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

　　虽然令贵嫔诞下皇女，皇上的反应极为冷淡，可到底也不能太为薄待了，太后赏赐了许多养身的补品与衣料首饰，命人一趟又一趟地送入了瑶光殿，有太后这般关照，宫里头的人，即便还顾念着皇上对令贵嫔的冷漠，也终究还是要往瑶光殿走一遭。

　　只不过如今令贵嫔仍在坐月之期，来往之人到底还是少了许多。

　　林莫挽正端着一碗燕窝粥，一勺一勺地喂给令贵嫔，道：“好容易一切都打理妥当了，这瑶光殿虽说比思凰阁要富丽了许多，却总是觉得不及思凰阁，只不过姐姐如今已是贵嫔，到底是名正言顺的一宫主位了，又有皇女傍身，往后的日子想来也会好过许多。”

　　令贵嫔似乎胃口并不太好，只不过吃了几口，便推却了，笑言：“皇女虽好，可终究不是皇子，皇上膝下犹虚，若是不能早日有几位皇子……”

　　这令贵嫔所说的话，林莫挽心中自然也是有数的，只不过这又怎是忧心就能够有用的呢。

　　“姐姐何必如此多心呢，况且先开花后结果，姐姐又何愁将来没有皇子呢，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手拙，妹妹便回去绣一个连生贵子的兜肚，送给小公主贴身用，姐姐说这样可好？”

　　听了林莫挽这句话，令贵嫔不由得笑出声来，道：“你倒真是个会躲懒的人，不过一件儿兜肚罢了，也要拿出来说嘴，好似我会向你讨要许多物事一般，真真是太过小家子气了，一件兜肚可是不够的，你若是不多做几件儿小衣裳送过来，看我饶不饶你。”

　　正说笑间，有一个宫女小步走了进来，在令贵嫔的耳旁轻声低语了几句，只见令贵嫔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也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便令那宫女离开了。

　　“这好端端的，姐姐这是怎么了，方才那小宫女说了些什么，莫不是又有了什么糟心的事儿？”

　　令贵嫔皱了皱眉头，道：“南宫王府遣人入宫请旨，因我诞下皇女，是一桩难得的喜事，便想由南宫夫人和郡主入宫贺喜。”令贵嫔顿了一顿，浮现一丝冷笑，“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莫挽闻得此言，也是闪过一丝不耐：“说来南宫家的人若要进宫，以问安为由便可，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况那位南宫夫人，早些时候我倒也与她见过一次，是个极为霸道嚣张之人，这次入宫也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来，且她们入宫，怕就是为了那位南宫郡主吧。”

　　不过多聊了几句，那赵笙霞便端着药走了进来，那一双眼睛倒真是滴溜溜地转着，似乎是在探究着什么。

　　“这刚刚吃了些粥，这会子喝药倒真是时候，看来谦顺常也是掐着时辰来的，只不过这些药也是苦涩得很，我便去为姐姐那些爽口的蜜饯来。”

　　所说林莫挽推说了去拿蜜饯，但这些微末之事，又怎会是任由主子来做的呢，令贵嫔身边的人早早就准备妥当了，由着赵笙霞一并拿了进来。

　　“这样的小事又何须林贵姬动手呢，臣妾已然端了进来。”

　　见令贵嫔将药喝完之后，林莫挽也并没有多呆一会儿，况这赵笙霞在这儿，也难保她不是个眼线探子，就算有话要说，也要避开了赵笙霞。

　　林莫挽打量了赵笙霞一眼，笑道：“谦顺常伺候贵嫔主子如此殷勤，真真是把贵嫔身边那些贴身的宫人都给比下去了，若是哪一日谦顺常回到了蕊竹堂中，只怕这些子奴才都会生疏了不少，那时候就真当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且这些子粗活，也不该是谦顺常来做的，若是谦顺常不放心，便督着她们做便也是了。姐姐，喝了药便歇上一会儿吧，我也上有些事要做，便不在这儿多呆了。”

　　自打出了瑶光殿，林莫挽便显得神色恹恹的，想回行云馆，却又折了方向往沉香榭而去。

　　半路之中，便瞧见有人往瑶光殿去，只是来人的容貌，远远瞧着倒并不真切，只是那气势那做派，倒真是让林莫挽想起那一位南宫夫人来了，只是此番行色匆匆请旨入宫贺喜，这心里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恐怕也只有那人自己心里才最清楚了。

