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

　　靳正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易竹看到靳正委顿的样子奇道：“腿那么疼吗？”
　　靳正自然不能告诉自己是对着他看了半夜，只能道还好。
　　两人再次来到了药市，这次他们明显的感觉药市里人少了许多，他们找一个阿婆买了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吃着，便听她说昨天有一个小孩儿在集市走丢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昨天的那伙江湖卖艺卖药的人今天还在，只是周围围着的的人少了许多。
　　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想到了那个小男孩儿。只是若是这个小孩当时是被拐走的，按理来说他母亲应该会大闹一通才对。但是他们当时在那树下等了许久，也不见附近有人传言有小孩儿丢了。
　　靳正让卖包子阿婆帮忙看一下那个小男孩儿最近会不会来到这里，若是他到了便让他去客栈找他们就去昨天没有来得及转的角落走去，无意中倒是让他们发现了易竹一直在找的温桲。
　　卖温桲的是两个穿着青色土布衣裤，小腿上裹缠着绑腿，头上包着青色头帕的异族青年，他们的摊位不大，堪堪只能放下三个框子，他们就在框子前面铺上了跟他们头帕颜色相近的厚棉布，上面别类的摆放着的八角莲一下子就吸引了易竹的视线。
　　易竹双眼放光的走过去蹲下，认真的翻看着药材，发现除了八角莲还有不少少见的九月生、金铁锁、一支箭、仙桃草，难得的是这些药材品相都算得上是极佳的。易竹不由的看向靳正——如今凡是涉及买卖药材的事情，他都只负责看药材的品相，又靳正出钱。
　　两个青年原本局促的窝在摊位后面不大的角落里，前面每经过一个人都双眼放光的看着对方，吓得原本要来看药材的人落荒而逃也不自知，正在懊恼自己不会和旁边的摊主一样叫卖揽客，就见易竹径直过来开始摆弄药草，脸上闪过明显的喜色，但是还是在心中黙记阿嫂的嘱咐不要人一来便表现的太积极免得被压价，奈何控制表情功夫不到家
　　这边两人等着易竹开口，却不知拍板定价的是站在他身后的靳正。
　　靳正看到他们的表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这几年对于处理俗物有不少长进，但是让他开口在大街上跟别因为银钱争的面红耳赤还是有点难为他了。
　　靳正见易竹对于品相很满意，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哪些是你要的？”
　　易竹看了看那一大包八角莲，还有其他平时不易见到的药材，难得的开始犹豫了。
　　靳正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在这几年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一些药材也有了解，品相这么好的药材若是平时他们倒是买得起，只是如今他们租住小院的租金加上买来处理药材的零零碎碎的器具花了不少钱，所以现在现在哪怕这个摊位的上.药材的总量并不太多，想要全部买下还是有些吃力的。
　　但是他不忍看到易竹失望，所以开始盘算着先拿出盘缠的一部分买下这些药材，剩下路程上尽量省着点，应该足够他们到永安城的花用了。
　　想到这里，靳正对两个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青年指了指那几个易竹查看过的药材，道：“这些全部多少钱？”
　　两个青年一愣，对视了一眼，用不太流利的官话小心道：“你出个价，合适就卖给你。”反正他们记住了阿嫂给的底线，只要是比那个金额高都可以直接卖。
　　靳正倒是被他们这个新颖的卖法弄的一愣，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是一副怕吃亏的样子，斟酌了一会儿，报了一个比平常来说便宜了一点的价格，等着他们跟自己还价。哪想道他们听了自己的报价也不故作平静了，直接咧嘴笑着把他说的几个药材都放到了一个竹筐里递给他，还大手一挥，豪迈道：“给你。”
　　靳正没想到这就谈成了，一时措手不及，愣了一下才把竹筐放在一边，然后从自己的的袖袋中掏出银子交给他们，心里有些后悔报价或许应该更低一些，只是他从小被教导言出必行，做不出拿了东西还要跟人讲价的事情，见自比自己预想的少了不少，也就痛快的付了钱。
　　等他们欢欢喜喜的把易竹需要的药材给他们在框子里装好之后，易竹指着他们放在身后的小一些的竹篓道：“那是什么？”
　　那个壮实一些的青年奖忙摆手道：“这个不卖！”一边还站在了竹篓之前把那个盖着盖子一直没有打开的竹篓藏在了身后。
　　靳正看易竹一直在看那里，便道：“你们还有什么其他药材么？”
