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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倾国
子明不好意思地回头，“诶……嘿嘿嘿嘿嘿，真是不巧啊胖大妈！”
见这不知哪里来的野孩子一口一个胖大妈地叫，公孙玲珑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不准再说人家胖，你这个臭小子！”
“我错了，我错了，人家，不是故意的。”子明连忙缩了缩脖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学起了公孙玲珑的自称，着实把边上的人恶心了一把。
公孙玲珑气极，“你就是故意的，辩不过人家就报复人家的马！”
子明连忙戳她的漏洞，“白马！”
“不管白马还是黑马，反正就是人家的传家宝！”公孙玲珑骂完才惊觉地发现堂内的人一个个都在看着她，脸色和表情丰富多彩，“呃……”
“一定帮你找回来！”子明哆哆嗦嗦地抱着头，没想到这胖大妈发起脾气来还真不是盖的！
公孙玲珑恢复冷静，仿佛刚才撒泼的人完全不是她，“兄台有什么本事能把人家的传家宝找回来。”
“唉呀 ，我一定帮你找回来。”自信满满地捶了捶胸，可过了一会儿，堂外却牵进来一匹黑马。
公孙玲珑看着这黑马傻眼了，子明得意地一拍马身，说：“你的传家宝，我给你找回来了。”
公孙玲珑呆住了，嘴巴张得老大，“呃……呃，荒唐！”
子明虎虎地问：“怎么荒唐啊？”
公孙玲珑说：“我的踏雪是一匹白马，这明明就是一匹又黑又瘦的老马，你就想骗我说这就是踏雪？实在是太过荒唐了！”
子明不服气，“什么又黑又瘦的老马，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呢，它的名字叫踏人，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家的传家宝踏雪啦！”
公孙玲珑说：“简直是一派胡言，公孙家又不是瞎子！这白马黑马明摆着的事，难道还看不出来？！”
子明故作疑惑：“还真是奇怪了，按照你们公孙家的说法这个不就是踏雪吗？”
“胡说！”公孙玲珑怒了，她什么时候说过白马等于黑马了！
子明把其中的道理解释给她听：“你听着啊，按照你们的说法，这马不等于白马，所以白马也不等于马，对吧？”
“是又怎样？！”
“这就对啦！你看啊，这踏雪是你们家的传家宝，踏人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也就是说，踏雪等于传家宝，踏人也等于传家宝。”
“胡说，你胡说！”公孙玲珑气极，因为她几乎可以预料到子明接下来会说什么。
“传家宝等于传家宝，所以踏雪就等于踏人喽！”子明说话的声音不无得瑟。
“你……”这回轮到公孙玲珑说不出话来了。
众弟子见公孙玲珑哑口无言，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纷纷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太好了！”
秦拂微微一笑，这还真是一场无赖的辩论，听见公孙玲珑手中的面具落地便知胜负已定，不过心念一转，却又伸出手去推了一下旁边的男子，淡淡地开口：“三师兄……”
人群中的兴奋未落，又见张良再度站到了公孙玲珑的面前，“公孙先生。”
“……张良先生，还有何事？”公孙家最得意的白马之说忽然落败公孙玲珑还有些不能接受，见张良又站出来她不免心慌慌的。
“方才这一场辩合略略有失偏颇，不如我们再来一场，如何？”
还要来？！这回又是谁？
张良将坐在身后的人让了出来，“秦师妹对公孙先生甚为仰慕，也想在辩合之术上与公孙先生讨教一番。”
伏念把视线扫了下来，秦拂有所察觉便点了下头，于是他示意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童子，后者无声地把秦拂扶了起来，毕竟秦拂在诸多人面前还是个双目失明的女子。
“公孙先生应该不会因为输了一场而吝于赐教吧？”秦拂淡淡地由人搀到了厅堂中央坐下，还特地在“输了一场”四个字上咬字清晰。
公孙玲珑看着弱不禁风的秦拂，觉得她有点来势汹汹的样子。她也看了一眼李斯，后者点头，想来是要她挽回刚才的败局“好，小妹妹，姐姐就陪你再辩一回。”
秦拂轻轻一笑，“适才八回辩合都由公孙先生自己出题，这一回，可否容许秦拂先出题呢？”
“那便由妹妹出题吧！”公孙玲珑不以为意，随便她怎样，反正自己不会再输，她要一雪前耻！
“公孙先生，你认为普天之下什么样的女子可以称为美人？”秦拂说的题目却是令在场的人心里疑惑。
她想做什么？张良听到秦拂出的题目眉头一跳。
公孙玲珑一愣，没想到秦拂居然会问这个，辩合不谈世理不谈文章居然要辩怎样算个美女？
她的嘴巴微张，拿着面具的手一扇，熟读经传的她应对之言自然是张口就来，“《卫凤·硕人》有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此，当算得上是美女了。”
《硕人》歌颂美人千古以来无人能出其右，确是一段佳话。秦拂点点头，“‘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公孙先生羡慕这样的女子吗？”
庄姜因为出身高贵，嫁得也是国君，所以她出嫁时很是风光，但由于婚后无子，遭到冷落，生活并不快乐。卫庄公后来娶了陈国之女厉姒，再娶了厉姒的妹妹戴妫。卫庄公脾气暴戾，而且对庄姜非常冷漠。所以美丽的庄姜在每一个漫漫的长夜里，孤灯长伴，寒冷深宫，无人相陪。
公孙玲珑想了想，觉得可能会上套，便迟疑了，“呃……”
“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僭，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秦拂不等她想出对策便接话，“庄姜出身贵族，侯门之女，虽然美丽非凡，却夫妻不和，婚姻不幸。即便手如柔荑，也只能抓住黄昏孤独；纵有黑白分明的美目，却日日看着红颜凋零，直到生命尽头。公孙先生，这样的美丽，你依旧羡慕么？”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于不我顾。
张良看秦拂自然恬静地坐在那里，心里愈发觉得搞不懂这个迷雾缠绕的女子，层层纱衣之下，到底包裹着一颗怎样的内心？这一点，谁懂呢？
“女子有容貌倾城倾国，令天下男子倾倒，这难道不好么？”公孙玲珑反问。
秦拂却摇了摇头，“《诗经·大雅》有诵：‘哲夫成城，哲妇倾城’，说的是男子有才能立国，女子有才毁社稷，旨在讽刺周幽王宠幸貌美褒姒烽火戏诸侯以至亡国；越国美人西施沉鱼落雁，即便与范蠡情深意笃，最后却被自己的丈夫亲手送入吴王夫差的宫殿，成为两国交战的牺牲品，这倾城倾国，未免太过于形象了一点。”
“这……”公孙玲珑挑眉，“女子的美貌是天生的，既然说了倾城倾国的女子是战争的牺牲品，难道你的意思是这样的命运是美貌惹的祸？”
秦拂的唇角忽然勾了起来，“若不错在女子，难道是错在君王么？抑或是臣子？”
“当然……”公孙玲珑突然接触到李斯看过来的寒冷视线，嗫嚅着再说了两个字，“不是。”
她恍然明白了，秦拂的辩论并不是在儒家的名声，而是在……
“那公孙先生认为错在何人？”秦拂的笑容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凉意。
公孙玲珑的背后淋下了冷汗，若不是李斯在场她本可以大胆反驳回去，可是李斯就坐在这里，若是说了君或臣的不是，那可是要被……光是想想就觉得寒毛直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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