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君子无良（上）

　　“你们要能留下他，小畔镇说不能还有救。”

　　男人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他，镇长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盯着他的脸，问道：

　　“真的吗？”

　　他颌首，道：“再不能真了，斛雅什么时候骗过各位。”

　　镇长有些犹豫，没有说话。人群中有人高声反驳道：“斛先生，我们请过那么多个大夫，都治不好镇上的人，他看上去那么年轻，怎么可能……”

　　“阿梁，我相信斛先生，让那人试试吧。”

　　说话的是河生，他截住阿梁的话，接着道：“镇长，斛先生医术高明，既然他都相信那位公子，说不定他这能救镇上的人。如果你怀疑他的医术，就让她先治山生。”

　　山生是河生的亲弟弟，也染了怪病，虽然斛雅能救他不死，却还是治不好他。山生同其他人一样，脸色发青，食不下咽，一天天衰弱下去，眼看大限将至，既然斛雅推荐那人，河生只好赌一把。

　　简羡见情势直转，看那镇长的神色，竟真有想要留下她来治病的意思，简羡不由一个头两个大。先不说她能不能治的了他们口中说的怪病，只说如今水路不通，她已没有多少时间能耽搁，只好狠心拒绝道：

　　“各位，医术方面，在下不过略通些皮毛。更何况，在下身上也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必须尽快赶到凉州城，所以只能对不住了。”

　　简羡欲走，斛雅却不让，他只身拦到简羡面前，恳切的道：

　　“小畔镇几百条性命，也是人命关天，斛雅不求公子出手医治，只求公子身上一味药。而后，斛雅驾船，亲自送公子进凉州城。”

　　一听斛雅这话，简羡不由心中一动。

　　凉州城乃嘉悠朝的重兵之城，四方有弓箭手把守，没有守城之将的手信，平常百姓根本进不了凉州城。斛雅能做出这番承诺，简羡不由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什么人。

　　简羡这边还在迟疑，镇长却突然跪下，哀求道：“如果公子真能求我小畔镇上下，一百三十二人的性命，老朽肝脑涂地报答公子。”

　　长者下跪，简羡自是担当不起，她赶忙把镇长扶起身，看着斛雅问道：

　　“你真能尽快送我进凉州？”

　　斛雅一笑，道：“最快明晚，最迟后日中午，让你身在凉州。”

　　然后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偏偏最后一句说的轻飘飘：“银甲军也不过四五日前才路过小畔镇，可惜他们还要跋山绕林，说不定还没有公子的脚程快。”

　　简羡不知他看透了多少，但她也不在乎，只要能拦下沈君之，其他都没那么重要。她舒一口气，问：

　　“你想要我怎么做？”

　　斛雅抬手一请，道：“公子楼上请，我先让公子看一样东西，然后再把详情告诉公子。”

　　客栈二楼不只闲置了多久，四处都是死气沉沉，冰冰凉凉的，只有斛雅住的那一间还稍微有些暖意。夜已深，斛雅点起红烛两根，屋子瞬间亮了起来。简羡跟小畔镇的人纠葛了一夜，此时又渴又饿，见斛雅桌上摆着茶水，便问：

　　“斛先生，这茶我能喝么？”

　　斛雅正在翻找什么，听简羡问他，回身道：“不能。”

　　原本简羡只是客气一问，手已经端起了茶壶，谁知斛雅竟这么说，一时尴尬不已。却见斛雅手里拿着一块干瘪的黄米饼，递给简羡，道：“我只有这个了。”

　　简羡有些惊讶他还随身带着食物。她接过干粮，端详了片刻。

　　斛雅拨了拨烛心，问道：“这位公子不像是凉州人氏，不知怎么称呼，家住哪里？”

　　简羡随口回道：“我家住东边一个小镇，但我名声不太好，斛先生就叫我小谢好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饼，又看了茶壶一眼，突然皱起眉问斛雅：

　　“斛先生，小畔镇是不是的水源出了什么问题？”

　　斛雅抬头看了简羡一眼，红烛映的那人神色凝重，眉眼认真，他长叹一口气，道：

　　“小谢你猜的不错，这场怪病不是瘟疫。你知道吗，几日前银甲军路过小畔镇，有位将军生了病，可照顾他的人却至今没事。”

　　简羡一惊，连忙问：“什么将军，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斛雅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记得他在那群人中很有威严，穿着也很不同。他走时脸色已不对，我劝他等一等再走，可他不听，偏要连夜出发，我只好把随身的信鸽偷偷交给他的部下，以防意外。前日收到来信，说那人已经病发。”

　　简羡手一抖，干粮跌到了桌子上，斛雅心疼的赶快捡回来，埋怨道：“小心点，这个很珍贵的。”

　　“你缺什么药？”简羡稳住心神，认真的问他：“我只要有，都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斛雅见她刚刚的样子，心中已猜出几分，故而回道：“你放心，我不会放着那位将军不管的，否则，也不会把我养了十几年那只墨羽信鸽交给他的手下。至于我问你要的，是你怀里的那株三色槿草，小谢，我许诺你百两黄金，你愿不愿意割爱？”

　　三色槿草?

