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传说

　　对方终于出声，先是一阵阴柔的怪笑，下方偷看的八戒悟净二人听到这说不出感觉的怪笑，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人笑道：“多年不见，难得大圣还记得小小的蟒妖。”声音依旧阴柔，不辨雌雄。

　　悟空放下金箍棒，笑道：“墨歌，多年不见，你说话还是这么阴阳怪气。”

　　狂风渐歇，乌云散去，下了一日的小雨不知何时也已止住，清亮的月光从那个叫墨歌的人背后照过来，一道修长到偏瘦的身形在夜色中慢慢显现出来，那是一个男人。

　　墨歌的脸部隐藏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下，他抿嘴笑了一声，阴凉的声音里无端带上了一股妩媚的气息，他道：“大圣应该早就习惯了墨歌这般语气才对。”

　　悟空笑道：“是习惯了，可总有人是不习惯的，当初若非你这样子实在不讨喜，结拜兄弟里也该有你一份。”

　　墨歌轻轻笑道：“我本就不想跟你们结拜什么义兄弟，难道说，大圣会因为墨歌不是你的义兄弟就不交墨歌这个朋友了？”

　　悟空哈哈笑了两声，道：“怎么会？”

　　小白龙默默地打量着墨歌，墨歌也转头打量起小白龙。墨歌笑得阴柔，问道：“想必，这位便是传言中颇受大圣宠爱的敖三太子了吧？”虽是面向着小白龙，但问的却是悟空。

　　悟空转头看了看小白龙，一把揽住对方肩头，对墨歌笑道：“是，墨歌，祝贺我吧，我找到了我的小白龙。”

　　不知是否是错觉，小白龙好似看到了对面那道身影有一瞬间的僵硬。墨歌捂嘴，呵呵笑了几声，道：“是吗？那真是祝贺你了，大圣，没想到，你这样的混世大魔王也有人要啊。”

　　语气全无异常，小白龙心道，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悟空反唇相讥：“你该担心自己，墨歌，再不改改你这阴阳怪气的脾性，恐怕永远也找不到人敢要你。”

　　墨歌撇撇嘴，不甘示弱，道：“我若硬要改了性子才有人敢要，那样的人我也看不上。难道大圣是变得温良了才掳获了敖三太子的一片真心不成？”

　　悟空乐道：“不耍嘴皮子，老孙说不过你如何？”

　　墨歌哼了一声，道：“既然都到我家门口了，不如来坐上一坐？”说罢也不等悟空同意，便转过身，径自在前引路。

　　悟空耸耸肩，牵着小白龙跟上。

　　悟空与小白龙跟着墨歌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那几个陀罗庄的老者全都聚到一起，一脸警惕地看着三藏四人。三藏方向他们靠近半步，那几人就连连后退了几步。

　　三藏不明所以，笑问道：“几位施主怎么了？”

　　李姓老者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老爷和那妖怪是一伙的？”

　　三藏连连摆手，道：“怎么会？”

　　“可你那两个徒弟怎么没和那妖怪打起来，反倒跟着走了。”另一个老者也质问道。

　　三藏方想开口，就被八戒悟净拉到一边，八戒小声说道：“师父，你先别说了，师兄他们离得太远，你们是没听到，我和沙师弟可是听得清楚明白，大师兄好像和那个妖怪是旧识，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三藏顿时僵直了身子，拧起眉头，悟净说道：“切勿声张，否则这庄里的人都动起来，把我们当妖怪捆了就糟了。师父你也别紧张，我去和他们说道说道。”

　　七绝山离得很近，悟空小白龙跟着墨歌，像一阵风，悠悠荡荡地在墨歌的洞府门口落下。悟空四下打量了一下，笑道：“这么简陋，连个名字都没有。”

　　墨歌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何必费这个劲，反正也住不长久。”月光洒在了墨歌的脸上，让他的脸色看上去一片惨白，紧抿的唇线，细淡的眉还有微微垂下的视线，让墨歌看起来像一个带了一身轻愁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尽管早就看清了墨歌的长相，但月光下再次打量这个人时，小白龙还是忍不住为这人身上笼罩的愁绪所揪心。像是知道小白龙在想什么，悟空转头笑道：“等他和你开口说话，你就不会再这般想了。”

　　墨歌嗤了一声，道：“打什么哑谜，多年不见，进来喝口酒？”说罢又是不待悟空回应，自顾自进了洞府。悟空毫不介意，小白龙自然也不在意，两人笑笑跟上。

　　墨歌取出了几大坛酒，刚一开坛，悟空就笑道：“墨歌，你不够诚意啊，这几坛酒分明是我几百年前送你的，你现在却还拿它来招待我们。”

