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迟早要完

　　梅塔莉恩交接好手头的工作，将自己的身份信息卡权限处理完毕，甚至还有闲心喝了杯咖啡，才开开心心离开实验室准备开启自己悠闲的度假时光。

　　没等她走出门——门开口刚抬起个头——就看到一个蓝色身影悄无声息立在不远处。

　　她一下子就觉得头大起来，但脸上依然带着春风明媚的笑容：“呀，这不是蕾拉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她笑眯眯道，“这时候不应该忙着迎接你的长官归来吗？”

　　冷淡从容的向导内务官交握着双手，优雅地俯身鞠了一躬，扳直的站姿将她美丽曼妙的腰线展露无疑，安静地就像一幕虚拟的剪影，但那弥散在空中无处不在的精神力完美彰显出了她的存在感——事实上白塔将一位有能力冲击顶位序列的向导分配给瑞安做内务官，也真不能说是大材小用，要知道她那位弟子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她身边的人她所接触的人，总是莫名其妙有更大的突破极限的可能。

　　“比起迎接长官，”蕾拉的声音冷清极了，“阻拦您似乎更重要一些。毕竟长官再三叮嘱过，她所要获知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答案，绝不能让您成功跑路。”

　　梅塔莉恩导师感动得热泪盈眶：“我的小瑞安，果然长大了啊，竟然也有了如此执着的事物，还学会堵门了，必须支持啊！废话不多说，蕾拉你稍等，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东西落在实验室，我去取一下……”

　　蕾拉在身后幽幽道：“如果您要去应急通道取的话，我必须提醒您，据说有人举报在B区发现蟑螂，所有的应急通道都被强制关闭进入内检程序。”

　　在感应到周身那柔韧的精神力电波隐约要狂躁的前一秒，梅塔莉恩迅速转身微笑：“不用进去了，我忽然想起来我带在身上了。”

　　蕾拉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最好了，导师您还要喝杯咖啡吗？我已经准备好了配咖啡的甜点，还要请您赏脸呢。”

　　精神力都快在自己周身围成牢笼了，还是带麻痹力量的刺激性电流，不想电成尸体被拖走的梅塔莉恩欣然点头：“哎呀哎呀，那就不客气了。”

　　所以瑞安看完自己的检查报告——直接能出结果的项目显示身体一切良好并无不妥，需等待的项目过后会直接提交到她的终端让她过目——签完字，从研究所生物基地的医疗分部出来，进入白塔领域内她自己的实验室，开了门就看见被蕾拉的精神力困在座位上乖乖喝茶的某位导师。

　　——当然，这只是她看透表象所得到的实质。表面上梅塔莉恩导师本人是非常悠闲安稳老神在在地喝咖啡吃点心的，单方面热情与蕾拉交谈的模样也挺愉悦。

　　“长官，欢迎归来。”蕾拉看到她出现在门口，眼睛里总算有点波澜，起身鞠了个躬就去隔壁料理间为她取保温的食物。

　　确实饥肠辘辘的瑞安很自然地在她方才的位子上落座，没有表情的脸直面对方：“导师。”

　　本来她不用专门去一趟医疗分部，毕竟她身体很健康，如果白塔上层有要求需要她去体检会下达指令的，但她不太确信自己的脑子完全正常，没有产生什么异变，所以主动去接受检查——她实在是被那位殿下搞疯了，完全不确定自己的精神没出现什么偏向。

　　梅塔莉恩手托着下巴，弯弯的眉毛微微上翘，美丽成熟的脸上依然带着温柔惑人的笑，如果忽略了她眼角仿佛抽筋似的动静的话：“宝贝，你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啊。”

　　“导师也一样。”瑞安随口回道，毫不客气直奔主题，“您坑我去荒野，也该找个合适的借口来糊弄我了。”

　　梅塔莉恩眼皮一跳，放下支撑着脑袋的手指，挺直身笑眯眯道：“哎呀，怎么能说是借口呢，我白塔捧在掌心上的公主呀，有谁能用借口来糊弄你呢。”

　　瑞安自动无视那些睁眼说的瞎话，平静道：“荒野确实极端危险。一个疯狂的首席哨兵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就相当于一个人形的兵器、凶兽，毕竟，奥赛斯顿殿下的永夜并不是她个人的沉沦，而是将地狱降临到人世的灾难。甚至她比沉默森林中的异兽还要来得可怕，异兽有禁制，而身为人类的她没有。”

