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没那么容易

　　啊，唧唧歪歪的，真让人火大。

　　少年顶着银灰色头发，任凭浓密渐长的前发隐晦地遮住眼眉。

　　“灰崎！”

　　被叫唤的对象不耐烦地砸砸嘴，后脖处的尾发挠得他愈发没耐性，朝着嚷出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干嘛 。”

　　来者笑眯眯地攀上他肩膀，两人身高差距不大，对方结实有力的胳膊压得灰崎喘不过气来。
　　灰崎翻了翻白眼，咬碎一口白牙才忍住没把对方的胳膊直接甩开。

　　相对于对方明朗的笑容，灰崎的表情阴沉得不能再阴沉。

　　“喂，放手。”

　　“唷，翘掉训练的家伙还敢这么横啊，”虹村修造笑容不变，手下加重力道：“是虹村学长、虹村君、虹村队长，臭小子敢不用敬语，嗯？！”
　　“滚蛋，谁要....”，被一拳揍在肚子上的灰崎猛地弯腰，还未出口的半句话彻底倒噎了回去。
　　虹村修造笑眯眯地拍拍灰崎祥吾的肩膀，跟适才手黑的样子判若两人。
　　灰崎祥吾这下被打得没了脾气，除了恶狠狠的瞪回场子，竟然没有要再跟虹村修造对着干的意思。
　　虹村半分要收敛的意思也没有，手臂勒住灰崎祥吾那截在他看来尚显青稚的脖子一点都不手软。

　　篮球社几个跟在队长屁股后边出来寻人的队员吓得目瞪口呆，从两人动手开始就呆若木鸡的几人都是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明白平常凶悍无比的灰崎怎么就听得了虹村队长的磋磨。

　　灰崎祥吾是个孽障，而且是软硬不吃的孽障。
　　在帝光篮球部，上至三年级的老队员，下至新入部的小部员，不管见没见过他，都清楚这就是尊大佛，灰崎在外面闹过不少事，到现在还完好无损的待在帝光念书，没人知道原因，但就凭这一点，在帝光中学，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他。
　　虹村修造是个例外，人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灰崎祥吾在大部分时候都能被虹村队长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所以老部员总说虹村是帝光历届武力值最高的队长，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直到赤司征十郎上台，虹村修造随父养病远渡重洋之后，灰崎祥吾就像只扯断了链锁的恶狼，从此再没有安分的时候。

　　相比于虹村修造那个时代，赤司征十郎的作风就要强硬的多，他不比虹村队长那可怕的暴力沟通，但往往只是在眼神之间，这位国二升任部长的小队长就能压得他们连气都喘不过来。
　　所以篮球部里的人心底都隐约知道，无法无天的灰崎祥吾三番五次地触碰赤司征十郎的底线，总是会付出代价的。

　　这种众人心态在灰崎有胆子直接单挑赤司的那一刻，膨胀到了最无法忍耐的地步。

　　一开始就能猜到比赛结果的对决让篮球部津津乐道了好些时日，气得黄濑心肝疼，直呼这么崇高的荣誉该是他的。
　　对此，青峰大辉发出了具有智商性优越感的一声冷笑。

　　赤司看了眼上蹿下跳的黄濑凉太，手下的棋子很快落盘。

　　没有人知道最后在场地中央独处的两人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绿间真太郎几次欲言又止也还是没有问出口。
　　赤司两指拈起将牌，唇边的笑意在微弱的光线下泛出冰凉的冷意。

　　灰崎祥吾就此消失在篮球部众人的视线之内，几乎没有人再见到过他，直到国三第二学期结束，班级里老师正式宣布他转学，灰崎祥吾这个名字也终于在篮球部成为实际含义上的过去式。
　　没有人怀念他，没有人再提起过他。

　　*

　　世界在国三最后的那个暑假听到了灰崎祥吾的消息。

　　他转学之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世界是面对生人胆小的性格，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一回赤司，还莫名其妙得了场风暴教育。
　　于是再也没敢在赤司面前多嘴问过关于灰崎的任何消息，桃井五月的嘴就更严了，装得就跟她从没认识过灰崎祥吾似的。

　　世界心很累，灰崎从来都不肯把联系方式给她，所以曾经的朋友失联至今，她表面上把这事忘了，其实心底还是一直纠结着。

　　直到无意在洗手间里听到F班女生们的谈话，是灰崎转学前所在的班级。

　　女生A在补妆，应该是正对镜子抹着唇彩，声音模糊不清的：“最近我跟灰崎那家伙闹掰了。”

　　“你们还有联系呢？”

　　“当然！”女生A笑了起来，像银铃作响：“毕竟，他那活儿倒是挺好的不是吗。”

　　躲在洗手间里的世界：“..............”

