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迟早要完

　　这场戏码没能再闹起来，一锤定音在瑞安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后：“时间不多了。那么，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说服你的长官——莱瑟姆。”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在想到三星军备库之前，想想军事法庭，想想军部调令，然后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竟然当着九号战堡负责人梅根的面直接绕过了她本人，而把对方的副官给拎到了前台！

　　话语中的自信与果决让人侧目，鉴于她匪夷所思但卓有成效的行事方式，每个理解这句话背后隐意的人都情不自禁把视线投向了莱瑟姆，思索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叫她另眼相待。然后才猛然意识到，这话的信息量貌似有点大啊。

　　等等……她怎么知道莱瑟姆在动三星军备库的念头？！

　　这是威胁吧！绝对是威胁吧！

　　有目皆睹之下，这个站在长官身后年轻而锐利的哨兵，脸上露出了被戳破心思后难以掩饰的尴尬与不安。他的面色阴沉，瞳眸深黯，并没有反驳瑞安的话，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皱着眉道：“我能知道您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吗？”

　　“不。”瑞安唇角微翘，意有所指，“但你迟早会知道的。”

　　她拿不拿出最后的底气，取决于在要塞遇到的难关是否会将她逼到绝境。研究所的意思是，哪怕要塞沦陷，荒野毁于一旦，都在所不惜——只要她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演武场上的事态完全止歇。因为莱瑟姆确实说服了梅根。

　　事实上梅根既然敢留下副官一个人在战堡而自己出门“狩猎”，即是证明她能完全信任莱瑟姆的能力。能长期担任副官这个位置的人必定是与长官有互补作用的，他们的能力最能体现他们长官的短板，梅根和莱瑟姆这对上下级，能如此通力合作效果绝佳，自是证明她们的配合模式一定有可取之处。

　　就像梅根锐意进取似乎从不退缩的同时，实则也有着冷静的克制力极强的指挥能力一样，莱瑟姆看上去尖利暴戾一言不合就能爆发，但是隐藏在这样典型外向型哨兵性格之下的，还有深重的城府与几近于直觉的优化判断能力——也就是说，在权衡利弊时他总能作出更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所以莱瑟姆实际就相当于梅根的一把锁，一个能在疯狂边缘将她拉回来的制冷器，他知道用最适当的方式提醒她说服她指引她走到正确的道路。

　　他伪装得太好，连瑞安这样谙于人心都被蒙蔽，以为这就是典型一个力大无脑的哨兵而已。直到玛莎在寻找梅根这步骤上给予的信息与她预想的不符合，她才突然意识到，出了差错的是哪一环——莱瑟姆其实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己的长官在她带着驻军离开之前赶回！他只是意思意思派出巡逻队并发动两个向导，显示自己有在焦急，随后就完全放弃了把梅根找回来，因为他敏锐地判断出他不能让九号战堡跟瑞安起正面冲突，否则一切就没有反转的余地！

　　他知道梅根一旦赶回，局势必然会紧张化，而他已经错失将瑞安控制的最恰当时机，也摸不透这个人的底，不知道对方到底掌控着什么反败为胜的法宝，所以让他们安然离开才是最好的！就算后来对方拿八号战堡来压他们，也是战堡间的博弈了。再不济真的爆发内战，起码他们能把自己安然摘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瑞安根本就没打算离开……之后发生的一切也就完美印证了他对于瑞安的忌惮真的一点儿也没错……落到如今的地步，他只能妥协，也必须说服自己的长官妥协，特别是当乔也臣服于她的时候——高位向导的投靠让她如虎添翼，她手握着驻军又收拢了向导队伍，莱瑟姆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硬站在对立面，她不会介意流血的！

　　她的目标是整个荒野要塞，一个小小的战堡而已，又岂会被她放在眼里？与其丧失理智把自己陷进深渊，不如像阿尔文军团长一样，看看是否能从这位指挥官上台过程中得到足够的利益！越是危险越是有利可图……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于是瑞安得到了九号战堡的掌控权。还不仅仅是三方联动的指挥权。

　　毕竟梅根低头，乔又表现出了绝对的支持态度；全战堡的向导都倒戈了，哨兵自然没什么话可以说。下级军士太容易被洗脑，在瑞安的调令与即将接任要塞指挥权的事实被公布全战堡之后，哪怕她是个普通人，也获得了不少崇拜。

