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高嫁

　　当顾昔娇回到自己院里时却见夏子言已是等侯她许久，忙先出言：“已经吩咐下人往公子的院里打点，制瓷的窑场不会耽误。”

　　“我并不是为此事而来。”夏子言口气冷淡，一面低眸轻捋自己的衣袍。

　　顾昔娇想不出他还能为哪件事，示意他就坐又吩咐彩君去泡茶，问：“公子直说无妨。”

　　夏子言抬袖打开桌子上的木匣子，只见里头是金灿灿的大元宝，解释道：“这是给你的，用来打点府中上下。”

　　“这不妥。”顾昔娇连忙推托，且即刻将木匣子合上推到夏子言面前，低眸轻言，“公子不必担忧府上用度，我这里够用。”

　　夏子言微蹙了蹙眉，稍盯着顾昔娇的面庞一会又侧过脸去，问：“难道夏子卿有交待说一定要用你的私房嫁妆嘛？”

　　顾昔娇被这话怔住，紧抿了抿嘴唇后出言：“他有留下一些财物，支撑到他回府是够的。”

　　“你怎知道他几时能回来？”幸而这句话只在夏子言的心里未敢说出口，否则定又是一顿伤心，他稍作思量后只说：“你不必逞强，这原是男人该担当之事。”

　　“我也不能置身事外。”顾昔娇嘴角轻扬，不难看出她这丝笑里有说不尽的苦涩。

　　“不必委屈了府上太太及老太太，我这里有的是银子，只管拿去花就是，我留着亦是发霉，不如大家过的自在些。”夏子言人称雅俗公子，随便一件瓷器都是以黄金开价，自然是不缺的，且他如今又要重操旧业更不怕没有银子，见顾昔娇并未表态便又细语劝慰她，“用女子的私房嫁妆帖补是不耻的，更让夏府蒙羞，还请夫人成全侯爷的好名声吧。”

　　这话甚为有理，也让顾昔娇无言再辩，唯有作礼言谢：“我先替侯爷收下公子这番好意。”

　　“他与我......”夏子言闻及至此不自觉略微顿了一顿，后才说，“都是夏府之子孙，理所应当负担此劫。”

　　顾昔娇微点了点头，待她再抬眸之际却已不见了夏子言的身影。

　　外头进来端着茶的彩君，见屋里没旁人便问：“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顾昔娇轻言作答，而后端起匣子亲自将他放进里屋的柜子里，暗忖这些黄金先留着做最后打算。

　　突兀的，外头传来红玉极不客气的喝斥声：“我都说了我们夫人外出去未在屋里，你怎可以横冲直撞。”

　　顾昔娇不明所以，带着疑惑要往外屋去瞧个仔细才知是苏俊易登门，不冷不淡问他：“苏大人所来何事？”

　　苏俊易自以为现在没了夏子卿便能摆布顾昔娇，因此不请自来，且他今日是带着盘算来的，往四周打望一眼，又落定在面前人儿的衣裳上，问：“你怎么不着素服？”

　　“为何要着素服？”顾昔娇反问，一面提步往院子里去，她嫌弃与他在一个屋里讲话。

　　“他死了，无论如何也该装装样子呀，怎么反倒大红大绿起来。”苏俊易面带笑意，虽这样说话却高兴的很，以为顾昔娇心里没了夏子卿，且他也跟随她身后走到院子里，又讨好说，“但你还是这样艳着好，人死不能复生，倒不如另寻一个更好的依靠，何必还要留在此地委屈自己。”

　　红玉气不过，却被彩君死死拉住示意她莫要多嘴。

　　顾昔娇转过身子与苏俊易正面相视，笃定答：“他还活着，我自然也不必穿素服。”

　　苏俊易闻言仰天长笑，后又沉下声音对顾昔娇一字一顿提醒：“他死了，这是事实。”

　　顾昔娇面露不悦之色，却不愿意同他争辩，只再一次问及苏俊易的来意：“苏大人所来何事？”

　　“听闻近日里你的产业经营不善，想必也难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再者顾府上下也不太平，好不容易可以东山再起却又被夏府连累，你不应该先顾着自己的娘家嘛？”苏俊易盯着顾昔娇的脸庞细瞧，眼眸里有怨又有期盼，深以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用意。

　　顾昔娇沉思良久，而后才言：“趁人之危是小人所为。”

　　苏俊易轻笑，他很不以为意，短叹一声后说：“落井下石，确实卑鄙了一点，却也是情有可原。”

　　“我生是夏子卿的人，死是他的鬼，还请苏大人高抬贵手。”顾昔娇边言边对苏俊易作了一礼，这让红玉很不服气，终忍不住上前朝他怒骂，“明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强扭的瓜怎么就不会甜！？”苏俊易即刻驳斥起红玉，又问及顾昔娇，“当初你不是不愿意嘛，是你母亲强迫的你呀，难道不是？”

