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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财
困意来袭，夏然沉沉睡去，原本她想少年男女，难免心猿意马，尴尬地睡不着觉，可是自己居然一合眼便寻到了周公。
夏然睡着了，一直拘谨的手放松了下来，软软滑到了度生手边，度生平躺着，手指畔是夏然柔暖的体温。她的手有些凉，度生情不自禁伸手握住，还将毯子给她多搭了一些。度生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夏然，脸上荡漾起从未有过的欢喜与满足，慢慢的，度生呼吸有些急促，身子也僵硬起来，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而且身边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度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俯近了些，唇就在她的颊畔。夏然容貌并不出众，可是疏眉细眼之间却带着一丝蓬勃的热情与勇敢，对于度生来说，她便如菩萨身边的仙子，就这样从天而降，解救他与水火，还给他带来了从未有过的世界。如果说她的到来是因为他的可怜，那么他便感激自己十五年来受过的所有苦难，甚至祈求再多一些才好！
轻轻的靠近，小心翼翼地呵护，可就在几乎要碰触到的时候，度生突然转过身，他的脸红得发烫，心也在燃烧，身体更是快不由自己控制了。度生平静了好一会儿，终于起身下床，轻手轻脚从包袱中取出夏然送他的画本和炭笔，他以虔诚的姿势跪坐在床边，在繁星之下，月光之中，一丝一毫一笔一触地描绘起来。
天亮的很早，可夏然醒来的却晚，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脑子里还晕乎乎的，突然她跳下床蹬上鞋就往外跑，可是刚冲出屋门却又愣住，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失望。
度生刚好走进来，他疑惑问道：“怎么了？”
夏然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自己回去了呢，天这么亮了，都赶不上跟着杨林他们出发了呢。”
“杨林？！”这是夏然第一次说起别的人名，度生有些好奇。
夏然脸颊微微发红，眸子也闪烁了起来：“他是我们考古班的班长。”
“他……他是男子吗？”度生语气有些轻微的变化。
夏然脸颊更红了：“嗯，男的！对了，你干嘛去了？”夏然赶紧岔开话题。
度生将手藏在背后偷偷拍了拍，又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我出去走了走，顺便买了些吃的回来。”
夏然接过，疑惑地看向度生：“你哪来的钱？”
度生脸一红：“我……我有钱。”
夏然不再追问，她知道度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孩，她曾装作不会精打细算，想把卖头发的钱给他，他都决然不要。其实夏然根本不用猜，不会偷不会抢的度生只能去做苦力挣钱，他是个单纯的人，他若不想说，夏然也不会再问。
油纸包里裹着一个沾着白糖的油果子，酥酥脆脆黄金可爱，夏然将油果子扯成两半，一半递给度生，度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两个人清水就着油果子，吃得倒也简单香甜。
吃过早饭，两个人出门溜达。度生有些担心地说道：“这里住一宿也不便宜，再加上吃饭，咱们的钱……不够花啊。”
夏然胸有成竹：“放心吧，我有法子挣钱！”
两个人一路溜达到敦煌的城中心，夏然一边看一边点头，这里果然是一千年前的敦煌古城，整个城市由子城和罗城组成，罗城在外，四面修有城门，上起高楼，城内设坊，每坊布局工整，坊与坊之间以大小街道隔开，纵横交错，路网发达。虽然夏然没有见过长安、洛阳这样的大都市，但作为丝绸之路的重镇，敦煌可谓是西域明珠，繁华程度堪比中原。
夏然带着度生走到骡马市，虽然吐蕃连年侵扰，这里的商市已经凋弊了很多，但西域诸国对大唐物产的追崇依旧炽热，骡马市上西域商人依旧络绎不绝。夏然和度生寻了一处柳荫坐下，她从书包里将画本和炭笔拿了出来，度生只顾着擦汗没有顾忌，夏然翻开一页便惊愣住了。
“度生……”夏然语气带着惊喜：“你……画的是飞天吗？”
度生这才看见，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伸手就像夺过来，夏然不肯，捧着那画惊叹道：“这是飞天啊，反弹琵琶的飞天！”
度生的脸又红了，不知是天性害羞还是被苦难磨得没有自信，他说话的声音总是轻轻低低的，尤其是与夏然说话时，更是轻柔：“这……这是我胡乱画的”。