　　“不过，我前段时间才知道那家伙离校之前居然还挑了事！”女生A提高了声线，语气埋怨：“他揍人也就算了，一连挑了好几个E组的学生，这下可好了，人家父母介入要求E组的老姑婆给个说法，这么麻烦的人，我才不要跟他交往呢。”
　　“要转学了还敢不安分？”女生B语气惊讶：“那怎么会被轻轻松松放过啊。”
　　“有什么办法，他揍得几个人都莫名其妙被学生会状告有偷窃行为，要不然学生父母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发。”

　　........

　　水声滴答作响，洗手间安静了片刻，才有扇门静悄悄地从内拉开。

　　世界脚步无声地走了出来，看见被洗手间被离去女生们推开的自动门还有轻微摇晃的幅度，她默默叹了口气。

　　只希望她的朋友还能好好地继续生活下去。

　　*

　　世界四岁生日的时候许愿是要许多许多的朋友。

　　世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许愿是要好多好多漂亮的裙子。

　　于是跨越到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赤司就不是太理解她的愿望与年龄之间的反比悬殊了，但是这一点儿都不妨碍世界在生日这天作妖作孽，因为十五岁的那天她没能亲自接受父母的祝福这一点，是赤司一直都记在心底的一笔账。

　　那个时候两人关系一般，现在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这种质的飞跃使得世界在生日这天也是有了非一般的小脾性，首先，她要求赤司这一天都必须顺着她，其次，赤司在这一天都不允许对她的言论与行为有任何的不满。

　　赤司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可是在生日这天还是出现了意外，因为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吵架了。

　　赤司在清晨八点正准备出门去接世界的时候，接到了对方的电话，为了闺蜜舍身取义，世界要照顾周六早上七点就跑来她家哭诉的桃井五月。
　　所以，他被毫无顾忌地放了鸽子。

　　“.............”，赤司看了下手里世界要求的小束鲜花，莫名觉得心里和青峰有了隔阂。

　　既然空出来时间，赤司把积累在手头的事务妥善处理完毕，并且适时地抽空给青峰大辉定制了一整套加强版的训练计划，满意地确认了其残酷程度，最后才贴心地通过网路邮给了桃井五月。

　　*

　　青峰大辉在下午四点接到桃井五月的电话，退部以后奇迹世代接触的时间少，他没有再见到过赤司那个足不出班的漂亮小女友。
　　不过他倒是时常从五月的嘴巴里听见”世界怎么了””世界跟我说”这样的字眼，青峰虽然记不清话语内容，倒也降低了对帝光女神的遗忘率。

　　啧，忘说那小姑娘的欧派貌似和五月有得一拼的样子，青峰才不否认这才是他会记得她的真正原因。

　　说回正题，青峰赶到的时候，世界正陪着桃井走出家门，哭哭啼啼了一天，桃井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看清站在路边的男生的脸后，少女又鼓起了腮帮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啦！”

　　“...........”，青峰完全没能察觉到对方的语气问题，皱紧眉头能夹死蚊子：“是你发了地址过来的啊。”

　　杵在旁边的世界果断举起手：“是我啦，是我！”

　　对立的二人同时转过头，剑拔弩张的气氛稍许缓和下来，桃井嘟嘴声音囔囔道：“什么啦，世界你居然出卖人家。”
　　世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么明显的语调落差，在场居然只有她能反应过来，赤司要是也在这里一定会欣慰啊。
　　没办法，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尴尬那就不能叫尴尬，于是世界老老实实接上话：“我只是怕你太难过的说。”

　　桃井从早上七点就跑进她家门哭到现在这个点，除了中间被幸子安抚着吃了顿美味的午餐，然后就跟充完电似的精神奕奕地继续哭，世界疲惫地抹了把额头，她端茶送水的动作持续了一整天，就害怕桃井哭得脱了水。
　　这样她还不把青峰大辉找来，那她得是有多拿赤司的兄弟当兄弟啊！

　　青梅竹马的纷争还在继续，居民区正是下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下班族们看到初鹿野太太家门口杵着三个小年轻，神情严肃的一男俩女的配置，简直不容人错认得氛围实在是......很可以啊。

　　“..........”，世界已经不难想象到母亲大人在未来三个月与邻居太太们聚会之后的黑脸了。

　　她欲哭无泪地想打圆场：“等下...五月你们......”

　　“世界你先安静一下！”
　　“你闭嘴！”
　　“你凭什么叫世界闭嘴？！”
　　“你管我！”
　　“有本事你叫赤司君闭嘴啊！”

　　世界：“......................................”

