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

　　石三顿住话头看向老汉，老汉略一思索，指了指床尾的屏风，随机轻巧的一闪身，便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石三顿了几瞬，才道：“进来吧。“
　　小二肩膀抵开门，小心的一边把手中的足足有他两个那么粗大的食盒与一茶壶放到桌上，一边道：“小的是给您就这么先放着，还是把饭食摆好？”
　　石三笑到：“就不劳烦了，先就这么放着吧，不必摆出来了。”
　　那小二殷勤的笑道：“客官可是再等尊夫人？说来您倒下这几日，尊夫人忙前忙后为您走访咱城里的有名的大夫，见过谁不说您好福气呢！”
　　石三借着侧身的动作把手伸进枕头下，随意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只是内人心疼我这才慌了手脚，到处跟人抱怨哭诉。其实只需休息几日便无碍了。”
　　小二殷勤的快步上前扶住石三，随后回到：“夫人那倒是不曾跟我们多说，只是我见尊夫人整日在外奔波，前日还曾瞧见夫人从城南的医馆出来这才猜到。但是要小的说，夫人其实大可不必老远的跑到城南去请大夫，咱城里最有名的还是临街的徐大夫，城南那医馆破旧狭小不说,那大夫还是个半吊子，几年前还治死过人呢……”
　　小二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石三暗自松了口气，重重的咳了几声想要打断他，却不想小二突然打了个哆嗦，回头往后瞧了一眼，随即往屏风后走着，“客官你身子这么弱，怎么还把窗大开着，如今日头虽然看着不错，却屋子里还是阴冷的恨不得烧写炭火的，您这样吹风受了寒，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好？”
　　石三屏住了呼吸，手再次伸到枕头下。
　　小二把窗户合上，还随手把屏风收起来放到了一边，陡然的让屋里亮堂了不少，然后笑眯眯的看着石三，“那客官若没用其他事儿，小的先告退。”
　　只是小二口中虽然这么说着，脚下却生根一样，并不挪动。前几天他们入住时，他见这对年轻夫妇出手实在大方，今日才会这般殷勤周到，势必是要拿些打赏才走。
　　石三见没有生什么事端，悄悄把枕头下已经拉出刀鞘的利器无声的塞回去，面色有些羞窘，到：“夫人外出，我手头……晚些你再送桶热水来。”
　　小二会意，明白了原来家用都在那夫人手上，笑眯眯的告辞，再三强调让他有事儿喊自己便是。
　　石三见小二锁了门，脚步身已经远去，挣扎着下床到窗边，开窗让贴墙站在窗外的人闪身而入。
　　老者扶着他躺下，口中依然是有温柔的女声：“我又不是开不了窗，你何必起来。”
　　石三心情不错，笑道：“总不能让夫人一直在外面吹冷风。”
　　那老者身形一顿，低声扔下一句“我去换衣服”转身回到窗边，支起屏风。
　　石三也觉出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调笑的意思，耳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张了几次口要道歉，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薄被上的花纹，面色复杂的开口道：“既然东西送出去了，殿下必然能借此脱困，你今……明日便走吧。”
　　一身女装的老者没有说话，从衣橱中取出几包还未熬煮的药包，从每包药材中各挑了些药材放入杯中，倒入了小二刚送来的热水，片刻之后，再把茶汤倒入脸盆，然后老者把脸浸泡在水中，片刻等他抬起头来，脸色枯黄褶皱的老者瞬间变成了一个标致的年轻女子。
　　石三听到她倒水的声音，才抬起头劝道：“这几日你大约是探访了一些大夫，对于这个毒的毒性想必心中有数了。那东西能被这样严密的防守着，这毒也必然不是寻常物，寻常大夫你找了也无用，别平白露出马脚引人怀疑了。”
　　金十二娘一边把之前扮作老汉的衣物用剪子剪成碎布片，一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轻柔到：“你先好好养着，解毒的事儿，我自然会想办法。”
　　石三皱眉看她：“若是在上京，医馆林立自然会有办法，再不济拖延一下时日也不是办不到，但是如今在这偏远蛮荒之地，你就是想跟殿下求助也困难重重，医馆去的多了终究会引人怀疑。这几日我已经渐渐失了力气，想来真正的毒发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儿。客栈到底人多口杂，总会有疏漏，导师或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金十二娘只是低头仔细的把碎布条填进枕头里面毁尸灭迹，轻笑道：“从当初为殿下卖命的那天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全身而退的一天。”
　　石三急到：“那你也不必为了我……”
　　女子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他，眼中慢慢的是坚持：“先不说这次本不是你的任务，你是为了救我才会不慎中招，就单单冲着我们幼年便一同长大，想扶相持十几年的情谊，我也断不可能丢下你！”
　　石三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中隐隐透出严厉：“十二娘，你我幼年便相识，你知道我为人如何，也不必拿话激我。但是我命不久矣，是宁死不愿拖累你的，就是你不愿，我也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
　　金十二娘深吸了口气，语音轻颤：“殿下把这次的事儿交给我来办，你既然只是顺路碰见来相助，纵使与我同级，只要我还在你仍归我调遣。此事我已经我自有我的思量，还用不着石侍卫越俎代庖替我决断！”
　　说着便侧身站起，要开门出去。
