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刊少女野崎君][野崎x堀]堀学长他会画背景

　　1.
　　堀政行有时会想起第一次遇见野崎梅太郎时的情景。
　　那是与遇到鹿岛游相同的新生入学日当天，在对那个以后会让他操碎了心的鹿岛的面容发呆之前，堀对着需要他仰视的野崎梅太郎发起了呆。
　　好高，这是当时并非部长的堀的第一感想。第二感想则是，这个人大约是不适合戏剧部的——确切说，是不适合成为戏剧部的主力演员的。原因有好几个。首先，野崎实在太高了，堀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眼前这个新生是棵大树而他是野草的错觉；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眼前的这个高个子……看上去很呆。堀相当不解，为什么这个新生会在充满生机的暖暖春日里露出一脸无神的表情？是天生如此，还是其他怎样？想归想，堀倒也不太在意，他已经决定不邀请此人入社了，那么这个后辈实质如何，是和他无关的。
　　想法很正确，只可惜堀忘记了两点：第一，新生可自行决定加入哪个社团；第二，堀也才二年级，换言之，在接下来的两年内，他或许还是会有和眼前这个高大呆然的后辈打交道的机会的。
　　事实却是，这个机会立刻降临了。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他放弃招呼的后辈在眨了眨眼后，整个人与其说是清醒了，不如说是换了一个人般地双眼放光地向他走来。干、干什么？他、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啊？？这是堀的内心想法，现实里他则被新生的气势所震撼，动弹不得地接受凑过来的野崎的询问：
　　“学长，我能去戏剧部参观吗？”
　　……好想说不能，这是堀当时的想法。不，偶尔回忆起这段往事时，堀总会产生穿越时空的冲动。没错，如若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铁定会严厉拒绝这个请求。原因？原因无他，在担任野崎的背景助手一段时间后，实在想不通像野崎这种既脱线又实际的人怎会抽出时间去戏剧部参观，堀在野崎家琢磨背景到不耐烦的地步后，为了转换心情，提出了这个疑问。
　　付给他薪水的学弟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十分钟后，他终于给出了回答。
　　“咦？学长你问我当时为什么那么奇怪？还有为什么去参观？……啊，想起来了。那时啊……没有啊，我只是想到了也许戏剧部会有苦力而感到高兴——学长！原稿！我的原稿！！”
　　野崎梅太郎，一个无药可救、不会画背景的男人！
　　在命令野崎当晚和自己一起在客厅睡地板后，堀政行仍为以前答应了后辈的请求而感到无比后悔，但他明白为时已晚。
　　穿越时空是肯定不可能的吧，那看样子，这个贼船也许只有毕业后才能下了。想是如此，堀瞅了瞅由于不明原因（多半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能用在其创作的少女漫画中的缘故）而对其命令显得很高兴的野崎，深刻理解了他犯下了怎样的错误——一开始就不该和野崎扯上关系，身高什么的……
　　堀不太愉快地收起了漫画工具，转头对野崎下达了“给我睡觉”的命令，想，长得高又能怎样，反正野崎也不会画背景，哼。

