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没那么容易

　　世界从没像今天这样清楚的认识到，赤司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连告知都没有就要带她回家，让她以这幅被考试折磨了一天的憔悴模样跟他回家，她连简单的礼物都没有准备就要跟他回家。

　　而且她怎么不知道他在京都还有个家，这是要回哪门子的家啊？！

　　她没和他分手是因为没那个胆子，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啊喂！

　　世界气得嘴都哆嗦了：“我什么准备都没有，你就拐我过来…”

　　“……”，赤司不解的看她，很快明了的弯了唇角，又故意轻描淡写的说：“这样就可以了。”
　　公交车进站，前灯照得通明，映衬着她花容失色的小脸格外凄惨。
　　世界扯住衣袖使劲往后躲：“不行！让我回去！我要换衣服！”

　　赤司丝毫不费力的拎住她后领：“天色不早了，别浪费时间。”

　　世界连反抗都来不及，人已经被拎上了公交车，她傻眼的看看一个乘客也没有的车厢，又看看窗外繁华的街道。

　　直到被赤司摁到座位上，世界满脸绝望的回头寻找愈来愈远的京都站，无助的眼神看得人心都酸了。

　　“我要回去……”

　　“是吗，那你请司机停车好了。”

　　“…………嘤嘤嘤！”

　　世界哀怨了一路，赤司半句也不搭理她，在昏暗的车厢里悠然的闭目养神，巍然不动地听她在旁边一会抱怨一会装哭。

　　京都黑沉沉的天空下，车流汇聚成一股明亮的波动，安静的车厢里开着暖气，窗外寒风呼呼，身旁是她絮絮叨叨的嗓音，似一股清甜的暖流屡屡缠绕着他。
　　路边的景观树上已经挂上了炫目漂亮的小彩灯，只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圣诞日。

　　浅淡的笑意早已抑制不住的浮上少年的唇角。

　　………

　　公交车抵达在幽静的小路前，两列精致的路灯柱下映着暗黄光晕，笔直的巷子两旁别墅林立。
　　一下车，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世界立马噤声，迅速的就像被按下了开关键。

　　赤司注视着脚下笔直的居民道路，又瞥一眼跟在他身边，安静如鸡的世界…

　　一直到赤司落步在一户朴实的日式大门前，双坡面的房檐下挂着两盏温馨的红灯笼。

　　世界眨着大眼睛看一眼赤司，又有些不安地左看右看，最后像垂死挣扎一般，使劲儿搓着衣角小声的问：“是这里吗？”

　　赤司颔首，抬手就要按门铃。

　　“诶诶，等一下！”

　　她嚷嚷着，慌张地扒拉几下头发，又拍着裙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整理得差不多了，拉扯着内衬毛衣的下摆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赤司不说话，抿起的唇角怎么看都像在嘲笑她。
　　世界尴尬地摸下脑袋：“不……我只是……”

　　低头间，她瞥见宽门框上的姓氏牌：迹部。

　　“呀呀呀——”，“叮——”，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世界去拦赤司的手只来得及挂上他的臂弯。

　　“怎么办，”她慌慌张张地抱住怀里的手臂，下意识拖着赤司就要跑，嘴里紧张个不停：“会被骂的，快跑快跑！”

　　赤司：“……”

　　差点儿就真的被她这股蛮劲拖走的赤司不得不使劲稳住身体，一边把急忙要抱头窜逃的世界拖回来。
　　“你是小学生啊？”赤司压住她还想跑的势头：“我怎么可能走错，这里是…”

　　“咔”的一声，门开了。

　　这户名姓迹部的人家里走出一位帮佣打扮的妇人，她从打开的门缝里探出头，看见门前的景象也不禁傻了眼。
　　她是接到了少爷的通知，一直都在屋里做着准备工作，谁料想开了门，自家那位印象里一贯是冷静稳重的小少爷，会以这么突如其来的方式出现在门前。

　　这拉拉扯扯的两位，还真像时不时跑来按门铃恶作剧的小孩啊……

　　赤司摁着那颗不安分的脑袋，在帮佣阿姨瞪目结舌目光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迹部是我母亲的旧姓。”

　　看见她在自己臂弯下愣住的眼睛，赤司忍不住笑了，嗓音温柔又宁静。

　　“这里，是母亲和我的家。”

　　…………

　　泡在浴池里，世界着实有些不服气。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摆脱目前这种随随便便就被赤司逗着玩的境地啊？！

