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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聂砷像是没什么事,中午回来吃饭之后就没再走。我自顾自坐在藤椅上看报,夏天的阳光非常刺眼,阳台朝东,并没有晒到。只是太阳实在是好,有微风吹拂,庭院里种着白杨树,风吹得树叶哗哗响,道路两旁的绿柳跟着风招摇,风里似乎有栀子花的气息。聂砷走过来,说:“别看了,伤眼睛。”
“不用你管。”
“今天下午爸妈要来,我先将你接过来,明天就走。”
“真的?”我颇为怀疑。
聂砷笑笑,“骗你干嘛。打理聂东阳那个小鬼都那么艰难,还要照顾你?”
“我怎么了?自己吃饭自己睡觉,有什么麻烦。”至于一脸嫌弃的样子吗?
“喔,你是想我照顾你?”聂砷颇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才知道这是他给我下套,不想再解释,聂砷也不追问,嘱咐我不要在太阳下看太久,就回屋去了。
聂砷爹妈来的时候看见我在屋子里,他爸爸微微一愣,但很快就眉开眼笑,聂砷妈妈打趣:“你这老头子,刚来北京就想着来看儿子,原来是一心想着看儿媳妇,我是越老越不中看了。”
我吓得急忙解释:“妈妈快别这样说,爸爸一定是惊讶我在这个屋子里,才多看两眼的。”
妈妈拉着我的手,说:“瞧你紧张的样子,老头子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他就是看见你跟聂砷重归于好,高兴的。”又对着聂砷说:“他是好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聂砷爸爸推聂砷妈妈一下,妈妈一讪,“行行行,我不说了,就你整天拉着个脸,好不容易我能多说几句话,偏偏你嫌多,进去吧。”
叮咚站在玄关处,一口叫着“爷爷奶奶”
聂砷妈妈又笑,说:“哎呦,我的小祖宗,又长胖了,快让奶奶抱抱。”
叮咚说:“是妈妈将我养得好。”
我一惊,他什么时候成我养的了?聂砷教的?怎么可以教小孩子说谎。等聂砷爸妈一走我一定问问他怎样教孩子的,这孩子这样小,就学着他口是心非。
不行不行,聂砷一定会说:“我教不好,你来教?”
我还是说不赢他。
聂砷爹妈留下吃晚饭,我炒了两个小菜,席间他们夸我厨艺好,叮咚也凑上一句,“就是呢,昨晚的排骨可好吃了,还有今天早上的烧卖,像个小山包,妈妈将我养得可好了。”
我嘴角一抽,就供你吃了两顿,不是养你。
饭后,开了一个小型家庭会议,聂砷爹妈说了一下这行的主要目的,林霜回来了。
她一回成都到聂家找叮咚,说要带走孩子。聂砷爹妈肯定不同意,林霜大闹一场,保姆都被她打伤了,最后还是保卫将她带走了。
我一时觉得她竟然这样狼狈。
林霜离开聂家的时候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我们都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
我很感谢林霜在我毕业论文答辩之后才华丽回归,她给了我充分的时间解决三年前的那个烂摊子。我认为,三年之后的我,不仅人虚长不少,胆子也虚长不少,敢跟聂砷叫板,一定也敢甩林霜耳巴子。
只是我向来将人想得跟我一样,都是沿着单细胞生长,林霜难道也只是虚长了三岁?她早就看穿,聂砷是靠不住的男神,她把眼神放在了叮咚身上。
叮咚还没有三岁,刚出生林霜就走了,自然不认识她。聂砷拿着我的照片,长期给他灌输错误思想,叮咚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并不是他妈妈。我当这个便宜妈妈当得不怎么顺手,但是当年林霜生下他就走了,叮咚没有选择的机会,将我这个妈妈认得死死的。我再怎么反抗,也无法拒绝一个小正太对我深情的关怀。叮咚每次从哪里得了什么好吃的都是先让我吃了,再吃那剩下的。我起初是认为他想让我尝尝味道怎样,再确定自己该不该吃,顿时觉得聂砷教出来的孩子颇腹黑,不容易忽悠。后来才明白,这是“孔融让梨”新传“叮咚让苹果”。我心肠虽有些冷,这孩子对我表现出来的赤裸裸的爱还是让我很感动。当初虽不怎么待见聂砷,还是挺待见这孩子。
现在林霜想要叮咚抚养权,我没有发言权,但我觉得叮咚被这样抢来抢去,挺难受,打算劝劝聂砷,放弃得了,把孩子给了林霜。
聂砷爹妈第一个第二个不同意,聂砷没有去排号,我知道他也是不同意的。叮咚眼巴巴看着我们,大家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只看见我话挺少,就来拉拉我的手,说:“我在包包里藏了两个巧克力豆豆,我给你吃,好不好。”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给你吃。”
我一把抱住这孩子,一口亲在他脸上,我养得这样乖巧,不能给了林霜。
叮咚皱眉,那样子像极了他父亲,“你说了,不让我随便亲女孩子,你怎么能随便亲男孩子。”他将巧克力豆豆塞到我手里说,“够不够,我知道楼上还有,我去拿。”
“够了,够了。”我将他抱在怀里,挺重,我加入聂家讨论团,说,“叮咚这孩子叫我一声妈,我就要好好待他,不能给林霜。”
聂砷对我这反应挺满意,圈住我肩膀,说:“你有这样的觉悟挺好。”不忘将巧克力豆豆从我手里顺走,他吃了。
我没跟他计较,倒是叮咚不乐意,“那是给妈妈的,爸爸不能吃。”
聂砷一乐,“行行,爸爸不吃了,爸爸也给妈妈吃。”
聂砷爹妈也过来逗叮咚,家里一时满是笑声,全将刚才林霜的事忘干净了,其实有个孩子也挺好,我这样想着。
林霜也这样想着。林霜约我见面,让我带上叮咚,我有些为难,她大约是在聂砷处碰了钉子,辗转从我下手。聂砷的性子我挺了解,是个非常冷漠的人,这个世界上的人,就分他愿意理的跟不愿意理的,林霜很不幸成了他拒门不见的人。
