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迟早要完

作者:长空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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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花


      一个首席哨兵完全释放她的能力时会出现怎样的画面?

      卡洛琳殿下的能力可以是对军,对城,也可以是对国,对人民。

      二次觉醒先给予她站立在巅峰的可能,帝国多年来的推波助浪才是叫她端坐于那个宝座的主因。将她放在实权之外并不能隔绝她作用于国家与民众的影响力,因为信仰的加成就足以成为她在这个国度肆无忌惮的源泉。

      如果这个国家拥有意志的话,那她无疑是最被宠爱的。反过来说,当她决心割裂对这个国家这些子民的爱的时候,会造成的破坏也是史无前例的。毕竟在她之前,从未有一位首席哨兵拥有她这样高贵的身份,也未受到这个国家此般的眷恋。

      当这样一个首席哨兵的精神与一只精神指挥天赋异兽相连,她们的能力交错融杂,互相影响互相催化,又会出现怎样的画面?

      亚伦看到出现在卡洛琳殿下不远处、懒洋洋悬浮在虚空中的异兽——粉白色的羽翼好像流淌着荧火一般的生物精致玲珑,有着梦幻般的外表,然而那残忍又愉悦的眼神映衬着铁血堡垒内一切的破灭与毁泯,又显得何其黑暗邪恶。

      在极度的震撼之中,他的视线仿佛能看到无形的虚空中具像化的一切。

      空幕之外,那混乱与疯狂的精神控制网络如巨大的阴影般笼罩着整条路易斯堡防线,哨兵的不受控制反过来引发向导的失控,普通人毫无反抗的余地成为碾压的牺牲品,就仿佛陷入同一场噩梦,群体性癔症中所有人都被厮杀与报复占据了所有的大脑。

      他很想保持理智,但在这样恐怖的威慑力度之下他甚至连迈出一步就做不到。

      回想在阿丽特高地的时候,他是被莉莉安的精神尖啸与穿刺击垮了大部分意志后,再为首席哨兵所掌控,因而难以领会这位殿下的存在对于普通哨兵来说意味着怎样的可怕。

      可现在没有向导的力量,只是毫无阻隔地直面她,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源自灵魂的臣服叫他完全克制不住想要匍匐在地的欲望,他甚至不能从自己岌岌可危的意志中找寻到一些关于拒绝与逃避的思维,整颗心都被无条件的崇敬与顺从所统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泪流满面。而唯一叫他清醒过来的并不是他的顽强抵抗——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是面前的这位殿下刻意对他收起了自己的能力,他才能从中解放出来。

      “殿下,为什么……”亚伦哀求道,“为什么您要做这样的事!……您知道您夺走了多少人的生命吗?!”

      卡洛琳已经转身看着他。掌心交叉拄着长剑的模样就如同一位无坚不摧的女武神,那湖蓝色的眼瞳流转着类似于温柔与怜悯的神情,但透过那美丽得能叫人窒息的虹膜见证的眸底,只有一片静寂又荒凉的冷漠。

      “士兵,死在战场上,是最好的归宿。”

      亚伦的泪流得止不住:“但他们原本可以不用死的!”他愤怒道,“原本不该有这场战争——灾难也不会降临在路易斯堡!”

      “死亡总会降临,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淡薄的口吻中展露着对生命完全的漠视,或许在她的眼里,生命也只是一个可以调动的数字而已,“没有人是无辜的,区别只是他们夺走了谁的生命,而谁又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亚伦目眦尽裂:“但您又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们的命运?!”

      金发的女哨兵以一种怜悯又倨傲的眼神注视着他:“凭我更加强大,凭我能主导死亡。”

      亚伦呆愣愣的,许久,死死抓着头发,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他蜷缩在那里,痛苦地哭泣:“为什么殿下——为什么啊,究竟是为什么!您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我以为您是爱着这个国家的——我以为您是爱着他们的!啊——”

      “我依然爱着它,爱着他们,但这又如何呢?亚伦,你并没有过错,而是我本质如此。”卡洛琳平静道,“谁活在人间不是一场炼狱?我想爬出来,就必须往地狱里填埋更多的生命——这就是原因。而我给予他们最大的怜悯,就是让他们以最伟大的名义死去——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自己的祖国,殊死一搏,埋骨沙场。”