　　*

　　赤司赶到的时候，初鹿野家大门口正吵得热火朝天。

　　无论青峰还是桃井，这回肯定是没人敢叫面无表情的赤司君闭嘴了，于是青梅竹马的吵嘴这次很快就消停下来。
　　世界满头大汗，放下心来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虽说赤司此刻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压根不认识的智障。

　　桃井经过刚才和青峰的互相伤害也算泄了火，既然赤司都来了，桃井果断拖住看见赤司就满脸臭屁的某个黑皮家伙的后衣领，特别好说话地火速撤离了现场。

　　世界默默地望着消失的背影扬起的灰沙，第一次体验到了被留下的痛苦。

　　“你可以选择继续保持不动，”赤司声音凉凉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就站在身后，压低的声线莫名让某种战栗的感觉从脚尖唰地蹿上神经，世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慢慢把脑袋拧回来。
　　“别啊....”，少女扁扁嘴，语调软嫩嫩的：“人家错了还不成吗？”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以前世界能在赤司的手下走过三招的情况都少见，经过一年多的交往，世界察言观色能有现在的成色，赤司也是功不可没啊...

　　“.....”，赤司默不作声，世界也不着急，黑白分明的眼眸朝上一瞅，白净的小脸露出怯生生的小表情：“别生气啦，五月是人家的小姐妹，怎么能轻易抛下她嘛。”
　　她揪揪细嫩的手指，温吞吞地攥住他衣角，还一副不敢过多用力的样子。
　　“人家今天也很想和阿征出去玩的说.....”

　　最后一击，少女嘴角隐隐浮现了上翘的弧度。

　　“是吗，”赤司笑了，声线放柔下来：“真让人开心呢。”

　　“...................”，世界咽了咽口水，愣了下才觉得这反应有点不对，眨眨眼刚要说话，赤司揽过她那截柔嫩得跟刚出生的鸡崽儿似的脖颈，捏在掌心细腻温热，他忍住揉搓指尖的冲动，把呆愣愣的少女搂进怀里。

　　眼下正值春色浓时，她只穿着一身单薄的春装，暖和的天气里倒也不冷，只不过在两人靠近的这一刻，实在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赤司蓦地沉了下呼吸，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哑然。

　　“诶诶诶，你干嘛呀，”世界被他滚烫的掌心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麻的手臂想要推开堵在面前的胸膛，偏偏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会被别人看见的！”

　　她声音压得细细的，一副怕人听见的小样子。

　　赤司低头看她一眼，半晌默然抬头望向远处，幽幽叹出一口气：“到底是谁可爱得要犯规啊...”

　　“什么，什么？”世界仰头，一脸不解地看他：“你骂我了？”

　　“对，”赤司冷冷地抽了下嘴角：“骂你一天到晚多管闲事。”

　　世界不乐意了，腾着劲儿跟他怀里闹：“你还经常扔下我去篮球部呢。”

　　赤司手下使了使劲，语气威胁：“你还有理了。”

　　“你你你，”世界躲着他的手，扭得跟条泥鳅似的：“你、你答应了今天都顺着我的！”

　　“...”，赤司挑挑眉，唇角上翘的弧度再也掩饰不住：“哦，我不记得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世界的小表情惊讶极了：“明明说好了要听我话的！”

　　赤司一脸丧失记忆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世界压抑了一天的洪荒之力，俗话说得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赤司都这样了，都这样了！
　　世界憋屈的面满通红，怒视赤司的时候充满了气势，刚要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余光里有个人影从前方拐角处走出。

　　世界慌慌张张从赤司怀里挣扎出来，这次少年很配合地放开了她。

　　直到路人离开，两个已经是高中生的小情侣都一动不动，面对面安静地像是刚刚谈恋爱的小学生。

　　气氛莫名沉默下来，世界默默瞅一眼赤司，略显尴尬地清清嗓子：“你...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大概不知她从何而来的奇怪语气，赤司停顿一下，模仿她轻咳几声后道：“你要我说什么？”

　　世界眼神游弋半晌，听见回答瞬间僵硬一下，默默的小眼神又一次飘回赤司脸上。
　　她幽幽的小声道：“你说呢？”
　　赤司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却丝毫不显，神色淡淡的：“我不是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世界：“.......................”

　　魂淡！

　　一言不合就要转身离开的世界先是跺了跺脚，自以为狠狠地瞪了眼少年，转过身顿了下又不甘心地转回来。
　　“你！”镶嵌在白嫩小脸上的黑眼睛浮现莫名水光，她哀怨的小眼神直直地勾着他：“你怎么这样啊！”

　　赤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后他朝前迈进一步，稍稍低头附在她耳旁，温热的呼吸暖暖地扑上她细嫩的小耳朵。

　　世界不由地抖了下，感到少年清冷的嗓音如此清晰地熨烫在她心底，他干燥温暖的掌心不知在何时抚上她垂落身侧的小手，牢牢地交握在一起。
　　赤司低眸扫一眼她纤白的手腕，与之相交的暖度似乎让她完全失去了其他的感知。

　　少年笑了笑，不再逗她。

　　“生日快乐。”

　　银链上雕琢莹□□致的小玫瑰，安静地闪出清亮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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