资料简直是在嘲笑所有人的判断能力。

　　最重要的一点，让瑞安确信她可疑的一点——她没能在夏宫找到那位夫人备份。

　　帝国境内所有出生的向导都要在夏宫备份自己的精神力频率，方便夏宫管理与掌控。下到乡野村姑农夫，上到帝国公主王子，都不例外。可是作为一个向导，那位夫人并没有在夏宫留下任何痕迹，或者说，与她的身份相应的同等的痕迹。

　　被无条件征用的超级骇客西蒙眨巴着眼睛，直觉得好像触碰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但理智告诉他，这个瓜吃了或许会触雷，粉身碎骨的那种。

　　瑞安还在浏览资料，神情平静。不过西蒙非常了解她，他看得出来她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凝重与深思。

　　到底是被自己的膨胀的好奇心给征服了，西蒙磨磨蹭蹭挨到指挥官身旁，摸着鼻子有意无意地说道：“瑞安，你在怀疑什么？”

　　瑞安并不介意告知她自己的发现——毕竟这个论断很大程度上建立在他的贡献上——如果西蒙都不可信任，那她不知道还有谁能相信了：“我在想，这位夫人，到底是否还在世。”

　　瑞安结合所有的信息，意外发现，据说那位夫人死亡的时间，应该正是她第二次进入某人的心灵世界时所见到的第一幅图景……那个满是鲜血与尸体的庄园，在殿下还是个女童的年纪里。

　　记忆中所见的一切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明明该是一场震惊世人的血腥屠杀，还是发生在帝国首都中心城的事件——毕竟那个庄园应该是埃布尔森大公的官邸。但为什么竟然没有任何传闻流传出来？为什么这样的惨事竟然无人知晓？谁掩盖了这一切？为什么遮掩？

　　而且后来殿下在自己的记忆碎片里到处寻找她的踪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哪？或者说能那不是记忆，而是印象？还有个疑问，夫人当时是真在那架失事的空艇上？她是否获救？

　　“有可能还活着？！”西蒙非常习惯找她话语的关键字，瞪大眼挺吃惊的，“怎么可能！她要是还在世的话……呃，那位大公……”

　　埃布尔森大公风流成性，正是从他的向导离世之后开始的。对于精神结合过灵魂关系密切的哨向来说，背叛对方对于自己而言等同于精神凌迟，这种痛苦远胜于□□的欢愉。所以一旦绑定，大概率就是一辈子。这种关系比婚姻更为牢靠，因为谁都难以承担背叛的代价。

　　现在说如果那位夫人还在世……连西蒙都有些怀疑，不大可能吧。

　　“有趣。”瑞安是真的这么觉得，“西蒙，有时间帮我查查她的底子，这对我很有用。”

　　她使唤起西蒙来毫无愧疚感。他虽然好奇心重了些，但是嘴巴牢靠行事周密，很少办砸事。当然，她也并不是防范研究所，她没什么需要在白塔面前隐藏的，只不过相较于每一步都被看透，她更乐意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了，再摊开给家里看。

　　西蒙跃跃欲试，两眼都写满兴奋，虽然还不清楚情况，但兴趣劲儿已经提起：“那我能得到你的想法吗——我是说，如果我真得到了有价值的情报，能对我共享你的发现吗？”

　　瑞安停顿了一下：“可以。”

　　没什么不好说的，鉴于西蒙很清楚她为什么要探究这些东西。

　　*

　　军部封闭式集训，对于内务官来说毫无压力，毕竟可以跟着走。

　　在学员那里确实极其苛刻，但毕竟瑞安是特聘的□□，就算有什么违规之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像之前紧急调去荒野那种情况，蕾拉不能去这才要紧张——但事实上，瑞安对生活条件并没有什么要求，是蕾拉作为内务官，必须让长官的生活轻松舒适这是她的本职工作。

　　“荒野战役……”蕾拉看到瑞安在准备的资料有些犹豫，“很多真实情况并不能做成教资吧。”不说那位首席哨兵本人了，就连荒野打成那般白热化的原因都不能道明。

　　“当然。”瑞安随口道，“大部分都得伪造。”

　　她倒是想把某人坑死近二十万帝国军人的凶残事迹诉诸于世，但一来家里、军部跟她都有合作，目前的事态与条件都不允许双方撕破脸皮；二来对方实在有够狡猾。

　　那么多人为什么会陷在里面？自由军碾压，联邦军偷袭，血战而死，哪里有她什么事？她本人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不是吗，全世界都知道帝国首席被自己的贴身侍从背叛并“杀害”。又没法揭露这位还活着、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阴谋，还能怎么着？

　　谁会相信她签约了一只荆兔异兽？谁会相信她企图用整个荒野给自己陪葬？

　　荒野之上发生的一切，有关真相丝毫不能透露，那么需要伪造的就多了。

　　毕竟一切因由都是源自那位殿下——瑞安是为她而去的，她所作的一切布置都是建立在判定对方意图的基础上，路易斯要塞会陷落的主因是殿下，联邦要塞在战争初期能取得那么大战果的主因还是她——要是将其存在完全掩盖，还能让一切都看起来顺理成章没有问题，那就必须夸大瑞安在其中的影响了。

　　所幸这并不难。

　　她辗转从海登大人那里要来了要塞参谋部门对战争的记录，一群脑残粉从他们的角度对她的行事的理解，改编改编就能直接拿过来用了。

　　毕竟知道她到荒野的目的是帝国首席的人极少。这一部分忙着替她掩饰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多嘴。荒野的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军部敏锐地意识到荒野的战事出现变故，所以专门派她前去救场——在脑残粉看来，她可不正是神机妙算、用兵如神？

　　就是要这个效果。

　　反正就连军部中的知情者都不知晓她带回帝国首席的真实情况，怎么讲都是她说了算，只要把人忽悠倒了就没问题，甚至说，中央哨兵营并不介意她讲些什么，他们要的只有对联邦忠诚与帝国审视的洗脑。不得不说，瑞安确实挺擅长的。

　　马上就是可以预见的忙碌，但瑞安并没有得到休息时间，因为之前鸽了的研究项目监督负责人堵在门口让她进行下一步研究方案。瑞安只能紧急拉队伍解决这些事务。

　　所以中哨进行面向社会进行征召的时候，瑞安埋首进实验室。训练营开启，第一批受训学员入驻的时候，瑞安神情凝重给目前的研究进度收尾。训练都进行一部分时间了，她才姗姗来迟前往报道。

　　事实上，大白天的，当她穿着深蓝的高级校官指挥服，带蕾拉从训练场边走过前往教官宿舍时，场上鸦雀无声站着军姿等候命令的所有学员，眼神都斜睨着她们，正对着场地的网络直播频道足以刷屏的弹幕都有长时间的空白。

　　作为联邦征兵的前奏——中央哨兵营的征召特训是全程直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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