      直到这一切真正降临的时候,亚伦还是没法相信这是现实,他努力想找到自己是在做梦的证据,但是潜意识又告诉他,所有的画面都是真的,他已经身处炼狱。

      “冬宫的空间舰队接收到信号已经赶来了罢,”卡洛琳侧眸,微微抬头望向浓烟滚滚的天际,“该上场的角色已经到齐……亚伦,你阻止不了我了,即使是杀了我。”

      *

      瞬息万变的战局将整个荒野都搅得一塌糊涂。

      对于大部分来说,存在于这样的战场上,就如同置身一个巨大的熔炉,除了被四面八方的战火推动踉踉跄跄前行之外,别无他法。但这种茫然无措对于瑞安来说是不存在的。

      一切在她眼中都有迹可循,所有事物在她的视野中都被划分得清清楚楚,超强的洞察力变成一种本能,大脑仿佛一台天然的超级电脑,将所有的数据都安排得何其分明,那种因为信息量超过接受程度以至于过度溢出的状态完全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就像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学题,对于学渣来说堪比天书,而对于某些人,看一眼就已经知道答案,甚至连过程都能忽略不计。

      她所需要做的,只是把自己的棋子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与荒野要塞的会议协商结果自然无须多言。事实上在她顽固且专断的意志面前,很少有人能坚持反对意见抵抗到底——不过也有一点叫人比较惊讶的地方。

      要塞目前的两位高官,统战部长摩里斯是极度反对她冒险的,本该是激进主战的哨兵意外地保守,反倒是海登,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赞同她的战术,唯一的请求是,尽可能保证要塞士兵的存活率——这位睿智理性的向导完全看透了瑞安的本质,明白对于她来说,要塞的一切其实全是筹码,是棋子,区别只是数量多还是少。

      你必须信任她,因为她能带来意想不到的胜利与战果,但你又不能过分信任她,因为在她眼中更远大的利益面前你也是可以被牺牲的一部分。

      海登既不能让她把荒野要塞全部放在赌桌上,又不能错过她给予的机会,他有必须守住的底线,但在这之外,他并不会怀疑她对战局作出的判断……联邦指挥署藏着掖着的珍宝,确实有她超出预料的独到程度。

      要塞顾问以她的判断作为自己遣兵调将的准则。瑞安带走大批军力之后,留给他的局面其实够清晰了,死守,坚决死守,拿兽潮之后紧急修筑的防线与剩余兵力死守。

      只要要塞没被攻陷那么剩下的一切就都可以期待了——毕竟路易斯堡本身已经陷入苦战,它的兵力已经被自由军自杀式的恐怖袭击拖住,留在要塞这里的几乎就相当于孤军——当然,这“孤军”的实力确实是强大了那么一点,可想路易斯堡为了演出一场精彩的戏剧,确实是把最精锐的部队派出来的。

      西蒙已经赶到路易斯堡外与指挥官汇合。

      他与瑞安两人经过紧急勘测与细密的计算,甚至在模拟沙盘上演练了许久,才确定了军队完成任务回来后陈列的地点。既隐蔽又不会轻易受到波及——由于不清楚路易斯堡内部的危机影响范围有多大,两人是根据最保守的估计来计算的。

      顺稍还找了个最适合观战且不太有被波及隐患的位置……意外是随时有可能发生的,所以西蒙又勤勤恳恳地组合材料架设装备,不到半小时的时间竟然架起了一个小型的防护空幕。

      乔的眼珠都差点被惊爆了。这年头连能防导弹的高科技空幕都是便携式了的么?!

      “这上面有定位,本质相当于一个基地,直接被空间站锁定。它有反雷达装置,信息直接反馈到空间站跟研究所。它到哪空间站就跟到哪。”西蒙解释,“普通的炮弹这装置本身就能抵挡,当然,类似洲际导弹这种杀伤性的武器,就要靠头顶的粒子束武器了。”

      他耸了耸肩:“研究所对于大人的保护从来都是这么严密,且有备无患。不过我也没见识过那阵仗……因为她从未陷入过需要动用这些设备的危险。”

      乔只能表示长见识了。

      所以瑞安本人并没有亲自赶到要塞军队伍中进行实时指挥。她依然留在路易斯堡之外观看这场难得的战争。战争步骤层层叠进,步步紧逼,叫她看得非常愉悦。

      自由军先行空艇已经覆灭的时候,后续部队已经开到,局势马上反转。而就在铁血堡垒战力倾颓有些顶不住的时候,冬宫的空间舰队杀到,战局又变成了自由军与冬宫对轰。

      “看来冬宫对于这一批机甲确实很看中。”乔不由自主感慨,“它的舰队不是一般人能使唤得动的。”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至少那支空间舰队离荒野绝不能说远,但从来没在战场上看到过它们。”

      西蒙摸了摸下巴:“难道不是由于亚伦·瑟夫列农更受冬宫宠爱?如果路易斯堡有谁能够召唤它们的话,那就只有他了……”他又转向瑞安,“大人,是这样吗?”