　　那个青年坚持道：“这个不卖。”想了想，再补了一句，“很危险，会死人！”
　　靳正还未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靳兄！”
　　靳正记得自己只认识这么一个比自己大还叫自己为“兄”的人。
　　转过头，果然见到一如既往一身银白色锦衣长衫的钱立兴正拉着一个面色不虞的青年一脸惊喜的走过来。
　　靳正拱手道：“钱兄。”
　　钱立兴虽然叫的是，但是和他见过礼之后就直直的看向易竹，眼神比介个月前还要热切：“易公子，好久不见，你们果然在这里。”
　　一直被他拉着的小马大夫看着易竹不情不愿的点点头，但是自己爷爷嘱咐的“小师叔”是绝对叫不出来。
　　易竹对着他们两个敷衍的点点头，继续盯着那个青年人身后的竹筐，而马元盛则看到前面摊位上的各种药材惊喜的翻看了起来。
　　靳正看了看钱立兴，再看看已经和易竹交流起查看药材品相的小马大夫，惊讶道：“两位认识？”
　　钱立兴笑道：“我大哥与马太医是旧识，我与他也是从幼时便是认识的。倒是你们，靳兄当初怎么不告诉我原来易公子就是我在找的人？我还是收到了我大哥的信才知道的。我记得你们原本说要去章元，还一直在章元等着你们，若不是小马提到他要来庆州参加药市，提到你们大约也是会来这里采买药材，硬是把我拉了来，我这会儿还在章元对你们翘首以盼呢！”说道后面，语气不免带上了些埋怨，想来知道了两人当初隐瞒身份的事。
　　一旁的小马大夫原本还在查看药材，闻言惊讶于他的厚脸皮，忍无可忍地反驳道：“不是更被我拉来，是你硬赖着我来的。”
　　钱立兴并不尴尬，忍者没翻白眼：“若不是担心你这若缺身体，我何苦巴巴的过来保护你。”
　　小马大夫针锋相对，丝毫不让：“便是有什么，就你那花拳绣腿的功夫能顶什么用？”
　　两人说话随意亲近，看的出交情匪浅。
　　钱立兴轻咳了一声不予置评，大约也是真的无法反驳，指着药材道:“你不是要买药材么，赶紧挑，挑好了我付钱。”
　　小马大夫嘀咕道：“本来也说好了是你付钱。”便不搭理他。
　　靳正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对于他所言，再加上那个他的豪奢的做派，心中隐隐有些猜测道，但是还是问道：“令兄是……”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易竹突然插口道：“我们没有与你约在章元汇合，也不认识隐世高人。”
　　钱立兴这才想起来自己对于萍水相逢的两人除了自己要找神医外确实也未曾多说过自己的情况，对于求医问药之事也是语焉不详，有些不好意思刚刚自己的先声夺人地指责，一脸正色道：“我是永安人士，我大哥便是钱府如今的当家人。”
　　靳正这才确定原来钱立兴是钱泽的弟弟。也不怪他从没有想到这一点，富甲淮南的钱府当家人钱泽行事沉稳老道，长相俊美，而钱立兴虽然喜欢穿一身飘逸的浅色长衫，但是行事作风极为跳脱随意，长的也半分不像他兄长，除了两人同姓，找不出一项相似之处。
　　但是靳正既然每年拿不少钱泽为了诊治严廷西而提前预付的诊金，他对于他的弟弟自然也不好太冷淡，忙拱手还礼。
　　钱立兴还想说什么，马元盛则在简单的翻看过那些药材，发现品相极佳之后，忙拉着钱立兴兴奋道：“这些药材品相都极佳，我都要了，你赶紧付钱。”
　　那个头上包着青色头帕的瘦些的青年闻言，忙指着一旁已经包好了大半的药材道：“这个，卖了，”随后指了指剩下的道药材道，“这个，可以。”
　　靳正告诉他们如果要买药材需要自己出价，那两个卖家看了合适就可以成交，这两个年轻人并不会主动报价。
　　钱立兴急于跟易竹搭话，随意看了一下药材便给那个青年递过去一大银锭要买下剩下的所有的药材。
　　那个壮实些的青年拿着远远超过药材价值的银子不知如何是好，叽里咕噜的用他们听不懂的话跟瘦些的青年交流了半天，然后其中那个瘦一点的青年直接拿着银子向城里跑去，那个壮实青年似乎是怕他们误会，忙道：“银子太多，他去问阿嫂。”
　　那个青年连人带货留在这里，而钱立兴也不会把这一笔小钱放在心里，更何况他现在正蹲在易竹旁边一脸兴奋的要跟他搭话。
　　壮实青年见钱立兴没有怀疑或者怪罪，不由松了口气，蹲下来一起帮助马元盛整理药材，然后把他检查过的药材都细细摆在另一筐子里。
　　马元盛检查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药材的品相和种类，看壮实青年脚边还有一个小竹篓，以为里面也是药材，暗想反正钱立兴把剩下药材都包圆了，便随手打开了那个竹篓要查看里面。
　　那个壮实青年侧身对着他没有注意他的动作，等转过身来时已经反应不及，之见竹篓盖子打开的一瞬间，竹篓里窜出了一个只有两个手指粗，但是通体覆盖着一层如红色玛瑙石般闪亮通透的红色鳞片，嘴里“嘶嘶”的吐着舌头的蛇，正吐着舌头盯着与它近在咫尺的马元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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