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高嫁

　　次日，顾昔娇起了大早，虽说昨夜已让墨茶悄悄往倾蝶院里探究过，但总归放心不下，梳妆打理后就想亲自过去瞧瞧，未料及涂氏竟领着灵儿先过来了。

　　灵儿的日子不好过，不仅受了涂氏一顿毒打还被关了一夜的柴房，此刻倒真成了个不像人的“鬼”。

　　她已是供出林氏来，谁知林氏非一口咬定是栽脏诬陷，又是诅咒发誓又是好言相说，终叫涂氏暂且不予她计较，但心里却如同生了根刺，若说往日还有向着她的心，眼下便是一分都没有了。

　　倾蝶深知堂堂正正嫁进夏府来的正妻不能说赶就赶，如今见涂氏心有顾忌就算达成目的，至于灵儿如何开发她不理会，全凭涂氏处置。

　　虽说自顾昔娇当家以来都未能叫涂氏服气，何况开发这样一个小丫头不向她禀报亦是没大所谓，而她却偏偏带着她过来了，且脸色还红润的很，不见恼意只笑问在院里浇花的尔香道：“你家夫人呢？”

　　“在屋里呢。”尔香不冷不淡作答，对廊上的彩君递了一个眉眼，示意她快些进屋去护着，以防涂氏闹事。

　　顾昔娇略有诧异，提裙从容起身，往前几步客气道：“姨娘大早呀。”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是有事找你。”涂氏相来干脆，边言边径自往主位上坐下，又吩咐婆子将灵儿带上来，这才对顾昔娇缓缓道明，“这丫头深夜扮鬼吓人不知好歹，今儿个绑她来是让你开发的，虽说是我院子里的事，但如今你是这府上的当家人，过来告诉你一声也是应该。”

　　彩君与墨茶面面相觑，两人心中皆有疑惑，一面将茶端到涂氏面前，轻言：“姨娘请喝茶。”

　　涂氏自然不客气，接过茶盏浅抿一口后放下，又抬眸凝视顾昔娇的脸，只听她客气道：“即便是被我逮住她，也是要绑去给姨娘开发的，因此这丫头怎样，还是凭姨娘一句话。”

　　“哎哟，我是诚心让你处置的，你却又怕起来了.....”涂氏不自禁笑起来，以为顾昔娇对自己很有些忌讳，心里不免有些骄傲，轻一挥衣袖示意婆子带着灵儿出去，又往屋里打量一番，阴阳怪气斥责起来，“大清早的站了一屋子的丫头是要作甚，无事可忙嘛？外头那么多些事要做，杵在这里偷懒实在不像话。”

　　那几个丫头暗忖要她多管什么闲事，站在屋里就是怕她心有不轨，若是有什么让她不高兴的，骂起来打起来的都有可能。

　　顾昔娇心想涂氏今日这样举措定是有缘故的，递了眼色给彩君示意她带着丫头们出去。

　　彩君心有不安却不敢不从，微欠了欠身子便与其它丫头们一道退下。

　　顾昔娇见自己的位置被涂氏霸占着便也不想着就坐了，只问她：“姨娘是不是有要紧事同我说？”

　　“你倒是个聪明人，确实有事要交待你。”涂氏自以为是的性子众所周知，因此顾昔娇并不觉意外，洗耳恭听她所要交待之事。果然是为的夏雪飞，但她嘴里那套说辞却钟了大家的意，“那一日雪飞过于冲动了，如今想明白了就觉得苏大人虽好却不合适，况且苏府配我们夏府终究是差了一些，因此这事作罢，你往宫里去同娘娘说明，可千万不能成就这桩婚事。”

　　顾昔娇虽心有欣喜却未露形于色，而涂氏还在自顾言说：“我也知娘娘心疼雪飞，听她告求未必不会在皇上面前争取，但她那一日说的都是戏言，切勿认了真。”

　　“我会将此事如实禀报给娘娘，姨娘宽心即可。”顾昔娇认真应下，她正为此事犯愁，如今算是有了结案，只是皇上赐婚一事又该如何，谁料想涂氏也说起了此事，起身往她身边来，一本正经道，“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雪飞再嫁我作主。”

　　“姨娘心里已经有了人选？”顾昔娇很是好奇。

　　“这是自然的，我已是为雪飞相中一户人家，也请你进宫转告给娘娘，替自己的妹子许下这门亲事，与我们夏府亦是有益的。”涂氏这话说的还以为夏雪飞是夏雪迎的嫡亲妹子。

　　顾昔娇心里一怔，问：“是哪里府上的公子？”

　　“肖常枫肖大人，你可晓得？”涂氏说出这名字之时尽显得意，好似姓肖的已是她的女婿一般，却让顾昔娇倒抽一口冷气，她并不是不欢喜，而是吃一惊，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呢，连忙问，“姨娘未有说错？”

　　“婚姻大事怎能说错。”涂氏一脸鄙夷，之后又开始说起肖常枫的种种过人之处，夸得他是天上有地下无，只是一句都没掉进顾昔娇的耳朵里，她只想此刻就进宫告之夏雪迎，庆幸此事在云淡风轻之中过去，且是皆大欢喜。