　　整个九号战堡都像是按下启动键的机器一样迅速运行起来，线路连通，齿轮切合，各个零件分别运转，又组合成一个庞大的集体。

　　乔跟随肖恩带领的第二批驻军，选择了两位向导，亲自带队前往八号战堡进行部署。

　　目前网络仍旧断线，要想长距离通讯，只能依靠向导的精神网络传递情报，方便又快捷。所以向导在联动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玛莎因为经常跑七号战堡，也因为是她把瑞安从七号带到了九号，乔就选择了她带队前往七号战堡，作为这个战堡的联络员在那边部署。

　　乔与玛莎两位向导之间并没有进行什么交流。但有些事，光凭着一个眼神就已经能透露出太多信息。玛莎眼中有着对于那位指挥近乎膜拜般的敬服，正是因此她努力说服了众位向导站在乔的身后，而乔后来又反过来成为瑞安最坚定的支持者，以至于还未深入了解到底瑞安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几位向导已经成了瑞安的信徒。

　　“向导的精神网络必须首先建立起来，务必确定信息交流的顺畅！向导的安全是第一要务！梅根，注意记录列表上所有向导的反馈，有问题及时通报参谋长！”

　　前负责人·梅根：“……”

　　虽说仍是名义上的战堡执掌者，但权力都给出去了，容不得她反悔。

　　要说从一个战堡的主人沦落到得屈居如今职位，其实很想翻脸——但这家伙有一点说得很对，自己确实有跟向导沟通的必要——了解这个群体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哨向配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没听说哪个向导像乔这么难搞的！简直被坑到没脾气。当然，如果她自己去沟通，别说乔了，估计所有的向导都会冲她翻白眼，现在她是领命做联络员，乔就绕不开自己，哪怕只是工作上的交流，至少还有说话的机会……不，不能在心里偷偷感谢她！

　　而瑞安怎么想？她对于自己竟然把一个如此强大的哨兵踢到联络员的位置，毫无愧疚。她甚至觉得梅根的利用价值还有很多……嗯，必须趁机充分榨干她强大的劳动力。反正最后迟早还要翻一次脸，谁叫她看中了乔。

　　“我老觉得您在打乔的主意。”阿尔文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

　　在瑞安巡视武器库的时候，阿尔文在讲解之余果断地提出了心中的疑惑。他眼睁睁地看着梅根给跪的全过程，佩服是第一感受，但好奇也占了很大的比重。

　　他保持着作为军团长久经沙场的游刃有余，与自矜于身份的轻松自然，把指挥驻军的权力直接交托给瑞安，并且命令自己的副官无条件听从新上级的指示，然后自动进入看戏模式——他并不介意成为戏中人，如果有必要的话——重点是这必然要是一场轰轰烈烈华美壮阔的好戏，而他要成为里面最举足轻重最辉煌亮丽的一幕。

　　梅根并不在身边，瑞安也就没掩饰自己的目的：“不错，我的警卫队需要一位向导，没有人比乔更适合。”

　　乔实在是个好向导。不是说他的能力卓绝，而是说他真的太适合了。

　　反噬状态让他短期内无法再一次接受精神结合，而且对于结合的排斥让他比其他向导更为安全！至少她就不用担心因为向导的缘故，把她整个警卫队都撂翻了。

　　重点，她的警卫队们还挺赞赏乔的。虽然他们并没有寻找伴侣的意思，但喜欢乔的行事作风无关感情，精神疏导虽然不需要强调适配，但是彼此相性良好足以让安抚与疏导过程事半功倍，给双方都省事。年轻力盛血气方刚的高位哨兵们，太需要一个向导了！既然必须要物色一个向导，主动撞上来的乔当然再合适不过了。

　　阿尔文眨眨眼……真同情梅根啊。

　　那个蠢货大概还在指望着瑞安接掌要塞之后离开，而乔还能留在战堡中。殊不知乔是早就被人家暗中物色好准备一起带走的。

　　瑞安从军备库出来，心中对已有的战争装备有了大致的统计。回到指挥室，开始正式准备联动程序。

　　她将所有指令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把所有人差使得团团转，但依然维持着井然有序：“建防清单我已经通过艾伯特下达，莱瑟姆尽快布置好防线！清单内的任何物资你都有权调动，包括二星军备库！——罗德尼跟贾森那边的进度呢？让他们尽快配合建立统一防线！”