　　顾昔娇未出言辩解，且她欠着身子太累，差点要撑不住之际却被苏俊易提起了身子，抓着她的手腕疾言逼问她：“未有感情强迫在一起的都这般难以忘怀，更何况你我还有誓约在先，还怕往后不好相处嘛。”

　　“有事说事，没事就请苏大人随意，不必冷言酸语，更不必对我威胁。”顾昔娇边言边挣脱开苏俊易的束缚，连连往后退过两步。

　　苏俊易自然晓得只是口头上对顾昔娇威胁是不顶用的，因此将一份还未承上去的密奏摆到她的手里，而后抬出了条件：“改嫁，只有这一条路。”

　　顾昔娇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这份密奏上条条弹劾顾府，且还对夏府例出无中生有的五大罪状，编排的有根有据，顿时生起了怒意，当即扯下披帛系住自己的脖子，反威胁起苏俊易：“要么你递上去，要么就勒死我，只有这个选择。”

　　红玉与彩君吓的半死，忙上前去紧握住顾昔娇的手腕，以防她真要干出什么傻事来。

　　“顾昔娇！”苏俊易最恨这个女人总有办法让自己进退两难，看她一脸不妥协的样子更是气到半死，又提言，“只要你改嫁就没有这回事。”

　　“改嫁或是承上，就请先勒死我。”顾昔娇豁出去了，若不是腹中有子卿的骨肉，早就不想独活在世上，这种自欺欺人的日子谁想过，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苏俊易很懂顾昔娇的性子，她虽看着柔弱却强硬的很，只甩袖大步离去，后又转身说：“我劝你再仔细想想......”

　　“送客！”顾昔娇示意彩君赶紧让他走，一面回去自己屋里，暗忖夏子卿不在的日子何时了。

　　日子漫长，特别是在等待之中的日子尤其漫长，又过去三个月却依旧不见厮人归来，大雪妆裹大地，带毛的冬袍却只能摆在箱子里，且直至第二年的春意盎然都还未等到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而顾昔娇的肚子却已是大的很，再过一段时日便可生产了。

　　连墨茶这个针线不拿手的丫头都在学制孩子穿的衣裳，但她其实不必忙，只因夏雪姗做了许多件，根本穿不完。

　　“哎呀，你去泡你的茶，何必费劲学这个。”彩君拉墨茶起来让她去做正事，一面将她粗糙的绣红递到夏雪姗手上，“姑娘替她绣完得了，免得她一直记挂着都不肯好好干活。”

　　墨茶先将茶摆到顾昔娇面前，而后不服气说：“我怎么就做不好了，那是我一片心意呢。”

　　顾昔娇轻笑，出言：“你歇歇吧，有这片心就成，往太太及老太太屋里瞧瞧有什么要吩咐的。”

　　“红玉已经去了。”墨茶如实禀报，侧目见素禾提着菜蓝子进来便过去帮忙，笑说，“夫人又送东西来了呀。”

　　如今的素禾不再是小妾，而是心仪之人的正室，虽说日子清苦却很满足，一亩三分地种些自己爱吃的菜，再挑出一些好的来送给顾昔娇用，剩余的就拿去集市上卖。今儿个不止有菜还有新鲜的樱桃，交到彩君手上后说：“我那院子里的樱桃树结果了，摘了些来给夫人尝尝。”

　　顾昔娇看见案几上诱人的樱桃便想起李氏最爱吃这个，吩咐彩君端出一盆来送去太太院子，又对素禾说：“你也不容易，别总送东西来，我这头还不算太差。”

　　素禾自然知道如今的夏府早不及以前却知事理不提及，只说：“这都没什么的，既然大家要好，就不该客气。”

　　外头过来红玉，进屋头一句便是问：“小姐喝的汤可是端来了？”

　　墨茶抢在彩君前头接话：“还未有呢，只怕是下人忘了，我过去端吧。”

　　“那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照应着。”红玉讫语又蹦出了屋子直往膳房去，但有人却比她更先一步。

　　王妍清气不过顾昔娇怀有身孕，一直想害她滑胎却苦于没有机会，眼下终于让她逮住了一个。

　　话说伺候顾昔娇汤药用食的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婆子，从来不许其它人碰半点，但她今儿个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连着往茅房跑，因此就没旁人守着这汤。

　　王妍清往四周打量一番便先吩咐巧倚去看住那婆子，而她则是独自进去膳房下手。

　　身上荷包里的毒药已是预备了几个月，终于在今天有了用武之地，她从容冷静的将汤罐子的盖打开，刚想放药进去却发现被人握住了手腕，抬眸侧目才看清楚是蓝晓晓，忙斥她：“你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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