夏然啧啧称叹，她仔细看了好半天，然后将那张画小心翼翼扯了下来，找出绳索挂在了树枝上。不过片刻，街上的人便聚了过来，都在那幅画前指指点点。
度生愣道：“他们在看什么，咱们还是快走吧。”
夏然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小声道：“他们在看你的画，因为你画的好啊！”
不过是一片粗糙白纸，不过是几笔素黑炭迹，可是那鼻子眼睛嘴巴却没有一处不是活灵活现，尤其是那满头的乌丝，仿佛轻柔飘动的黑云似乎是在丝丝缕缕缠绕，又仿佛盈盈躁躁的飘散。乌发之后是一柄牡丹团花琵琶，被反手横在脑后，手指纤细似弹似拨，虽未有声，但每个人仿佛都听见了空灵绝响的天籁之音。
那正是前所未有的反弹琵琶的飞天！
围观的人中，有人问道：“这画的是仙人吗？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夏然头和脸上遮着面纱，故作神秘道：“这是西天传来的飞天，也是天歌之神！手持琵琶，环绕在佛祖周围。”
“啊，原来是天歌神！”围观之人啧啧称叹，夏然指着度生说道：“这画是我家这位小师傅所做，他不仅能画佛祖菩萨，还能画人像，无一不是妙笔之手，宛若真身！”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对着度生看过去，度生立时窘得满脸通红，头也低了下去。周围的人上下打量度生，他穿得破破烂烂，人又瘦弱不堪，怎么看怎么像个乞丐，怎么会是画师。
看见大家怀疑的眼神，夏然说道：“大家若是不信，我家小画师当场便能作画！”
说着，夏然将面纱一摘，露出了莹白的皮肤和秀气的眉眼，她将画本和炭笔塞进度生手中，自己端端坐在他的面前，带着鼓励笑看着他。
度生不好意思，也只能接过炭笔，他犹犹豫豫刚抬起头，一双眸子便跌进了夏然的坦然与笑意中，刹那间，天地万物似乎不复存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消失不见，度生眼前只有夏然一人，满心满眼都是她恬然的笑容和晶莹的双眸。
笔为心、纸为镜，似在画，更似在叹。度生的笔触之下，丝丝都是满满深情，每每转折之处，仿佛蕴了诉不尽的缱绻之意。他一边画，周围的人一边发出惊叹的声音，最后提笔时，左右发出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夏然坐在他对面，看不清楚，刚要拿过来一观，人群中走出一个男子，说道：“小师傅造诣高深，这幅画不知能否卖给我！”
度生慌忙将画护在胸前：“这副……不买的！”
那男子笑了笑，指着反弹琵琶的飞天说道：“在下买的不是这位女子的肖像，而是那副飞天图。”
此时，大家又将目光看到那副飞天上，对比之下，有人突然高声道：“原来这飞天也是描得也是这位女子！”
“是啊！”众人附和：“只不过这飞天是垂着眼脸，仿佛闭目听禅一般呢！”
夏然疑惑之中仔细看了看，那眉眼之间果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而且左边眼眶下也有一滴若隐若现的泪痣，不过最难忘的是那满头藻墨长发，她知道度生一直念念不忘她剪去的长发，所以便画出这盛放如花的青丝。
那人也瞄了一眼夏然，催促道：“在下想买这副飞天图，不知出价如何？”
度生实在，一脸诚恳道：“这幅画只是勾勒还没有描色……”
那人摆摆手：“没关系，在下看重的就是黑白相衬的简单。”
度生还想说话，却被夏然伸手拉住袖子，她想了想，没有底气地说道：“嗯……这幅画要……五十文”。
五十文到底是多少夏然也不知道，她只记得以前学唐朝历史时有过这么一个词““斗米八钱”，一斗米才八文钱，那么五十文应该不是少数。正犹豫着，没想到那人痛快地从袖中拿出一串铜钱递给他们，夏然和度生面面相觑，那人自顾自将飞天图解了下来，圈夹而去。
“咱们是不是要得太少了？”夏然看着手里的，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度生却是一直看着那人走远，轻轻吐出一句：“我真舍不得卖他”。
夏然撇撇嘴：“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可以再画啊！而且那幅画不是还没着墨吗，上面的炭迹时间长就不好了。”
度生轻叹道：“那人卖画不是为了欣赏，我看他右手中指指节宽大，应该也是画壁画的。他买这画想必看重的是这飞天的造型奇特，所以想要回去描摹。”
夏然一愣，下意识嘟囔道：“哎呀，早知道这样，该收他版权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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