      “只有这个可能。”瑞安挺感兴趣,“不过召唤的时机挺凑巧的啊,简直就像是在最紧要的时机穿插其中,让战场进行得更热火更惨烈。亚伦·瑟夫列农的资料我看过,性子挺软的一个研究员,一般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动用这个筹码的,现在的局面……不排除有外力干扰他的可能。”

      乔的眼神茫然得近乎空白。

      西蒙倒是能跟上她的思路,毕竟警卫队中也只有他知道瑞安来荒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想了想,心里很清楚这种种怪异的现象大概都要归结到帝国那位首席哨兵身上,但这时候也忍不住由衷赞叹,破坏力有够大的。这还是边境!其实如果说她是在帝都中心城搞事……嗯,她想亡国也不是做不到。

      而瑞安还在等待。等路易斯堡内部的局面更清晰一些。

      现在自由军与空间舰队神仙打架,铁血堡垒的军队是不得不被卷入,因为战场是他们的基地,比起作出舍弃堡垒的决定,就算看着士兵们被殃及池鱼也没有办法。

      瑞安没有冒然把军力投入这个战场绞肉机里,她一方面趁着战机绕过路易斯堡挑衅帝国边塞军,一方面迂回行军避免战斗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她看不到笼罩在路易斯堡上方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景,但是她很清楚死亡正在发酵,鲜血混杂着毁灭在勾引冥冥中的某些事物蠢蠢欲动,它们必将促成什么——量变会引起某种质变,她想象不到所以无比期待——对一切未知又极富挑战的事物她都期待着。

      这一天晚上接近凌晨的时候,乔作为一个高位向导终于派上了用场。

      临时驻扎的营地里,指挥官早已入睡,还睡得无比安详。西蒙靠在帐篷旁边闭目小憩。另外的卫兵三三两两也在休息中。只有乔过分紧张,本来身处离地方根据地如此近的距离,就已经叫他的神经绷紧了,不知为何,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似乎从骨血与灵魂中冒出来的焦躁感搅得他难以安宁。

      他一度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大概是肾上腺素过度分泌导致身体本能出现的反应,但是越随时间推进这种现象越是强烈,他都觉得自己的大脑十分冷静了,然而心脏仍旧在难以控制地飞快收缩,四肢都忍不住颤抖——到底是什么原因?

      发现在场的哨兵都没有类似反应,说明不是五感层次的问题,那么就是精神层面?什么东西会如此触动一个高位向导的精神网络,却不叫他觉察到问题?

      到后来他简直是到浑身战栗、坐立不安的地步了,双手死死攒着军事望远镜,过几秒就机械性地抬手把望远镜放到眼前看一眼,过几秒就看一眼……入夜之后视野越发糟糕,当然,事实上就算没有光线问题,视野也不好,因为整座路易斯堡都为炸-药的火光与滚滚的烟尘所笼罩,时不时还有乱七八糟的火光在交错纵横,一切事物都是那么压抑可怕。

      然后某个瞬间,他就像是被触动了心防,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袒露在身前,接受不知名存在的检阅——这种感觉叫他瞬间汗毛倒竖,后背一片冷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望过去,甚至没有通过望远镜,他就“看”到了冥冥里某种难以言喻的事物。

      乔猛然地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喃喃:“军神在上……”

      西蒙在他起身的瞬间就已经睁开眼,警惕地望过去。在看到向导一副整个人都快崩溃了的模样,他几乎是跳地从帐篷边上起身,确定附近没有知觉可见的危机,才又抬起头顺着向导的视线方向看去……除了一片闪烁着火光雷电般的黑蒙蒙的天空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乔的眼睛已经遍布红血丝,几乎流下血泪来——因为不自觉将精神力凝聚到眼球上,以至于直面了那完全超越他能力与想象的存在——难以想象的差距只瞬间就叫他反噬,如果不是飞快地闭上眼睛,再一眼,他的精神力就会濒临崩溃再难修复。