　　墨歌向小白龙丢了一坛，尔后自己抱着一坛喝了一口，袖子狠狠地在嘴唇上擦过，说道：“你送的酒，我珍藏这么多年没喝，怎么不够诚意？你要是嫌弃自己家的酒，那你别喝，我和敖三太子喝就是了。敖三太子，你应当还没喝过花果山的猴儿酿吧。”虽是问句，语气却甚为肯定。

　　小白龙点点头，笑道：“我得好好尝尝大师兄家的猴儿酿。”说罢，小白龙便抱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尔后放下坛子，豪放地一抹嘴，哈哈笑道：“够劲！”

　　悟空也哈哈大笑，招手揽了一坛抱在怀里，道：“墨歌，别来无恙，干！”

　　“干！”两个大酒坛碰撞在一起，也碰撞出了多年前两人对饮时的豪情。

　　如此畅快的大师兄，是小白龙不曾见到过的，那眼角飞扬的色彩，那嘴角愉悦的弧度，都让小白龙感觉到悟空这一刻的心情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比五百年还有久，也许是回到了风还平浪还静，悟空还意气风发，没有背负上任何包袱之时。

　　小白龙安静地饮着猴儿酿，微笑着看着这样的悟空，他愿意看到这样的大师兄，哪怕此刻的开怀是因为一个旧友，不是因为他小白龙。

　　喝酒喝到一半，悟空突然敛眉，小白龙一直注视着悟空，在第一时间就放下酒坛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悟空皱眉道：“我们回去一趟，那和尚不知又惹了麻烦，被驼罗庄的百姓给绑了要施行火刑。”

　　小白龙诧异道：“不是有八戒悟净吗？还有护法功曹呢？”

　　悟空扶额道：“自我们上次离了祭赛国，护法功曹就没再跟着，八戒悟净也不知干什么吃的，就任那群人绑了。”

　　墨歌啐了一声：“麻烦，你要回去就回去好了，只是这酒喝到这里停了实在不痛快，敖三太子不介意的话，留下陪我喝一场，大圣，你有什么要解决的，赶紧解决完回来，如何？”

　　悟空看了看小白龙，小白龙抱着酒坛嘻嘻笑着点头，悟空站起身，摸摸小白龙的脑袋，笑道：“也好，那我一会儿回来。”

　　小白龙冲悟空挥挥手，笑道：“早去早回。”悟空一走，墨歌和小白龙中间维持了有半柱香时间的沉默。

　　墨歌仰头灌了一口酒，尔后笑道：“我以为你会跟着大圣一同离去。”

　　小白龙笑问道：“怎么会这么以为？”

　　墨歌抬起视线，对上了小白龙的双眸，意味不明地笑笑：“有些小道消息，大圣身边总会跟着你敖三太子，我以为你会舍不得离开他半步。”

　　小白龙红了红脸，却没有反驳，撇开视线，道：“我以为你有话和我说。”

　　墨歌点点头，又问道：“敖三太子，你讨厌我吗？”

　　小白龙摇摇头，道：“我为何要讨厌你？”

　　墨歌呵呵笑道：“难怪他会喜欢上你，你和他有点像，某些方面，知道吗？当年我也问过大圣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和你的一模一样。”小白龙沉默不言。

　　墨歌闷闷地灌着酒，又喃喃了一句：“他为何会喜欢上你？”声音低低的，小白龙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还是仅仅在自言自语。

　　“因为我喜欢大师兄。”小白龙道。

　　“呵！”墨歌转头，凑到小白龙面前，喷了小白龙一脸醇厚的酒气，小白龙没有避让，直直地对上墨歌迷茫的视线。墨歌叹道：“你喜欢猴子？我也喜欢啊！”

　　小白龙摇摇头，道：“这不一样，墨歌。”

　　“哪里不同了？”墨歌不明白。他认识悟空在前，和悟空很早就成了朋友。

　　蟒妖墨歌，居于深山寒涧之内，性情阴冷，在认识悟空之前并没有几个说得上的话的朋友，尽管他有洞府，有美姬，有手下。但是腻烦了这一切的墨歌却在某天任性地决定丢下这一切出去走走。

　　只是他没想到，他才出门不久，就和出外求访名师的悟空交了朋友。当然那时候悟空还没有悟空这个名字，也没有现在这样通天的本事。

　　墨歌那时候还叫他猴子，那个猴子一边嫌弃他说话阴阳怪气，一身刺，一边又说以后请他去他的花果山喝酒。自己明明还没什么修为就敢拍着他的肩膀说“墨歌，你其实挺有意思，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他记得自己当初讽刺悟空：“你这么确定我会和一只没有半分修为的野猴子交朋友？”那猴子没有着恼，反而得意洋洋地嘲笑他：“我看你这样，就是个没有朋友的孤家寡人，可怜你才交你这个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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