　　2.
　　在那次突然的入社参观后，堀政行发现他偶尔会在戏剧部里见到野崎梅太郎。
　　这高个子有点烦啊，堀有时会这么想。对啊，是挺烦的，社团是接受参观的，所以这个后辈有探头探脑看来看去的必要吗？直接来看就好了嘛，还是说……噢……堀明白了，新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对吧？
　　的确如此。野崎梅太郎——是的，在学弟第三次出现在戏剧部内时，堀终于忍不住问了他的名字——每日准时在戏剧部露面，但他既不欣赏排练，也绝无加入社团之意，他的的确确只是“来看什么”的。为什么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能连续一个月毫无感觉地做这种比一般小姑娘都要扭扭捏捏的事情？堀对此极其不解，以及不耐烦。终于，在堀耐心告罄的前一刻，这一日仍旧准时出现在了戏剧部的野崎梅太郎告诉他，自己有话想要告诉学长。
　　什么，这傻大个莫不是想对自己告白吧？哇，那他得想好漂亮的拒绝台词才行——这是已成为副社长、连续数日监督社员们排练恋爱剧的堀的第一反应。
　　就某种意义而言，野崎倒也没让他失望。在社团外某个不会有路人经过的安静角落里，他非常郑重地对堀鞠躬：
　　“我有件必须拜托学长的事情，不，这件事只有学长才能办到！”
　　这一瞬间，堀政行第一次认真地审视了自己的性取向。在将眼前的男性转换性别、缩小个头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不行，就算他是异性恋也没法接受野崎梅……子，更勿论同性的野崎梅太郎。
　　值得庆幸的是，他这个结论没有派上用场。野崎的“告白”解救了堀：“希望学长能做我的助手！”
　　……啥？助手？堀在大惑不解的同时，也为他这一个月因为野崎而产生的不耐烦而感到不悦。
　　“立刻交待你知道的一切。”
　　堀皱着眉头，不自觉地说了反面角色的台词。
　　五分钟后，堀终于了解到，眼前这个高个子的呆然学弟居然还是个在月刊漫画杂志上进行连载的……少女漫画家，而他是为了寻找能对绘制漫画有所帮助的人员才找上门来的，并且这个人员，看样子……是指自己。
　　堀不太明白其中联系，他一个制作大型道具的，能帮上野崎什么忙？
　　野崎适时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请学长帮我画背景，我认为学长是唯一适合的人选。我会支付相应薪酬的，当然，学长如果有其他我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也请开口。”
　　原来自己这位后辈也很崇尚等价交换原则啊，堀想。他认为自己开始欣赏野崎了。
　　在询问了具体的工作时间与薪酬后，堀认为，他是可以答应野崎的请求的。他平日里比较空闲，制作道具的经验能在别处帮上他人的忙让堀感到高兴，最重要的是，尽管是给奇怪的少女漫画家做助手，但这毕竟也算阅历的一种，没有必须拒绝的必要。不过这个薪酬嘛……堀想起了某件差点被他忘记的事情，对近在眼前的野崎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点。
　　“没问题，我答应你，不过现在就有两件事需要你帮我。”
　　他对着后辈竖起了食指。
　　“第一，帮我写剧本。”——对啊，他就是超级中意新生入学当日发现的新社员鹿岛游的脸不行吗？
　　“第二……”堀又对野崎招了招手，示意他再走近点。
　　堀政行对面露不解的学弟点了点头，用了一半的力气，对准刚好在眼前的少女漫画家的腹部就是一拳！——对啊，他就是对鹿岛总是翘掉社团练习不满想要揍她不行吗？！什么，他揍的是野崎梅太郎？没问题啊，刚才谁在说尽管开口来着，这不正好嘛。
　　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才没听到蹲在地上的野崎的□□声。
　　“谢谢你的示范，效果很好，明天见。”
　　堀政行转身离开了惨案现场。他想他会记得的，日后千百次对鹿岛施加的暴力第一个加害的人，是他的后辈，同时也将是他的上司，一个奇怪的少女漫画家，野崎梅太郎。

　　3.
　　堀政行彻底了解野崎梅太郎这个人是从做他的背景助手开始的。
　　堀必须承认，在此之前，尽管他曾经见过野崎面带黑眼圈、颈敷膏药地出现在戏剧部没错，但他实在不知道，野崎居然是个这么粗心大意的人！按照野崎本人的说法，是从初中开始就在少女漫画杂志上发表作品了，那么为什么这家伙的背景、人物、空间结构等总之除了故事之外的地方能差劲到他一个外行人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不！！在第五次拒绝为被野崎绘制的乱七八糟的故事大纲绘制背景后，堀终于确定，野崎这个家伙，有时就连故事也是很糟糕的！！
　　莫非野崎唯一的优点在于会贴网点？堀曾如此认为，而后他在目睹裁纸刀深深刺入某人大腿的悲剧后立刻改变了自己的看法：野崎梅太郎，一个彻底的、真正的、无药可救的男人。
　　自己这个学弟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光是想想那些搞笑过度的故事、一不留神就会画成同样脸孔的配角们，以及不由他负责就会变得完全无法辨认具体地点的空间结构，堀就头疼。他真希望自己当时更忙一点、更不喜欢鹿岛的脸一点、更没有被“终于能有适合王子的剧本了”冲昏头脑一点……
　　可是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而事实上，堀也只是头疼，并不后悔。他承认，他还是很喜欢野崎的，毕竟有薪水拿，有活给他打发时间，还有剧本能让他回头摧残鹿岛和其他社员，何乐而不为呢？
　　不，还是不为的好，在吃完这碗野崎给他做的夜宵后，堀一脸沉痛：太好吃了，虽然他作为一个男生不是特别关心自己的体重，但野崎做的饭太好吃了实在不是件好事……
　　一个高中男生，为什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夜宵呢？戏剧部部长沉思着，解决了第二碗。

