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没那么容易

　　他在心底感到了一丝困惑，有一种情绪慢慢萦绕在心头，模糊又黯淡不清，伸手触摸又即刻消散不见。

　　他想起上一秒世界的话。

　　我可以走。

　　走，走去哪？

　　未知的感觉袭笼了心间，好像伴随着这句话，他对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无极限的苍白感。

　　他很快强制自己抹去这一瞬间的空白，感受起世界此刻的情绪，她眼眶泛红，水润的黑眸里，委屈还有无助。

　　对了，她说她不适合篮球部。

　　眉头不自觉轻轻皱起，天生的感知还有后天的培养，他能很好地感知很多东西，比如此刻，他极快的抓住了这次谈话的重点。

　　他有那么一刻觉得莫名其妙，你在这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又很快地对自己产生了疑惑，他突然不得不承认，适才他确实没有看懂这一步的棋局。

　　篮球部，从来就是他引以为傲的一场棋局。

　　所以，那里确实不需要无用的棋子，这才是胜利的王道。

　　赤司抬头对上世界的眼睛，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下，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于他而言，这么久才醒悟到这里，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作为从来都是以理智优先的人，赤司都很难想象此刻的自己到底有多无力，然而他还根本无法解释这种感觉。

　　就像本来环绕身边的城墙坚实可靠，但突然有那么一天，一朵娇嫩又弱小的玫瑰钻出墙缝，拼命地接受日光雨水的滋润，终于颤抖着开出鲜嫩欲滴的花朵，就这样可笑地攻破了他耗尽心血的防御和外壳。

　　于是此后，他为她的开心而微笑，为她的安危而担忧，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朵娇小的玫瑰，渴切地希望获得她所有的关注和爱。

　　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天生对未来的预测感，他从没有那么清晰地看见过他和她交缠的人生今后的发展脉络，他会成为理智全无的可怜虫，敞开自己的死穴，告诉她更致命的弱点，哪怕她手拿尖刀，他也会紧紧拥她入怀。

　　“不。”

　　少年一瞬间有些仓皇，他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但很快他强迫着自己结束这场谈话，声线归于沉稳优雅。

　　“不，你就待在这里，其余的事情我会安排。”

　　然后他迅速转身快步走出这间舒适的小屋子，好像在多停留一秒，他就会忍不住上前拥抱那个无助的少女，告诉她，他到底有多渴切地需要她。

　　赤司向初鹿野夫妇道别，匆匆走出院门，他奔跑起来，像是能离得越远越好。

　　他需要理智去考虑一些东西，一些他才来得及正视和规划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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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礼炮响起，帝光祭正式开始了。

　　为期三天，学校会对外开放，任何人都可以进来参观，参与到每个社团、学生班级包括学生会的项目中，购买、消费、盈利，这三天，整个帝光就是一个节庆时期的小型社会。

　　学校的操场和教学楼之间有一片相当大的空地，连带着植物园和树荫下的小路，每个地方都摆满了店铺，教学楼内，班级内也被学生大力装饰过，每个班级都会有不同的娱乐项目。

　　此刻，世界抱着一堆作业本正向着班导的办公室走去，教学楼那边又传来人群的一阵欢呼，大概是有什么惊喜的事情发生吧，世界没回头，她一直都不太会跟人接触，与其留在班里和女孩子们换上女仆装经营咖喱店，不如一个人来做苦力帮老师搬运作业本。

　　世界的脚步有点沉重，自那晚以后，她和赤司这一个礼拜也还是像往常一样相处，他们一起上学，和奇迹世代一起午餐，部活她也会去，只是最近特别爱洗毛巾…还有，他们也会一起回家。

　　其实谈恋爱嘛，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世界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敲敲门，没人应，推开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唉——”，相比于教学楼的热闹而言，班导们的办公室所在地，斜对面的另一栋大楼就只能用冷清来形容了，几乎所有的老师在这三天都等同于放假，虽然必须到校，但学生的娱乐项目和店铺，还有晚会，老师们都可以携带家属参与，所以此刻这栋办公大楼可能真心空无一人。