　　“咕噜噜——”，女孩埋在水下的小嘴撅着吹气，热水让她在冷风里冻得像冰块一样的身子迅速暖和起来。
　　总算活了过来，世界舒心地长叹一口气。

　　日式的浴池让泡澡也有了别样的风味，但世界没有过多享受，清洗了头发和身体，不知道处于怎么样的心理，在抹上洗面奶后，世界还鬼使神差地给脸部做了费时的按摩。
　　她走出浴室，迟疑两秒，又迅速地退回来。

　　拿起那瓶看上去就很贵的身体乳，认认真真地抹了一遍。

　　世界一脸严肃地穿好浴衣，抱起整理好的衣物，走出浴室外间的清洗室。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就以这种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一路走向大屋，还没能压倒赤司，倒是先震住了正从厨房走来浴室问候她水温情况的帮佣阿姨。

　　身为伺候了迹部家半辈子的帮佣，春子阿姨还从来没见过她家的小少爷会对哪位千金这么亲近。
　　不过这个孩子倒真是很有趣，春子阿姨向她问好，询问世界浴室是否得用。

　　看到世界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春子阿姨忍不住捂嘴笑了，她是有了些年纪的妇人，对眼前这位可爱的小姐很是喜爱。
　　她接过世界手里的衣物：“请让我来帮你熨洗干净吧，明天早上就能弄好了。”

　　明天不用穿脏衣服，世界开心起来，跟在春子阿姨身边，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亲人。

　　“这还是少爷第一次带女孩子来这里呢，”春子阿姨笑起来的样子很慈爱，神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欣慰：“还是世界小姐这样漂亮的女孩，真让人开心。”

　　在夸她诶，世界红着小脸装谦虚：“没有啦，赤司君才是比较优秀的。”

　　春子阿姨哈哈哈笑起来，两人一同走在通往大屋和厨房的走廊上。

　　“说起来，少爷也有很多年不曾回来过了，所以这次接到少爷的电话，知道你们会回来，我还惊讶了好久呢。”

　　世界眨眨眼：“回来？”

　　春子阿姨诧异的看她一眼：“怎么，你不知道吗，迹部家的本族就在京都呢。”
　　说完，春子阿姨想了想：“还有赤司家也是一样，像这样越是古老的家族啊，就越是重视在平安京的根基呢。”

　　世界：“……”，不，她是真不知道原来赤司口中的"回家"，还真的是回家啊……

　　没有等到回应，春子阿姨继续往下说：“少爷回来真是让人开心呢，只是遗憾少爷没有应允我告知老夫人，这么多年了，老夫人能知道少爷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老夫人？”

　　“啊，是的，就是诗织夫人的母亲，少爷的外祖母。”

　　世界咽咽口水，她莫名有了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少爷带了喜欢的女孩回来，诗织夫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心有慰藉吧。”

　　世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春子阿姨口中的诗织夫人，一定就是她在赤司那本保存完善的相册里，看到的那位有着和赤司一定的蔷薇红发的少妇人。
　　她的点头幅度瞬间就变成了肯定，赤司的长相随了他的母亲，看到今天的少年，世界都很难想象曾经的诗织夫人会美丽到何种程度。

　　“世界小姐？”

　　“啊？”世界回了神：“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我是在问，不知道明天你们会不会去为夫人扫墓呢？如果要去，我会提前为你们做准备。”

　　扫墓？世界愣了愣：“难道，诗织夫人的墓，是在京都吗？”

　　“当然，这里可是生养夫人的家乡，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

　　世界悄悄地拉开日式屋门，房内寂静无声，她睁大眼睛偷偷从门缝看进去，赤司身着和她同色系的浴衣，背对她正站在窄廊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看了会，抿抿唇又跪坐回了门后，现在她感觉自己心底很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缘由。

　　大概，亲耳听见这些话，让她觉得那位素不相识，只从照片里朝她微笑的妇人，更有真实感了吧。
　　仅仅如此，她就已经觉得自己说的了解赤司，是多么的天真幼稚。

　　就好像大家都有的糖果，只有她的朋友没有，那就会让还是小孩子的她，就算拿着糖果，也还是会不开心。

　　世界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现在就一点都不开心了。

　　“躲在这里叹气，你是想不出来落跑的办法了吗。”

　　冷不丁在旁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世界一跳，下意识抬头看见站在门旁，正低眸看她的赤司。

　　“我…我才没有呢！”她磕磕巴巴地喊着，爬起来哒哒哒地路过赤司，一屁股坐到和式饭桌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快点吃饭啦，我好饿。”