　　4.
　　堀发现，实际上，野崎梅太郎不仅烧得一手好菜，更是做得一手好巧克力。
　　但……为什么是巧克力？这是堀政行在圣诞节当日收到野崎送的圣诞礼物时的唯一想法。他呆呆地盯着这份学弟亲切猛力送到了他手上的奇怪礼物。
　　……在家里给他不好吗，为什么一定得是……堀将僵硬的颈部向后扭动了大约三厘米后不得已放弃了他用目光威胁全体在场社员保持沉默的想法，重新将目光转回了这份奇怪的礼物和面前这个一脸兴奋表情的学弟身上。为什么一定得是在社团给他啊？
　　如果堀是在并未与野崎深交之前收到这份礼物的话，那么他也许会产生不一样的感想，甚至还会为此而生出奇怪的情绪或陷入奇妙的纠结之中。但现在……堀瞅了瞅看上去心跳加速、一脸期待的后辈，毫不感动。
　　为什么？不为什么，堀也算对野崎有所了解了，他非常十分极其特别过于确定，野崎的表现之所以这么异常，那只是因为“某人在大庭广众下鼓起勇气对心仪前辈送出了精心准备的礼物”这一扭曲了事实十万八千里的事件能被当做少女漫画的素材使用罢了。不会有这以外的可能性，绝对不会有，什么针对堀政行这个学长的爱啊尊重啊，绝对不会有，绝对不可能。
　　只可惜堀又一次低估了野崎的古怪程度。
　　在他上下摇动着手里这份包装精美的自制巧克力向后辈提出了“你今天送我巧克力是想干嘛”的问句后，堀听到的回答十分真挚：“因为我非常尊敬学长，也非常感谢学长！谢谢学长对我的关照！”
　　说完还没等收礼人反应过来，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就一溜烟地跑了。
　　……跑什么跑？他都没跑野崎跑什么跑？而且这个说法……他就这么在圣诞节当天被同性后辈给甩了是吗？？
　　堀目瞪口呆地看着走廊上绝尘而去的背影，盘桓在他脑海中的最大最真实也最不着边际的感想是——还好今天不是情人节，不然就惨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情人节当天才很惨的，现在……堀扭过头，木着一张部长脸（是的，此时他已是部长了），对所有在场社员下达了缄口令。是的，现在已经很惨了，他已经不愿去想社员会有怎样的想法以及会传出怎样的谣言了，特别是女性社员，女性……社员……
　　堀不由得用野崎送他的礼物遮住了脸。天啊，他忘记鹿岛这家伙了，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在圣诞节当天被同性后辈给甩了的话——不对！他没被甩！！
　　总之如果被鹿岛知道了那绝对不得了！！于是堀清了清嗓子，将缄口令对在场所有女性社员又重复了一遍。为了确保效果——这绝对不能让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他着重强调了以下一点：“我希望大家对今天的事情保密，不过如果以后我知道是哪位女同学把这件事告诉了鹿岛的话……没问题，王子死亡的悲剧剧本要多少有多少。好了，排练，排练！”
　　没错！听着女社员的悲鸣，堀满意地握住了拳，他这就是以权谋私来咬他啊！
　　最后，号称不收非专业人士制作料理的堀还是吃掉了那块巧克力，而且是当着送礼人的面吃掉的——不好意思啊他也不想圣诞节当天去男同学家里画背景的——他的结论是：“味道挺好。”
　　堀看到，听到了赞扬的野崎眼睛放光，一脸高兴地蹭了过来。堀刚要对他说“喂，距离太近了有点恶心啊”，就被学弟抢了先。野崎梅太郎的眼睛简直是闪闪发亮的：
　　“学长，其实我一不小心做了很多巧克力，请你务必收下！！”
　　收个鬼啊！！他要把这小子的头摁到巧克力里去！淹不死他！！
　　这是堀内心的怒吼。他忘记野崎是个经不得表扬的脱线家伙了，但其实……这不是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堀政行一不小心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是……由于熬夜画了背景太过乏困的缘故，第二天，他动作麻利地在包括鹿岛在内的全体社员面前拿出了一袋前一天晚上野崎硬塞进他书包里的……巧克力……
　　野崎梅太郎你给我等着！！这是已经不想再去善后的堀政行的内心正义的怒吼，当然，无声版。