　　八号战堡的负责人贾森跟七号的罗德尼一样都是普通人，对于突然间接收到的如此大的信息量，他本来是抱着拒绝态度的。但是在驻军的到来、其余两个战堡的通报、甚至是梅根都妥协之后，又干脆利落选择了投降，表示会无条件配合九号战堡的调度。有着跟罗德尼一样能屈能伸毫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当然，关于八号战堡是否将她的任务布置到位，有肖恩等人来为她检验。

　　“战力清点完成了吗？参谋长！让你的人处理这些情报，尽快把数据整理出来……驻军到达指定位置了吗？很好！随时待命！”

　　布兰特去了七号战堡。这是目前实力最弱的一环，毕竟罗德尼的战堡连一个向导都没有被分配，可见被忽视得彻底。因此需要九号战堡的支援，驻军暂时不能动，本来流动性就强，战斗模式也更灵活，她还有别的用场。

　　不是说不相信别人，只不过比起赌别人靠谱，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人。所以肖恩去了八号战堡，布兰特在七号。

　　“我需要个人——还有谁闲着？”

　　瑞安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猛地回头盯紧了不远处坐着的某人。

　　阿尔文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已经没有待命的的人了。左右望望，每个人都忙碌得分-身乏术，明白这会儿大概只剩下自己了，叹口气终于放下装满了红茶的茶杯，拿起自己的剑挂上，随时准备出发。

　　然而瑞安并不需要他出去做什么，她对他扯了扯嘴角，直接把这货拖到了操作台前：“代替我统筹全局！所有指令我都已下达，并指定人选负责工作，但你需要看着这张列表，确定所有人的工作已完成！拜托你了，毕竟这是只有聪明人才能干的事！”

　　“交给我了！”阿尔文信心满满，按理说统筹全局这种工作怎么看都重要得很，但看瑞安毫不犹豫转身的样子，不知为何他有那么些疑惑，“等等，那您要去做什么？”

　　瑞安转过头，眯了眯眼，毫无意味地一笑：“我得研究研究要塞到底出了什么事。”

　　其实，对她来说，要战堡三方联动只是为了得到士兵们的指挥权而已，现在权利已经到手，只要保证防线在之后的兽袭中不被打破，她自然就可以图谋更多了。

　　西蒙还没回来。离他驾驶者达尼亚Ⅱ型前往要塞的时间已经不短，而他不但未回，且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递过来，这是极不正常的。

　　正是这奇怪的一点，让她对要塞有了更多的猜测。

　　西蒙的安危无须多虑，他聪明得很，装备充足又能随机应变，更别提他还驾驶者一架达尼亚Ⅱ型，哪怕真到破罐子破摔的地步，要塞也没能耐控制他。

　　也不可能被要塞所困，否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传递消息出来。现在没有消息，只有两种可能，或者是他认为暂时无需回传情报，或者说他正在努力干活没时间回传情报。瑞安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然后继续思考，所以是要塞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以至于他没完成预定的接触任务？或者说他觉得哪里有利可图，因此耽搁了回返的时间？

　　要塞会出什么事呢？

　　如果是外部因素，那就是异兽了，有可能两次兽潮对要塞造成的危机比想象中的更大？但这又不足以解释要塞为什么不向第二甚至第三防线上的战堡求助。危机不大？但连通报安全都没有，这就奇怪了。所以也有可能它没法传递消息，无论好坏，都没法传递……也就是说，同时爆发了内部因素？

　　哈，内战？

　　瑞安眸光闪烁，越来越感兴趣，她没有离开控制室，而是窜到了参谋们旁边，拉了几个比较空闲的人到艾伯特面前，通过AI进行分析。

　　每一场战役的实时情报就是海量的，有关数据处理跟战术制定都需要一整个指挥团队的配合。她一个人当然能承担不少压力，但是战场范围越大，参战战力越多，她要面面俱到，消耗就越高，这太吃力。这会有现成的参谋，何乐而不为？

　　她又不怕这些人知道要塞的准确情况后会有异心，毕竟她已经强行将这三个战堡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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