　　石三叫住她：“十二娘，当初说满二十五便给你出嫁妆为我们主婚，只是殿下随口一句戏言罢了，你不必……”
　　金十二娘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在他说完钱便从窗户闪上了屋顶，压低了身子，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屋院之间，徒留屋中石三一脸复杂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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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夫凝眉半晌，把号脉的手指收回，斟酌道：“夫人还年轻康健，子嗣之事不可强求，放宽心便好。”
　　金十二娘并无意外的轻轻叹了口气。
　　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大夫：“这个是我一直吃的补汤的方子，那劳烦大夫照此方开些汤药。”
　　老大夫粗粗一瞧，这个方子也不甚复杂，有几味药材珍贵些，但是都是养气补血的药材，但是还是皱眉拒绝：“是药三分毒，这药可不是随便乱吃的，就是再温补的药，吃多了还是不成的。”顿了一瞬，对女子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只是隐晦的暗示道：“夫人不如择日携着夫君前来。”
　　金十二娘压住心中的焦急，做出一副心中万般委屈却不好多言的模样：“夫君身体不大好……这方子……是婆母特意寻来让我调养身体的，做晚辈的，实在不好回了长辈的好意。”
　　大夫心下了然，不忍的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方子仔细推敲了方子里的药材没有互冲，才把交给身后的伙计，让伙计照此抓药。
　　谢过了再次叮嘱这药再温和也不可多吃的的大夫，金十二娘随领她出门的伙计经过柜台，听到两个年轻人正跟抓药的伙计说着什么，“祛湿毒”“鸦胆子”之类的词语。
　　金十二娘略微侧头扫了两人一眼，便谢过送她出门的伙计，径自离开了。
　　靳正拉着不服气还在跟伙计争论的易竹从医馆出来，放过那个被自己师傅考校功课都不曾这么狼狈的伙计，闷笑着劝到“就算是正经大夫，哪能把每种药材的详细产地、最好的采摘月份、采药方式都记住的，你可别强人所难了。”
　　易竹还是不服气，执拗道：“我当初不到十岁，先生就让我把他自己编著的药典背熟，背不出就让我试药，我那时候不识字，那药典上少说也是有一千多种药材……”
　　之前，易竹也经常提起自己小时苦学的经历，靳正也只是会佩服他从小便如此刻苦才能有现在的成就，如今心境不通，再听易竹一脸淡然的提起这些心里便不太舒服，就打断他：“好了好了，我们进城这么久，赶紧要找个地方落脚才是，都一天没有吃饭了。”
　　原本靠着墙跟躺着的一个闲汉在两人出了门变起来再附近晃荡，闻言走过来：“两位是外来的吧，若是要找落脚点去处，整个陈水县没有比我更熟的了。”
　　靳正这两年也算是有了些阅历，也不搭话，只管走。
　　青天白日的大街上那闲汉也不敢闹事儿，只是紧紧的跟在两人身边，“这小哥看着也是常出来闯荡的人，我可是好心提醒两位，现在县城里的大小客栈都住满了，也只有南门的宾顺客栈还可住人，这宾顺客栈可是咱县城最好的客栈，在我们陈水吃住无一不是顶尖的。不然我领两位去瞧瞧，不远……”
　　靳正厌恶的拂开他打在易竹肩膀上的手，站在易竹身旁挡住那个闲汉的动作，冷冷的扔他一句不“不用”便拉着易竹的手快步离开。
　　那闲汉夸张的打了个喷嚏，引得的路人都绕着他走。
　　闲汉也不追了，戏弄似的对着两人喊道：“我也不要什么赏钱，只要小哥进门的时候报我王三金的名字就好，掌柜的答应只要拉一人过去，就给我十文钱的，可千万别忘了！！”
　　闲汉那两个同伴看热闹的同伴走上前，头上长疮的瘦子笑道：“这下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宾顺客栈了，但是老大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回去宾来客栈？”
　　“就是他们去了宾顺客栈，瞧他们那寒酸样，那掌柜的听到我的名字也只会把人轰出来，至于他们去不去宾来客栈，管我屁事儿！”
　　另一个一直佝偻着腰的肉疼道：“那咱岂不是就拿不到剩下的银子啦？”
　　那闲汉阴狠的笑道：“我可是知道那小娘们住哪儿，她若是不拿出个三四两来，我定把她的让我引那两个小伙子去宾来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看她不乖乖的听爷的话。”
　　瘦子谄媚的勾搭着闲汉的脖子，淫邪的笑道：“老大，你看那小娘子一下子引了两人过去，胃口这么大，我怕你一人制不住她，你可一定要叫上我一道，到时候一定要让那小娘子要死要活的！”
　　闲汉一同笑起来，一遍挠自己的脖子，一遍拉着两人往常去的那个破旧小酒馆走去，都沉浸在讹诈发财的白日梦中。
　　只是没过多久，三个都开始全身发热，继而皮肤开始发痒发疼，渐渐的三人觉得连身上的衣服都似乎在挤压皮肤，他们不舍得去医生，三人只好在春寒料峭的时候脱掉衣服光着膀子窝在破旧的的小酒馆角落里睡着了。
　　一晚上在兵荒马乱中度过，三人都哪里记得要去讹诈人的事儿，第二天，无奈之下，三人都光着膀子顶着一身恐怖的囊肿水泡企图出城回各自的村里养病，被城防的兵爷们押进大牢严加审问，虽然吃了些苦头，却阴差阳错之下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第二日晚上，当那三个闲汉在牢狱里开始全身发疼，痛苦不堪时，满口不干不净的咒骂着时，造成着一切却又无意中救了他们易竹颈项已被一个匕首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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