      在那低矮压抑又层叠的黑色云层中,一只超越人想象的异兽悬停其上。

      它巨大的身姿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梦幻般的光影流转在它的身上,璀璨的霓虹美得犹如神话中的生物。一片又一片的透明红色六角晶棱状物体在它每一根羽毛上攀爬,羽毛跟鳞片怎能重叠?但它的羽翼上确实现出了类似于爬行生物的鳞片。

      美丽,而又可怕;梦幻,却有无法言语的恐怖如影随形。

      乔的潜意识中似乎听到了那个生物的叫声,极度刺耳到难听,那是人耳所难以接受的高频,甚至让他的两只耳朵都慢慢渗出了鲜血。

      “乔?”哨兵在旁边屏着气小心唤道。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从混乱的精神世界中找出清晰思维:“荆兔……”他气若游丝,“进化的荆兔……”

      多么可怕,人类竟然直面了进化中的异兽!而荆兔本来就是高阶,对于这样的高阶异兽来说,漫长的寿命叫它实力的每一分增长都是一种长年累月的过程。

      如何才能促成一只异兽的强行进化?为什么一只异兽竟然能在人类的地域上进化?沉默森林中心的禁制已经不存在了吗?那些高阶异兽都会像这只异兽一样来到人世间?

      源自灵魂的战栗让乔瑟瑟发抖。他强行封闭五感,让精神力退缩,手足无措地茫然地立于原地。然而就算是收手得及时,西蒙还是看到有血从他的五官处慢慢地渗出来,他全身的精气神好像忽然间被抽离身体,整个人都倾颓下去。

      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猛地转过头,看到指挥官披着外衣已经从帐篷里爬了出来,立在那儿,同样注视着遥远的云层。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他们的向导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难以想象在那路易斯堡中一切又会是怎么个模样。异兽荆兔本来就是贪食死气与魂灵的物种,借由一整道荒野防线与自由军、空间舰队等部队的生命催生出的进化,更是带着残酷与恐怖的外衣。

      “边境军已经开入路易斯堡了?”瑞安自言自语道,“我们的军队已经在指定地点待命了?”因为死的人到达一定的限度,所以开始了“质变”?

      她喃喃完眼神慢慢地聚焦起认真与理性来:“下令军队,全员戒备!”

      她终于意识到,如果荆兔是在拿战争来做进阶的准备,这对于要塞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幸运!它需要的死亡是有一定的量的,而这只荆兔在之前兽潮冲击要塞的战争中已经饱食了一顿!兽潮中殒命的不止是联邦的士兵,还有无数的异兽……这些,同样也是死亡的组成部分!

      瑞安就赌,扫完目前在路易斯堡战场聚集的人之后,它也够了升阶的量,那么,残剩的路易斯堡,几乎就没了任何抵抗的力量,等待着联邦的就是两百年荒野之战的落幕——因为这一次,足够联邦完全得到整个路易斯堡防线——甚至是帝国边境三城,也不是不能期待!

      她眯着眼,许久没有感觉到的热血在血管里汹涌澎湃。

      而且,荆兔升阶,这对于或许与它签订了精神契约的卡洛琳殿下意味着什么呢……毕竟有着绝对的理由,对于她自己非做不可的理由,所以她要促成这一场战争。换句话说,荆兔进化之后,对于那位殿下几乎崩溃的心灵世界有什么帮助?

      这一等,就是足足半夜,直到天亮——不,天并没有亮,太阳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没有透露出一丝光线,路易斯堡头顶的天空已经被染尘了灰红色的鬼蜮。

      连炸裂与坍圮的声音都渐渐止歇,天的那一头似乎成了一座巨大的诡秘的坟墓。

      在乔抱着头控制不住发出尖叫的时候,瑞安深吸一口气,下令全军进击。这必定是异兽进化最关键的时期,但也是最好的时机了!

      异兽如果不需要联邦要塞军来填补自己进化的空缺,那它也有可能不需要边塞军的生命。再迟一步,脱离了异兽的影响与操纵,路易斯堡内的有生力量必定会更容易掌控局面,到那时等同于还要再经历一场攻防战……战损?直面这最恐怖的一幕,必定是会有好一些战损的,但比起会得到的战果来说,这完全不算什么。

      要塞军中所有的向导已经被勒令转移,距离此地越远越好,如今唯一靠近的向导就只有乔。瑞安在受到严重刺激的向导耳边轻轻道:“这是危险,也是机遇——抓住了,也许不仅能摆脱原有的反噬,还有可能使精神力得到蜕变,二次觉醒。”