　　啊，不对，不是还有她么。

　　世界慢吞吞地沿着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数着走下来，她摸出衣兜里振动的小翻盖，是五月的发来的短信，大意是问她在哪，篮球部的活动就要开始了。

　　世界不想去，反正没她什么事，最近的她面对着赤司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对方似乎也有这种感觉，有时候她甚至能很明显感觉到赤司在回避她。

　　可能是错觉吧，少女这样想。

　　回复了婉拒的短信，世界哼着小曲尽量让自己轻快一些，她下到最后一节楼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初鹿野同学。”是藤原由乃，世界回应她的招呼，错开她就向前走。

　　“初鹿野同学，我找你很久了，上次篮球部借用游泳馆后，你还没有去管理老师处签字确认过呢。”

　　世界皱眉，租借游泳馆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换回来，应该是赤司借用她的名义，去跟管理老师申请的，想起这事，世界点点头，礼貌地谢过藤原由乃，朝着游泳馆的方向走去。

　　“世界。”

　　少女的语调莫名低沉，总是清雅甜美的声音，此刻有一丝像是磨砂的暗哑，世界回头看她，藤原低着头，整齐的刘海遮掩住她的神情，来不及看清什么，藤原抬头害羞地对世界微笑，语气有种说不出的羞愧，她双手合十撑住下巴，这是一个恳求的姿态，少女歪歪脑袋，可爱又愧疚的对世界说着。

　　“我们同学这么久，一直都没有过多的接触，其实世界是个好人呢，以前是我着相，做了好多错事。”

　　藤原由乃的小脸微红，她俏皮地吐吐舌头，害羞地道歉。

　　“希望你能原谅我，咱们还能是好同学。”

　　世界眨眨眼，她没明白这又是哪一出。和藤原由乃同班的那几年，她对这个甜美清秀的女孩唯一的印象就是所有人都喜欢她，让人嫉妒又羡慕的好运，她聪明有见解，很多事情和矛盾在她手上都能很快得到解决，就连国小时期严厉的班导都把她视为得意门生。

　　世界是羡慕她的，直到那一天，作为班长的藤原由乃弄丢了刚刚收齐的午餐营养费，这不是一个大事情，国小一个班级也就三十个小孩，营养费虽然是按照学期来收，但这也不是一笔多大的数目，然而很快班上传出了针对世界的流言蜚语。

　　藤原由乃的家长主动地补齐了丢失的空额，老师也就略过这一节不再做干涉，当年国小的班级愿意和世界来往的女孩不多，男生不会主动和她说这些话题，无意间听到谣言时，整个年级都已经知道关于B班班长丢失班费的真相。

　　“据说是初鹿野世界叫高年级的学长来偷的，趁着B班体育课，班里没人的时候！而且校工都看见了，藤原同学还不让大家多说，真没天理，就应该叫初鹿野来赔这个钱啊！”

　　——“校工看见了？那为什么校工不举报？！”

　　世界试着找老师告状，和大家理论，她甚至傻兮兮地真的一个个校工挨着询问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

　　没有用，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老师出面辟谣，却相反让大家越发肆无忌惮地对她指指点点，看啊，那个就是初鹿野世界，做了坏事还不让人说，就连老师都蒙蔽了。

　　——你看，这就是人心，真相不重要，对与错也不重要，只要他们开心，哪管你死活。

　　世界警惕地左右张望，她实在不懂藤原由乃又想干嘛，现在的她不是赤司，没有绝对的威严和实力，她甚至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

　　她挥挥手，快速地表达没关系，转身就朝游泳馆跑去。

　　“胆小鬼！”

　　世界在心底痛骂自己，但她跑的更快了，她不想招惹麻烦，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和赤司在帝光念书。

　　还站在原地的黑发少女看着远去的身影，她温和的笑容在阳光下瞬间失去了温度，藤原由乃轻嗤一笑，转身朝教学楼方向走去。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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