　　5.
　　时光飞逝——“是哦时不时熬夜帮人画背景当然飞逝了，老都老得快点。啥，野崎你说‘学长本来就是个老头子’？我切原稿给你看！”——在堀政行注意到时，野崎梅太郎已经顺利交到了另外几个朋友：帮忙涂黑的佐仓，负责贴网点的若松，还有疑似麻美子的……御子柴。
　　其实在认出代演的御子柴就是麻美子的瞬间，堀是很想捂脸的——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出把一个男人画成少女漫画女主角这种事情啊！！同时，堀也再次认识到，野崎梅太郎是个死性不改、无药可救的男人——是的！麻美子！没错！就是那里！打倒那个王子！！
　　不行，堀在结束和御子柴的对话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好像……有好几次……都叫错了对方的名字……
　　完蛋，堀发现，他似乎被野崎传染了……
　　堀对这个不幸事实的反应是抽了抽脸颊。被传染？怎么可能，首先，他会画背景；其次，他会画背景；再次，他还是会画背景——啊烦死了，总之他和野崎那个脱线的奇怪家伙在各个地方都不一样不存在被传染可能性！！
　　再说，他即将从这所中学里，毕业。

　　6.
　　是的，高中三年级的堀政行，即将毕业。不过摆在他面前的，既不是选大学的难题，也不是找工作的麻烦，而是……不管他选哪个，两个后辈——烦死人但堀喜欢她的脸的鹿岛和烦死人并且堀不喜欢他的身高的野崎——都会让他……更烦心。什么？毕业了就好？是的，毕业了就好，问题在于，堀深深地认为，他熬不到毕业。
　　现在鹿岛很烦人啊……改不掉翘掉社团活动的习惯就算了，被他抓了个正着居然还在搭讪女生。每时每刻都在搭讪女生也就算了，总想让他担任女主角是要干嘛？总想让他坐上女主角的位置这件事退一万步也就算了吧——这也能算了，堀觉得自己真是个超级大好人——鹿岛总意识不到她才是女性这点是要怎样啊……
　　每每想起这个由自己招入社的主力演员，堀就忍不住叹气。
　　但堀认为，相比之下，现在野崎更烦人。错了，是一如既往地烦人。为什么这个后辈总能想出这么古怪又不好的搞笑故事呢？为什么作为一个月刊连载漫画家，野崎会有这么多不擅长的地方呢？为什么这个后辈总是对空间背景没辙呢？还有，为什么这个学弟会做得一手好菜啊？
　　堀政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他得不出答案。
　　他在想，不管是鹿岛还是野崎，高三了总不会让人操心了吧？或者说，没那个时间了吧？刚想到这里，堀就发现他又错了：他可不就是在高三时还在担任漫画家的助手么？而且是时不时得熬夜的那种……
　　堀其实对漫画毫无兴趣，对野崎支付给他的薪水也不在意，他只是……不怎么放心罢了。是啊，鹿岛姑且不论——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成绩优秀人缘良好仅仅只是性格古怪了点的学妹实际上也没有需要他担心的地方就是了——只说野崎吧，这个后辈的确让他不怎么放心。
　　在这种地方发挥自己的责任感究竟是好是坏呢？堀不知道，他既不知道这个答案何在，也不知道要如何选择。他曾想过很多次，如果没有答应野崎的请求就好了，如果没有允许新生参观戏剧部就好了，甚至，如果没有在新生入学时注意到野崎梅太郎就好了。可堀也很清楚，这些假设远比他的犹豫、他那不可能不注意到野崎的事实，更缺乏实质意义。
　　那么，真实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在又一次被野崎关心了背景问题后，堀终于放弃了思考。不，这么说是不对的。他喜欢简单明快的事物，是个看到观众们被剧目吸引、脸上流露各种表情就能满足的人，所以，要做怎样的选择，不是再明确不过的了吗？

　　“喂，野崎。”
　　“学长？”
　　“我说啊，这附近似乎还是有所不错的大学的啊……”
　　“是吗……学长，你和我说这个，是……”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而已——喂，麻美子和铃木到底是在哪里谈恋爱啊，这个背景究竟要怎么画啊……我说你啊，好好地画背景啊。”
　　“这个我最开始也对学长说过了啊，这是只有学长才能办到的事情！”
　　“……这只是逃避现实而已啊！！算了……总之……记得写剧本给我。啊，他们到底是在哪里谈恋爱啊，这个背景……好头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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