　　简羡从怀里拿出那株槿草，那是她成亲之前，父亲最后送给她的东西，意在要她“谨言”，故而她并没有多注意。离开王城时，她把身上所有的首饰都留给了青姨，换了些许盘缠，其它的该丢就丢了，惟独留下了这株槿草，原本想的不过是留个念想，可此时凝神一看，突然恍然大悟：

　　槿草原本只是普通一味补气盈虚的草药，但如果做药引，却能很好增强其它草药的功效，化平淡为神奇，而三色槿草，更兼有解毒定神的功效，乃是罕见的珍贵药材，有草中黄金之称。

　　但，槿草虽然珍贵，但也值不了百两黄金。简羡把槿草交到斛雅手里，道：“如果它能救人性命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也算是物及其用吧。”

　　斛雅先是一怔，然后了然一笑，道：“我一定会让它物尽其用的。”

　　说罢取来笔墨，埋头于书桌上，开始写药方，简羡一瞥，见斛雅奋笔疾书的那一味味药材，竟都是些解毒之物。虽然她刚刚想到，小畔镇的怪病应该是饮用水受了污染之故，但如今斛雅问她要了三色槿草作引，又开这么一副解毒的方子，若她没有想错，小畔镇的那么多人死于非命，应该不是天才而是人祸。

　　“斛先生。”

　　简羡犹豫的开口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畔镇是被人投毒的话，那光解毒是不是还不够，要不要通知官府彻查一下。我记得小畔镇统属青州地界，叫他们找人去青州府衙，让县官大人派人去查清一下事情的因果，如果能查出凶手的话，也好免去后顾之忧。”

　　斛雅停笔，抬脸看她，表情有些复杂，道：“官府之事你我管不了，还是先顾眼前吧。”

　　简羡见他不愿多说，料想一般人应该都不愿与官府扯上关系，故而也不再多说，只想如果有机会，再跟镇长谈论这些。

　　一夜未睡，吃的东西也不过是斛雅递过来的那块黄米饼，简羡原本就疲累不堪，再加上陪着斛雅抓药，研磨，熬药，喂药，折腾了一整夜，更觉腰酸背痛。而斛雅还要去把解药撒到小畔镇的各个水井里，简羡实在是没有力气跟去，所以一个人留在斛雅的屋子里，虽然只是想歇口气，却没想到竟头昏脑涨，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梦中一时莲花落，一时忽又风吹雪。

　　有人静静坐在莲池边，手捧着一本边缘泛黄的书，她就坐在一旁柳树的斜枝上，摇着双腿，一边晒太阳，一边听蝉鸣，却耐不住寂寞，总要偷偷看他一眼。

　　那人轻笑一阵，合上医书，抬头看她。她却故意闭上眼睛，扬着头迎着阳光。好一会儿，她睁开一只眼，想偷瞄那人，却见他依然直直看着自己，眉眼含笑，清风微醺。

　　他说：“小谢，你怎么那么爱偷看人。”

　　她不服气，纵身跃下，呛声道：“刚刚，明明是你在偷看我。”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得意一笑，正要逼他承认，却不料那人突然伸出手拂过她的耳畔，呼吸一滞，心跳的那么快，她不由闭上眼睛，慌乱中竟不知如何是好。

　　“傻瓜，闭上眼做什么？”

　　忽而寒风刺骨，他靠在她怀里，抬手覆上她的眼睛，低声笑着，一边笑一边咳血。

　　她以为这漫天的冰雪已经够冻，却不知可那人的指尖却更冷，画在她眼角上，结出一道道冰霜。

　　他对她说：“我以为，小谢想看着我走。”

　　她仰头，一只手捂住哭泣的声音 ，却不敢看他一眼。因为，她怕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已再也看不到他。

　　“小谢，把我的尸体拿给他们看，他们应该会放青霞谷一条生路。”

　　她心痛如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抽泣着叫那人的名字，君之，君之，字字滴血。

　　“呵呵，好了，别哭了。”

　　他伸手想替她擦泪，却够不到她的脸庞。寒风裹挟着冰雪吹过峡谷，风声响如吼声，他慢慢闭上眼睛，无念无想。

　　“小谢，咳咳，不，谢微折，之前虽然说我不后悔。可事到如今，我又有些后悔了。与其三生三世与你纠葛，我倒宁愿今日一死，换你我生世擦肩而过，永不再见。”

　　她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什么也顾不得，低下头，伸手去摸索他的脸。可他却没有任何回应，她身体一震，已明白大半，泪水盈面，哭喊声再不能止。

　　君之，君之，你好狠。天上地下，你叫谢微折去哪儿再找一个沈君之。

　　她目不能视，只觉身坠万丈深渊之下，跌跌撞撞，头痛欲裂。

　　黑暗中，有谁问她：小谢，你哭什么。

　　她睁开眼，光线却刺的她眼睛生疼，有人一脸担心的看着他，眉清目秀，可惜，却不是他。

　　有多久了，君之死后，自己有多久没有梦到他了。

《女皇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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