一个母亲想见孩子一眼,这样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也曾经有一个孩子,被我装在真空玻璃瓶中。想见却见不到,那种充满幻想与绝望的日子,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
酒店大堂非常喧哗,林霜早已经褪去了明星的光环。我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她的电影是三年前,跟聂砷小姨同拍。小姨现在依然拍一些文艺片,每次有了新的作品,总是大把送票,赏脸的人挺多。
叮咚把玩着沙发套上的络子,林霜目不转睛看着他。其实叮咚长得颇好,小脸非常白皙,眼睛很大,像个女孩子。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体恤,牛仔背带裤,紧紧挨着我,见林霜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害羞。
他倒是没有一直叫我妈妈,在林霜面前,让这孩子叫我妈妈,总有一种张冠李戴,鱼目混珠的滋味,毕竟林霜才是叮咚正经的“妈妈”。
林霜想逗一逗叮咚,又看看我,颇为难。我挺想让她逗一逗,但想着叮咚还是有些地位不能让人随便逗了,而且怎样向他介绍林霜,让他叫“妈妈”。
林霜挺识趣,从包里拿出榛仁巧克力,剥开来递给叮咚,说:“叮咚,阿姨给你巧克力,吃不吃?”
我赶紧抱起叮咚,向前送一送,说:“快,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我爸爸说正在长牙,不让吃巧克力。给妈妈吃吧,妈妈喜欢。”
林霜的手顿在那里,我还是高估了她,虽然能自降为“阿姨”却不能接受叮咚叫我妈妈,特别同叫聂砷爸爸的时候,心多有不甘,叮咚一句一个爸爸妈妈,词词都如锥,扎在她心上。我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捏了捏叮咚的手,绞尽脑汁终于编出了一句话,“这几天都是我带了,我近期也无事,有空就带过来让你看看。”
林霜突然站了起来,她盯着我,眼睛里全是怒火,“这孩子是我的,你凭什么让他叫你妈妈!有空让我看看?我不要这样的怜悯,这孩子我一定要抢回来。你别痴心妄想当他妈妈。”
我真的没有痴心妄想要当他妈妈,林霜声音很大,引得周围不少人测目,叮咚不愧是聂砷教出来的,见到林霜这样说话,仍然稳坐在我怀里。
“你这样想他,当初为什么生下他就走了,要是你一直呆在他身边,现在根本不用担心抚养权的问题。你想要叮咚,我也没有办法,你跟聂家人商量一下吧。”
“单西月,我最受不了你这样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还提当初,要不是你,我会生了孩子就远走他乡吗?坐的航班失事,如果不是想最后再看一眼叮咚,我早就死在太平洋里了。你们那样残忍,尤其是聂砷,我为他生了孩子,他依然不看我一眼,将我逼到国外去。你现在让我去跟他商量,你明明知道他不会同意,还拿我开涮。”
我真的没有拿她开涮的意思,我对她一席话没有理解清楚,我问到:“就算你没有出国,那这三年,你怎么没有出现呢?”不要告诉我,她是养精蓄锐要一举拿下聂砷,或是得不到就毁灭,她重新出现就是为了带走自己的孩子。
“三年,我准备了整整三年,就是要毁了聂砷,再毁了你。现在我只要孩子,如果你们不给,就等着万劫不复吧。”
真的是得不到就毁灭呀。
“我把孩子给你!”就算想到了这个结果,我语气还是尖锐,我看了叮咚一看,他非常乖巧,坐在我的腿上把玩着我的墨镜,我心里一软,“等等,我先带他回去跟聂砷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林霜的战斗力与杀伤力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当初颜爽就是泼她两杯水,就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康复治疗又是两年。我不敢小觑她准备了三年的复仇,决定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中。对不起了叮咚,只能牺牲你了。
林霜不相信我,“你不要骗我,就算你同意将孩子给我,聂砷也不会同意。”她看着叮咚,说:“你现在就把孩子给我!”
“这不行,孩子我必须带回去,两天之后我给你答复,就算你要毁灭世界,等了三年,再等两天也没有关系。”
叮咚好像意识到了他的归属权转变问题,从我腿上爬下来,使劲拉我的包,“妈妈,我们回家吧。”
林霜听见“妈妈”两字眼圈红了红,但转瞬便是刚才的凶狠模样。我顺着叮咚站起来跟林霜告辞,非常顺利走了。叮咚一直趴在我肩膀上,他回头看着林霜,说:“妈妈,刚才那个阿姨哭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要哭了。我跟聂砷什么关系啊,摊上这样的事,林霜孩子只是叫别人妈妈,她就哭成这样,我孩子还没了呢,我向谁哭去。
我试探着问:“叮咚,其实你知道,我不是你妈妈,对不对?”
“你是我妈妈,爷爷奶奶跟爸爸都说你是我妈妈,我很听话,他们说你是妈妈,就是妈妈。”
幸好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听大人的话,让他叫谁妈妈就叫谁妈妈。我回头看了林霜一眼,她站在座位前一直望着我们,表情颇为愁苦,没有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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