　　夏雪迎听完顾昔娇所言亦是觉着不可思议，哪有这样的缘份，却又笑言：“也罢，世间之事亦不是你我都能参透的，如此几处得益可喜可贺。”

　　顾昔娇点头，伸手提壶将夏雪迎面前的玉盏斟满，又说：“只是她们母女依旧想要一个平妻之位。”

　　“想都不必想了。”夏雪迎断然否决，悠然捏起玉盏浅抿，而后才言，“别说她这是二嫁，即便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可能与肖大人之妻平起平坐，那是皇后一族的嫡系，岂容她痴心妄想。”

　　“如今是要紧关头，望她能识大体吧。”顾昔娇这话说的连自己都未必信。

　　“她满脑子都只有自己的富贵荣华私心贪欲，怎会为夏姓一族的兴亡担忧，何况她连尊严二字都能轻易舍去，能指望她什么，不添乱就是万幸。”夏雪迎不屑，又无奈笑起来，“我们辛苦一场，倒让她们逍遥起来。”

　　顾昔娇越发能体会出其中意思，深叹夏子卿与夏雪迎二人的不容易，如今又多了一个夏子闲，且对面而坐的人儿正巧就问起来：“这两日子闲怎样，与她又是怎样？”

　　“相安无事。”顾昔娇以为有些事还是不讲明的好。

　　“你何必要瞒我，我怎会不知他日日游荡在外头，而另一个却是时时想着整治内院。”夏雪迎佯装生气的嗔怪起顾昔娇，又轻笑问，“听闻她替子闲纳了三房小妾，是有此事？”

　　“确有此事，只是子闲未必喜欢。”顾昔娇实话实说。

　　“真是个笑话。”夏雪迎边言边放下手中杯盏，一面起身，道，“今儿个天气好，我们外头说话去。”

　　顾昔娇点头，也随之起身去扶夏雪迎，两人一道往寝宫外头走，又在她耳边轻言：“她也是怕名声不好听，说她太过专横。”

　　“她的性子跟她姐姐简直是天差地别，皇后娘娘何其端庄大方，而她就是个跋扈丫头，凡事争一头不说还容易让人利用。”夏雪迎说这话时甚有些无奈，当初她就知道这女子与子闲并不般配，若不是要拉拢皇后那边的势力，何必多生这样忧人之事。

　　“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何？”顾昔娇顺势相问。

　　“就那样吧，好一阵歹一阵的......”夏雪迎说一半藏一半，她虽也想着凤位，但对于这位皇后娘娘却没有半点不敬之意，又言，“怕是放心不下太子吧。”

　　顾昔娇只听不语，陪着夏雪迎往御花园那头走，突见前面有一个俊朗的少年在同太监们玩耍，便好奇问：“那个男孩是谁，我竟从未见过，瞧他衣饰奢华，想必不是一般人吧。”

　　“他也是皇上的儿子，且比太子还年长两岁，因为母亲身份低微的原因未对他多有关照，若不是四王爷前两日提及，怕是没人能记起这位皇子来。”夏雪迎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盯着前方的皇子目不转睛，轻柔却又有力的出言：“胜负虽只在一朝夕，但这决断之前的路却也是艰难又辛苦的，走错一步都有可能错过最后的胜负一决，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顾昔娇虽未参与政权斗争，却也明白其中要紧，且她也大概揣测出四王爷的用意，小声道：“难道他是想让皇上改立太子。”

　　“皇上的身子也不妥，我只怕这件事。”夏雪迎答非所问，不自禁连眼眶都红了，这让顾昔娇有些不知所措，忙宽慰她，“姐姐莫要胡思乱想。”

　　夏雪迎浅笑着点了点头，似想起了什么，道：“后日就是你的生辰，可惜子卿未必能及时赶回京城，怕是要委屈你了。”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又言，“你也别怪他，凡事多体谅些，伴君如伴虎也是身不由己，何况夏府亦要靠他，你瞧瞧眼下这局面乱的，不见息事只有多生节枝。”

　　“姐姐的话我记住了，我亦是觉着小小生辰何足挂齿，多添两道菜就是了。”顾昔娇也以为夏子卿不在府上更好，她原本就想简单的过去，大费周章的没意思。

　　但夏雪迎却甚懂她的心，轻言，“子卿不在府上，王妍清也没甚好与你争的，王府上的人也不好多有责难，四王妃亦是挑不出错，大家面上照旧过的去。”

　　“我不会故意为难她，也不能落个话柄。”顾昔娇亦不过给大家体面。

　　“即便你不容她也是情有可原。”夏雪迎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又笑起来对她赞许，“果然是个难得的人物，懂得顾全大局放下小家得失，姐姐多谢你。”

　　“姐姐这话真折煞我了。”顾昔娇甚有些难为情。

　　夏雪迎轻笑，见快是晚膳时候便说：“你早些回府吧，告之姨娘安心即可，别的不用讲。”

　　“是。”顾昔娇是聪明人，与其告诉涂氏她们平妻之位是奢想，不如静待皇命，不容她们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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