　　“我设想，不单单是帝国的路易斯堡防线，就连联邦的要塞，以及两国的整个边境都有可能沦陷——奥赛斯顿殿下需要足够的死亡，她的身边还跟随着嗜好鲜血与死魂灵的异兽……我曾经看到过白塔的记录，进化到极端的异兽会拥有人形的躯体，所以为什么人类不能异兽化？她与一只荆兔有灵魂契约，彼此互相影响，互相同化，被永夜吞噬的躯壳完全可以被荆兔的精神所操控，最终演化成一只残暴与杀戮的凶兽。”

　　瑞安语气并无波澜起伏，就像是在说着最寻常的事一样，只不过是将那些事实一件一件摊开给对方看，务必将对方逼到无路可逃的地步：“我不认为白塔在明知道危险性如此巨大的前提下还放任我前去，除非白塔有把握我在绝不会受到伤害的范围内。”

　　她的嘴角毫无意味地上扬了一下：“一位指挥官当然没办法改变这一切。当然军部或许并不知道真相，他们只是希望有一位强力铁血的指挥官介入荒野要塞，尽可能地控制住形势，保存有生力量。但军部无知，不代表白塔不清楚。我有很高的怀疑，研究所是否暗中引导了军部的决策，以至于参谋部竟然会提出向白塔出借我的请求——而白塔竟然应允了！”

　　“白塔希望我去做什么呢？它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信心，我能改变荒野注定的命运？或者说，它指望看到什么？我先前询问您，您拒绝直接告诉我答案，所以我现在再次询问。”

　　她伸手接过自己的内务官递给自己的食物，放在自己面前，冷淡道：“导师，我给您时间思考该怎么编造谎言来说服我。”

　　梅塔莉恩导师是真的有牙疼的感觉了。看了一眼毕恭毕敬侍立在后面，恨不得替她长官拿刀叉送食物的蕾拉，所有道路都被堵死了，再靠胡搅蛮缠试图蒙混过关，就预备着被蕾拉捶到墙上当壁画吧，而且她弟子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不介意听到谎言，只要这个谎言能够说服她，她就能接受。

　　但是能说服她的谎言谈何容易编造得出来！

　　“宝贝，我还以为你会用更亲近些的称呼，比如说……卡洛琳殿下？”梅塔莉恩幽幽道。

　　瑞安当做没听见，蕾拉代替她的长官看了她一眼。

　　感受到那眼神中暗藏杀气的导师大人慢吞吞叹了口气，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蕾拉微微一愣，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弯腰行了个礼就先转身离开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合上的门外，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两个人相对，梅塔莉恩没有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又把手指塞到下巴下托住脑袋，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弟子。

　　“说吧，你已经猜到了多少东西。”

　　瑞安不置可否：“您觉得我会说？”

　　不确定她掌握了多少东西，那么在编造谎言的时候就必然要掺杂更多的真相，因为纯粹的谎言太容易被看穿。倘若她说出自己的猜测，那么在已知她所知的前提下，要编造出天衣无缝的答案就显得更容易了。

　　梅塔莉恩微笑：“宝贝，我了解你。你自负于一切谎言都没法将你蒙蔽。”

　　瑞安微微挑眉——事实上这个动作与她导师惯常做的非常相似——她咽下嘴里咀嚼的事物，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神情十分凝重：“我怀疑我是她的‘歌者’。”

　　她导师的眉毛已经挑得快碰到发际线了。

　　“你在做着什么梦呢，”梅塔莉恩翻白眼，“你是普通人，哨向的适配性跟你无关。”

　　瑞安确实是普通人，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她是作为普通人出生的，也作为普通人现存于世。

　　“神子计划”唯一成功的奇迹是一个普通人，这也是曾经让研究所大跌眼球的事实。

　　瑞安的父系来源于联邦第二位首席哨兵，而母系是白塔自愿参与研究的高位向导。按照首席哨兵强势基因的规律，他的后代毋庸置疑会是一位哨兵，如果是向导都算是基因突变超乎奇迹，却偏偏诞生了一位普通人！

　　人体的奥秘是研究所无法穷尽的宝藏。觉醒就是横亘人体研究道路上的鸿沟，一个人会是哨兵、向导还是普通人，在胚胎阶段完全无法分辨，随着成长才会渐渐展露特征。哨兵会拥有极为敏感发达的五感，向导会拥有非常强大柔韧的精神力，而普通人拥有对精神力与信息素迟钝的屏障。直到觉醒前夕，这种区别才会几乎稳固下来。

　　白塔坦然接受了他们的希望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并且向她倾注了能够付诸的所有资源，但是什么东西只要加上了“首席”两个字，好像都会出现无法预料的变故。

　　瑞安十五岁的时候就出了桩事，差点彻底打碎白塔十五年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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