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高嫁

　　李氏得知顾昔娇怀有身孕的消息就来探她，见她还在替夏子卿缝绣冬袍便好言相劝：“如今还应保养身子要紧，这些事情歇一歇也是无妨的。”

　　顾昔娇见李氏进屋忙放下手中活计起身去迎她，又吩咐彩君泡热滚滚的茶来。

　　李氏大方入座，而后轻声细语道：“你不必忙，也坐下吧。”

　　虽说李氏与顾昔娇的关系也有好的时候，但那是许久之前，自王妍清滑胎一事后便日渐疏远又越演越劣，今日是她在那次之后头一回亲自过来探望，且也不拐弯抹角，直抒心中所想：“彩君向我禀报说你已有了身孕，如此就该仔细些，这些累人之事也该放放，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让孩子平安生下来。不枉子卿......”说到这里便哽咽住，忙又转了口气，“等子卿回来瞧见你清瘦亦是心有不忍。”

　　“我没觉着累，况且这带毛的冬袍要快些赶出来，若是侯爷下月回来就可穿了。”顾昔娇口气轻快未带伤感，仿佛根本未曾听到夏子卿有什么意外。

　　李氏轻叹，暗忖她倒是个痴情女子，果然不负我儿当初待她那般宠溺，只好作罢，又言：“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都好，也不必找奶妈，交给我亲自带她，定把她养的白白胖胖。”

　　顾昔娇听见这话颇有些感动，且脸上不自禁洋溢出幸福的光芒，笑说：“没准待她出世之期就是夏府还昔之时，她一定会是我们夏府的福星。”

　　“这是自然，她是我们夏府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消息，连老爷亦是高兴，让我嘱咐你要好生保养身子，勿太辛劳。因此我就想着是不是先将管家之事暂交旁人操心，待你生养好了再来接手。”李氏决不是趁机要从顾昔娇手中夺权，而是真心为她考虑，看她终日强颜欢笑，操持置办府上之事实在令人怜惜。

　　顾昔娇应夏子卿之约不敢怠慢，出言婉拒：“太太不必担忧，我如今更比往日有精神，若真是撑不住了再请太太帮忙照管家里。”

　　“我自然知道由你办事更为妥贴，只是担心你这身子，但若说你执意就挑两个能干的婆子丫头替你走动，只对外吩咐就好。”李氏一派肺腑之言，略一顿后又说，“这点用度我来出，你也不必着急揽在自己这头，也该为孩子留着些。”

　　不管往日怎样看不过去，但到眼下亦都是烟消云散了，顾昔娇虽有感激却还是推托，示意李氏不必太过烦忧，出言宽慰她：“府上一应用度都是够的。”

　　但李氏却不这样以为，只叹气：“这是我们夏府造孽，竟要动用你的私房，实在让人不耻。”

　　“侯爷平日里给我不少贴己，且离开之时又留下一些财宝，太太莫说这样的话。”顾昔娇实言告诉，又忙扯开了话头，“昨日命丫头送过去的点心可还合意？”

　　“不必日日都做，且我也该改了这个嗜好。”李氏为不增加大家负担便想省俭些，只说，“给老太太端过去吧，那里的用度不该减。”

　　“太太放宽心吧，撑的到等侯爷回来。”顾昔娇如何不知李氏的心思，只能好言劝她，却叫她又勾起悲伤来，刚又要出言却见外头有彩君过来禀报，“太太，夫人，二老爷说要离开这里，正在老太太那里闹呢。”

　　李氏闻言便起了身，虽心有不快却未多话，只对顾昔娇吩咐：“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我就不过去了，免得老太太脸上过不去。”

　　顾昔娇点头，而后随丫头往夏母院里去。

　　夏逸这人心胸狭隘又怕担责任，且被院里两个心怀不轨的女人挑唆就生了分家之念，又有前日三老爷同他商议着也该拿出一些银两来救济府上，更叫他下定了决心，如此便来寻夏母。

　　夏母面色阴冷一言不发，听毕夏逸所言甚觉寒心，她如今已然对他失去了往日关切，巴不得他从未回来过，那倒还有个念想，眼下这样态度恨不能扇他一顿。

　　“母亲，不是儿子多事，是儿子那里也有难处，再说我早些离府亦是为大哥哥节省些开销。”夏逸将话说的冠冕堂皇，一面打量夏母的脸色，一面又极不要脸的瞎掰，“母亲也该盘算盘算，跟我一道还能好过些，留在这里只怕要把自己家底都用没了，平白便宜了那些不相干之人。”

　　“荒唐！”夏母提声喝斥，当即疾言责备他，“这府上哪个人是与你没有干系的，都是你的兄弟姊妹，怎么能说出‘便宜不相干之人’这种话来呢。”

　　夏逸也知自己失言，忙又补救：“我与母亲单过，才能过的长久又自在，也不至于太落魄。”

　　“昔娇主事当家可有委屈了你，即便是如今情景也未曾亏待过。”夏母极不客气的问及夏逸，而后就同他算起了帐，道，“前两日你吵嚷着要多买两个丫头供你伺候，她可是驳了你？”