      她平静的声音中隐含着略微的期待:“乔,你的意志是我所见过的向导中最稳固最坚强的,你能走过去的。”

      瑞安没有将乔留在临时驻地,无视向导几乎抱头哀嚎着在地上打滚的模样,而是带着他直接登上要塞的空艇。低空飞行的武装舰艇体积并不大,因为速度太慢、装载武器火力太弱已经是被联邦淘汰的型号,但此刻立足甲板,俯身下望,倒是足够观光的好座驾。

      ——“走吧,去迎接这毁了一整条帝国防线的魔王。”

      *

      显现出遮天蔽日原型的异兽懒洋洋地在云层中翻滚。

      进化对于它来说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甚至有终于饱腹的餍足感。它的羽翼上攀生出鳞甲,荆棘的羽冠褪出白骨的苍色,呈现暗金的亮泽,每一根骨刺都尖锐暴涨,每一根羽毛都泛出金属的光芒,它发出尖锐高亢的叫声,高频和着死寂与毁灭,成为最使它欢愉的背景。

      真正的高阶异兽并不能触犯人类——沉默森林的禁制虽然不为人类所觉察,但却是烙印在所有异兽精神中的刻痕,越是高阶越是清晰——更谈何利用人类来进化。

      但它不同。它有一个人类的宿主。失去自由所换来的是对禁制的无视。它人类的宿主能够为它主导这样一场死亡的剧目,它便有足够的权利享受这一场盛宴。

      在突破了顶点的某一个瞬间之后,一切又变得悄无声息。

      它伸了个懒腰,愉悦地闭上眼睛,体型缩小,化成一道光,消失在现实世界。异兽本能地循着契约进入一片潜意识的海洋,然后找了个最舒服的睡姿开始陷入沉睡。

      亚伦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恢复意识的,他跪倒在唯一完好的塔楼上,看到千疮百孔的铁血堡垒。视野中并没有首席哨兵的踪迹——她已经离开了——到处都是坠毁的兵甲,满地燃烧的火焰,残存者痛苦的哀嚎层层叠叠传进五感发达的哨兵耳中,几乎叫他崩溃。

      “二十……二十万人啊!”他痛苦地哭泣,“殿下,这是二十多万人啊!”

      ——“您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猛然间他一个颤栗,顾不上再惋惜这么多的生命,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身,踉踉跄跄往回跑。他跑回实验室,闯进门的时候看到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同僚们——他们并没有死,他听得到他们的呼吸与心跳!

      他奔跑过去,几乎是扑过去扶起其中唯一的向导:“莉莉安!”

      向导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五官都渗出血来,很多很多血,他的大脑嗡地一声有那么短暂的时刻陷入停滞,完全无法运转,抱着她全身都在痉挛,很简单才能发出喊声:“救……救救她!快来人救救她!!”

      遍地烈焰中,一个身影拖着剑慢慢地往前走。

      她的身边并没有还站立、或者说还活着的人,所以她出剑并不为解决掉敌人——事实上没人会对她出手,因为自由军的死士不会苟活,帝国军队的人并不知道主导这一场战争的人是她,在他们的心中,她仍是那个至高无上令人憧憬的首席哨兵——她挥剑砍开的是废墟、火焰,挡住前路的一切障碍。

      她此刻头痛欲裂,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毁灭,全部的精神世界都在坍圮、燃烧,就如同此刻所见到的路易斯堡的废墟一样,驱使她前行的只是她纯粹的意志。

      为什么往这个方向来?并不知道,大概是一种源自于灵魂的直觉。

      精疲力竭的时候,她只是拄着剑立在原地,仰起头望着前方,如同一座永垂不朽的塑像。

      卷集着热浪,一艘空舰在不远处渐渐显出痕迹。那个立在甲板之上的人,正俯身望下来。她身侧浑身都是血迹的向导抬手指着前方,于是那绿瞳的指挥官顺着他的手势,漫不经心地投以一眼注视。

      两人的视线在烈焰中交汇。

      火花盛开,世界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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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9
    妈呀,终于到这一幕啦
    抱歉昨天临时有事,更新在这章给你们补上,一口气看个过瘾不分章啦……虽然殿下真挺一言难尽的,但每次写到还是会很激动ORZ
    PS:日更真的有点难,而且对于我来说3000+实在写不出啥子玩意儿,情节分章为了凑3000真不是我的风格……所以作者决定,今天开始隔日更,今天九号,也就是说这月暂定逢单更新,每次更新字数会尽量多些,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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