　　晚间，因着南宫夫人携郡主入宫，便由和妃设了便宴，宴请南宫夫人与郡主，宫里头的嫔妃们，除却尚在坐月之期不便外出走动的令贵嫔之外，皆在座陪宴。

　　“去岁见着林贵姬的时候，贵姬尚还是丽嫔，且还有孕在身，如今再见，当时的丽嫔已是贵姬，只可惜腹中的孩子却没有保住，真真是可惜了，也不知是贵姬命中无子，还是行事太过遭人记恨……”南宫夫人扫了众人一眼，仿佛是见无人理会于她，便又言道，“瞧瞧我这张嘴，这大好的日子里，怎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林贵姬还年轻，多调理一番，自然会好的。”

　　这时候，这位郡主站了起来，举着酒杯向林莫挽赔罪，道：“母亲从来喜欢开些玩笑，有时也不知轻重了些，林贵姬大人大量，还请不要与母亲一般见识，也免得母亲回府之后，还要受父亲的责骂。”

　　林莫挽虽不喜这对母女，但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得不应付着，笑道：“郡主言重了，南宫夫人言语风趣，若无南宫夫人在场，这便宴岂非无趣得很，况南宫夫人说的本也是事实，夫人与郡主实在是无需挂怀，和妃娘娘设宴款待二位，若是二位不能尽兴而归，那才真是令人失望呢。”

　　宴罢之后，林莫挽撇开了众人，由着贴身伺候之人跟在身后。

　　“这南宫夫人言语轻佻，行为做派，倒一点儿都不像是宦门之后，也难为了她竟能有这样一个端庄贤淑的女儿，还真是奇事一桩。”

　　锦栎替林莫挽捶着腿，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道：“主子这话错了，其实郡主并非这位南宫夫人所出，南宫王爷原有一位王妃，出自名门望族，当年产下郡主后不久便撒手人寰，王爷一直未曾续弦，郡主便是由这位夫人一手带大的，只不过甚少进宫，去岁见着她，奴婢一时也未曾认出，后来才想起这位夫人的出身来，似乎是昔日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只因是出身不好，王爷虽将她收了房，也只不过是妾室的名分，不过她到底也算争气，如今王府里便是由她管事。”

　　林莫挽听罢，扯了扯嘴角，道：“也难为了你连这些都知道，罢了，说到底也只是旁人家的事。”

　　这一夜好睡，外头的天光甚好，只是如今已然秋日，风光再好，也免不了萧瑟之感，只不过宫里的花从来常开不败，更不缺娇艳欲滴一朵赛一朵的娇嫩花朵。

　　瞧着时辰尚早，南宫夫人便派了人出宫传话，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就有人抬了几口箱子入宫，倒像是惯于出入宫廷的样子。

　　林莫挽用完了午膳，便在上林苑中走动，这时候，瑞莹出来寻人，见着林莫挽便言道：“主子，南宫夫人那儿送来了些礼品，锦栎姑姑正伺候着，主子是不是也回去看看？”

　　听了这话，林莫挽皱了皱眉头，想也是推脱不过，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颜面，便只好回去应付一遭。

　　当南宫夫人见着林莫挽现身的时候，那一脸的笑容真真是令人起了寒颤。

　　“给林贵姬问安了，倒是不知这时候是贵姬散步的时辰，前几日言语上冒犯了贵姬，心里着实是觉得过意不去，也是臣妇那女儿想得周到，说是总要有所表示，这不，臣妇便带了些参茸补品与几匹织锦缎子来，臣妇也知贵姬本就是大肚能容之人，自然不会与臣妇这等粗鄙之人计较，只是……”

　　林莫挽心里自然是对这位南宫夫人鄙夷的很，却又无法表露出来，一口气便这般不上不下的，着实是难受得很。

　　“南宫夫人过门是客，怎能如此怠慢，夫人请坐吧，锦栎，夫人在这儿，怎能不上好茶呢，莫要让人觉得我小气才好，再者，我与南宫夫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又何来计较不计较一说，只不过夫人所想之事，倒真不是仅凭我一人之力便能做到的，不过但凡夫人有心，又何愁此事不成呢。”

　　南宫夫人听了这话，倒像是很赞同一般：“有林贵姬这话，臣妇也就安心了许多，如今秋日燥得很，贵姬可要多炖些燕窝润润才好，臣妇便不打扰贵姬休息了。”

　　待南宫夫人离开之后，林莫挽只是让人把那些礼品束之高阁，连多瞧一眼都不愿意。

　　也不知那位南宫夫人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到底是让那位郡主留在了宫中，只不过也只是留在宫中罢了，但没想到的是，南宫夫人给各宫各院的妃嫔都送去了价值不菲的礼物，连陈保林那儿都没有落下，如今瞧着，真是下了血本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