　　赤司看一眼明显表现奇怪的家伙，最后慢条斯理地落了座。

　　为了多年不曾回京都的小少爷，春子阿姨准备了不少菜肴，世界无语的看一眼放在饭桌中央的乳白色砂锅，里面正热气腾腾的翻滚着汤豆腐。
　　只是大概春子阿姨真的是许多年不曾见过赤司，世界拿着餐叉扎起拌着美乃滋的水果，原来赤司小时候也会喜欢吃这种食物呀。

　　不得不说，这顿饭真是吃得她充满了奇妙的感觉……

　　春子阿姨的手艺很好，世界忍不住贪了嘴，吃得肚子圆鼓鼓，懊丧地捧着脸直拍脑门：“糟糕，吃这么多肯定又要胖了！”

　　世界话音已落，赤司垂眸轻勾起茶盏，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真是莫名让人火大啊。

　　世界咕噜噜地喝完花色茶盏杯中的奶茶，"哼"的一声撂下杯子。

　　“我要睡觉了！”

　　赤司抬眸看她的眼底满是了然，但他并没有揭穿女孩的窘迫，相反少年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拉开就在大屋左侧的拉门。
　　不知为何，他的动作莫名缓慢。

　　世界奇怪地看他一眼，直到她的目光自然朝下，视线投向屋内。
　　在隔壁那间宽敞的屋内，古朴典雅的和式装修和家具，岁月感扑面而来。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屋内的榻榻米上，两张看上去就厚实柔软的棉被，整整齐齐地并列摆放着。

　　“………………………………………”

　　世界歪了歪脑袋，表情呆滞：“为什么两张棉被…”

　　赤司神情照旧温和镇定，仿佛眼前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微微笑起来反问她：“你说呢。”

　　“…我好歹是个女孩子。”

　　“喔，是吗。”

　　世界腮帮子鼓起来，眼底充满了对他装傻行为的谴责：“这样不太好吧。”

　　“我知道了，”赤司点点头：“那我会让春子阿姨再准备一间房的。”

　　这么好说话？
　　世界眼皮子跳了跳，刚要张嘴说话，赤司的嗓音再度幽幽道：

　　“只要你敢在这座年代悠久的屋子里，独自一人睡到天亮。”

　　“………………”，果然，她就知道刚才那个预感很不妙。

　　世界不由的咽了咽唾沫，赤司从容不迫地转头看看屋内，一边朝门口走过去，口里还若有所思地道：“那我去请春子阿姨帮忙，你先休息吧。”

　　“顺便说一声，”他站到门外，拉过门的手正要动作，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耐心地同她解释：“春子阿姨在京都和儿子儿媳一起居住，所以晚上她不会留宿，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就来…”

　　赤司想了想，恍然所悟的继续道：“还是不要到处乱走了，我想你也找不到我的房间，那就这样吧，晚安。”

　　“……………………………………”

　　世界被唬得连眨眼都忘记了，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他自顾自地走到门外，直到拉门只剩下最后的缝隙…

　　“等一下！”世界"刷"一下跳起来，咚咚咚地奔过去：“别走别走，我不要一个人睡！”

　　世界拽住他的胳膊，不管不顾地抱在怀里，生怕错过最后的机会。

　　“这样不太好吧，”赤司好整以暇地重复她刚才的话：“毕竟你是女孩子。”

　　世界想也不想快速地接话：“反正我们也不是没睡过，一次和两次又有什么区别！”

　　赤司：“………”

　　世界：“………不，我的意思是…”

　　尴尬无声地蔓延开来，世界被自己蠢得哑口无言，僵硬着脖子强作镇定地直视墙面，嘴里还挣扎着辩解：“难道…难道不对啊，温泉旅馆不是就…就一起来着……”

　　赤司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低下头又露出恍然的表情，似乎很是努力思索了一番。

　　“你说的，是那次你无数次从床上翻滚下来，从而导致我一个晚上没能睡的，温泉旅馆之夜？”

　　世界：“……………看不出来你还很记仇呢。”

　　“过奖，”赤司颔首，温和的笑了笑：“不管怎么摔打你都不会醒，我可是疑惑了好久呢。”

　　“……”，哪有那么夸张，世界不以为然地皱皱鼻子，刚要反击又想起来自己还在有求于人。

　　“那我尽量…尽量老实一点好了，”她嘟囔着嘴，有些小小的不服气，又不由怯生生地盼着他：“那也不可以吗？”

　　“……”，这次轮到赤司沉默下来，抬起视线一脸认真地看向前方，半晌，像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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