　　夏逸即觉尴尬，清咳一声后辩解：“前面裁了我一些丫头，之后再补上两个亦是应该的，院里事多，终究要有人伺候，不至于我去洗衣裳吧。”

　　“少糊弄我，是你玩腻了那几个丫头，因此好用这理由去买新的来。”夏母讫语便先稳了稳情绪，后又冷笑着戳穿他的心思，“让我同你一道出去单过也是个计策，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母亲这话可误会了我，我能有什么想法，无非就是孝顺您。”夏逸的脸色越渐难看起来，他本以为老太太最疼自己定能应下，未料到反受一顿教育，难免有股气上头。

　　但夏母接下来的这番话更让他凉透了背脊，只听她缓缓道来：“你是怕我这点私房全赔在这里，同你出去单过全交在你手上便可称心了。”

　　夏逸先是一愣，而后忙福身作礼，嘴里却并不承认：“我这也是为母亲好，如今大哥哥病重，三弟又是听弟妹的，话里话外也有要独过的意思，但他房里人多，终究费劲。倒不如跟了我去，一来我那里人少，二来我对母亲之心众人皆知，肯定是孝顺的，母亲私房由儿子保管亦是妥当，不到一万绝不会拿出来花费了，免得留在这里让人惦记。”

　　夏母很是无奈，竟生出这样一个没情没义的儿子来，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快活。抬眸之际就见顾
　　昔娇从外头进来，立刻就换上了笑脸，对她温和出言：“你如何来了，应该保重身子才是，这段日子还应少些走动，有事就派个丫头过来传一声。”

　　“躲在屋里也是闷，不如过来陪老太太聊会天。”顾昔娇浅笑解释，又朝夏逸微欠了欠身子，装作不知他在此地的形容，“叔叔也在这里呢。”

　　夏逸认定顾昔娇终日盘算着夏母的私房，因此开诚布公告诉她：“我打算明日就带着老太太一道往外头去住，你也应计算下该拿出多少来贴补我们才是。”

　　“胡闹！”夏母未料及夏逸竟胆大胞天到如此地步，未经自己同意就自作主张，又对顾昔娇出言，“你不必听他的，我断不能离开这里。”

　　“母亲！”夏逸很是着急上火。

　　“你不必再叫我，我只当在几年前就没了你这个儿子，要走就走的干脆，但别想从这里拿走一分一毫，这里不欠你的。”夏母面色铁青，她不可能只顾及一个儿子就丢下一大家子人，况且一分家就乱了。

　　夏逸听见这话很不服气，即刻道：“这是我应得的，凭什么不给我。”

　　“你应得什么？哪一样不是你大哥哥的，不是子卿给你的，你自己有什么，那么能耐就别再回来，如今倒长脾气了。”夏母怒目相对，又指了指顾昔娇继续斥他，“如今又是昔娇在拿出嫁妆钱养活我们一大家子人，你一个叔伯不帮衬着还要同她拿银子，羞不羞愧？”

　　夏逸见夏母这样态度也不好再强求，但银子势必要讨，便对顾昔娇不屑：“我不信连一点家底都不藏着，无论如何不该亏待我。”

　　“还真是没有，那日该抄的都抄了，叔伯应该看见的。”顾昔娇不急不徐轻言告之，又听夏母气愤道，“你赶紧给我滚出！”

　　这话才刚落就见夏雪姗与夏雪曼一道过来，微欠了欠身子说：“我们与母亲是不会离开老太太的，且我哥哥也说不走，他此刻正往外头去寻些攒钱的事情做，好贴补家用。”

　　夏逸冷哼轻笑：“我亦未说要带着你们一道走，你们只管这里住着，我只带我院里夫人走。”言毕便甩袖大步离去。

　　“真是不孝儿，都怪我太由着他去了。”夏母痛心疾首，又安慰起顾昔娇，“你莫放在心上，也别管他怎样，只让他走，走了干净些，咱们少受他这口气。”

　　“老太太息怒吧。”顾昔娇好言宽慰，又说，“晚上一块用饭，大家好热闹些。”

　　“如今是不该分房用饭了，如此还能节省些。”夏母早就想对顾昔娇提及此事，略作思量后又对她吩咐，“几房夫人，几房姑娘凑一起了用。唯独你照旧单用，如今身怀有孕就该好生补补，也不必舍不得药材，明日我让管家去置办些来。”

　　“老太太不必忙的，先前也有带出些药材来的。”顾昔娇扯了谎，无非是不想让夏母太过破费，想她这把年纪还应守住自己的棺材本要紧，又再宽慰两句后便起身离了。

　　外头早有南枝在等着报事，见顾昔娇出来便跟随其后，一面告诉：“我们家的酒楼被人查封了，说是不合规矩。”

　　顾昔娇微挑了挑眉，轻答：“伙计们的月钱要一分不少的发送给他们，另在多给两月的月钱，再将余剩的银子交到这里来。”

　　南枝应下，又言：“另外两间铺子虽未到歇业的地步，只是经营惨淡，原本与我们合作的权贵大家都撤了单。“

　　“我亦是料到的。”顾昔娇轻叹，暗忖好在自己存了不少银子，只要撑过去就不怕。边想边快步回去自己屋里算帐，看能够维持多久的日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