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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羽之音
“我知道公孙先生对自己的美貌甚为自信，不忍说自己成为祸国殃民的一份子，不过……”秦拂的手捋着自己的发辫，“公孙先生既然已经走上这个时代的舞台，那这一切看起来是不可避免了，以后再美艳动人的时候可要小心，红颜薄命。”
之前一直在打瞌睡的楚南公咳了一两声，醒了过来。
见公孙玲珑半天不回话，秦拂便自顾自接话，“公孙先生，莫非你对红颜薄命有异议？”
“当……当然……”脑子转得飞快，可是找遍自己看过的书册中就是没有任何一个齐名的人能够反驳秦拂的说法。
旧时美人确是不少，只是倒真的如秦拂所言，没几个能得善终，纵使那有妩媚摄魂外表的苏妲已，为摄取后位不择手段临死前还不忘施展媚术。
妲已乱商，陷害忠良，极尽残忍之能事，“炮烙”之刑自商出。纣王一世枭雄，被其玩弄于掌股之间，令五百年成汤江山灰飞烟灭。普天之下红颜乱政，苏妲已为始作俑者。
“公孙先生？”秦拂挑眉，败局已定。
“秦师妹。”伏念终于说话了，示意她点到为止。
秦拂把弯起的嘴角放平，朝着公孙玲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公孙先生赐教。”
公孙玲珑被她这么一拜，冷汗嗖的一下就钻出来了，身体上下犹如受到千年寒气的侵袭，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哆嗦。
“秦拂姑娘处世淡泊，蕙质兰心，今日一辩，着实令李斯佩服。”李斯也开口了。
秦拂转过身来面向李斯，白纱遮目，嘴角的笑容不减半分，却是清清冷冷暗含讽刺，“李大人谬赞了，秦拂不过是区区女子，无名之辈而已。”
“今日的辩合就到此为止吧！儒家果然人才济济，不容小觑。”李斯挥退了呆立的公孙玲珑，不想再生什么变故。
等送走了李斯，伏念才看向旁边慢慢解下眼纱的秦拂，“刚才太危险了。”
秦拂不以为意，双眸依然紧闭，“如果公孙玲珑不过分高估自己的长相这一场辩合我未必会赢，能被历史所铭记的女子大多不幸，倘若她把目光放到凡尘俗世，无名之辈自然有长乐无极的女子。”
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石阶，“归根到底还是败在名家的人太看重名气了。”
“你去哪里？”伏念微微皱眉，阴阳家的人才刚走，她现在独自行动太过危险。
“出去见个人，不用担心。”秦拂挥挥手，径直离开了小圣贤庄。随着人流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舒了一口气，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跟踪，于是便瞅准时机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悄悄来到一家不起眼的茶楼。
“老掌柜，来一壶雪山龙井。”身旁有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经过，还伴随着拐杖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的声音。
“好嘞！”店小二爽快地应声。
“霓裳殿下，请吧！”拐杖声在秦拂面前停住。
“呵呵，南公你总是拿雪山龙井骗我出来！”秦拂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李斯和他的那些同行的人呢？”
刚才在小圣贤庄里，南公故意咳嗽，这是他们俩之间的暗号，是待会儿老地方见的意思，秦拂自然懂的。反正南公经常咳嗽，偶尔咳几声奇怪的也不会被发现。
“回将军府去了，老头子说想多走走，就和他们分开了。”拐杖踉踉跄跄地从秦拂的身边经过，“一转眼便是十六载，殿下的模样依旧貌美如花。”
原来已经十六年了……沉沉地叹了口气，秦拂跟着南公坐到了茶桌边。
“今后你要小心今天看见的那个星魂。”南公的话微微严肃，“这个少年被东皇太一从小栽培，天赋极高，他年纪轻轻但阴阳术造诣和武学修为已经到达了很多人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她很快就会来桑海和我汇合，到时候再从长计议吧。”秦拂端起精致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次我回来已经做好了和阴阳家死拼的觉悟，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和南公的谈话结束后天色还早，大街上人流拥挤，像是有个人故意跌撞了一下摔到自己手上，秦拂微愣，那人离去之际掌心里多了一团纸条，转身寻找却不见人影，便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快步离开。
“端木姑娘已送至安全的地方。”
字条上的字体俊秀，透着让人安心的味道，秦拂把字条捏在手心，也好，反正蓉儿的身体没什么起色，留在小圣贤庄万一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恐怕会被发觉，还是移出去的好，不过，送她出去的人是谁……
第二天，颜路和张良和往常一样巡查着小圣贤庄内的情况，却远远地看见一抹白影跪在了树下，似乎透过青草在看着什么，上前询问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刻在石上的血红印记，“这是……阴阳家？”
张良的眉头深锁，昨天阴阳家的人刚走这里就出现了他们的痕迹，李斯就这么不肯放过小圣贤庄么？
“乐馆中还有课，我先走了。”秦拂并没有作解释，只是一点头，朝六艺馆那边走去，刚刚那个符号并不是阴阳家留下的，那是一个讯息，有人要见她。
儒家六艺为礼、乐、射、御、书、数，秦拂不久前到儒家的时候正逢原本乐馆中授课的乐师身体抱恙告假，便名正言顺地当了这里的乐师。
一走进门里面喧闹的声音就平静了下来，扫了一下学生的人数，果不其然看到了两张多出来的陌生面孔，正是昨天辩合时出现的两个少年。
合眸，当做没看见一样坐到了琴桌面前，“今天我们来修习宫商角徵羽中的羽调……”
“宫商角徵羽，这个月儿有跟我说过！”少年的声音立刻从人堆里蹦了出来。
旁边的人立刻把他摁回位置，瞪了他几眼，按着那不安分的头转身歉然地对坐在讲台上的秦拂说：“抱歉，先生，这小子他嘴抽筋了。”
话音未落，琴音流水，十指滑弦，似完全没有理会他。一曲终了，秦拂微微抬起一丝眼缝，泄出一抹湛蓝，“羽调为五音的第五级，属最短最高最清之音，五行属水，清羽之音在五声音阶的基础上加了清角和闰，柔和温婉，乃物之象，是修身养性之调。”
指尖再度拨动琴弦，“想象此刻身处山谷之中，水湄清流，泉声寒凉，降世俗之火，除扰人之忧，心无旁骛。”
一声不轻不重的“咚”不合时宜地响起，琴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人群中睡着的少年身上，他旁边还站着尴尬无比的同伴，眼角的星花晶莹妖冶，不辨喜怒，“那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
看着学生稀稀拉拉地走出乐馆，还有那个被人抱怨无数遍还依旧半睡半醒的子明，秦拂把手慢慢地放上琴弦，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流沙的刺客到小圣贤庄来做什么，难道有人出了重金请你们刺杀这里的某个人吗？”
悠扬的白羽从头顶落下，停在两弦之间，冰蓝的双眼中倒映出坐在案几边的白衣女子，只是看着，而没有开口，他找不到可以说的话。为他误伤了端木蓉道歉么？为她那天出现救自己一命而道谢么？两种可能都与他身为杀手的身份不符，那么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了。
他只是碰巧被琴声吸引来的而已。
“你和儒家的人关系似乎也不错。”
“所以你如果要对这里的人出手就要考虑一下情况了。”秦拂掸去那片白羽，慢慢地盖上琴弦的布封。
“这就是你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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