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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108.
纳西莎的客房里，卢修斯在床边跺着步子，心中好笑地看着抱着双膝坐在床角的西弗勒斯，口中语重心长地说道：“西弗勒斯，你做得也太欠考虑了。”
我们的好主教用黑葡萄似的眼睛瞥了一眼我们的马尔福子爵，又将头勾了起来，口中低声道：“我……这不是着急吗？”
孔雀子爵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的黑猫主教这么萌的样子了：我家小奶猫最近两年一次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时不时地偷看我一眼，然后又把脑袋埋起来了！不行，我得好好继续逗逗我的小黑猫！
“你说说，你都犯了什么错误？”卢修斯故意一脸一本正经地道。
西弗勒斯的脸渐渐地涨红了。他用他的长鼻子在他膝头的黑色长袍上边蹭了两下，眼睛盯着膝盖，小声说道：“我……我知道我很难解释，我到底是怎么知道费尔奇遇险的。另外，嗯，我的侍从的体力远比不上我，一路不停地跑到冈法莫的家的时候，他们都累坏了。第三，我没能列出实用的战术。要不是运气好，我们连冈法莫家的院墙都进不去。第四——卢修斯，咱们带去的人的嘴都还算严吧？冈法莫家里的战斗也挺难解释的。第五，呃，我知道伦敦不是咱们的领地，在这里直接私斗也挺麻烦的。”
说完，西弗勒斯快速地看了一眼卢修斯，又重新把眼睛放在了膝盖上。
卢修斯忍着自己微笑的冲动，严肃地问道：“还有呢？”
我们的好主教被难住了。
卢修斯让义愤进入到自己的声音中，厉声道：“你想过你自己的安全吗？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你打算让我跟德拉科怎么办？”
西弗勒斯又快速瞥了卢修斯一眼。可以看得出来，我们的好主教的眼眶正在变湿。
本来，卢修斯会觉得这样的黑猫主教更加让人想要顺毛的，但话一说出口，卢修斯觉得自己的眼眶也酸涩了起来。
西弗勒斯又用鼻子蹭了几下覆盖膝盖的长袍，小声说道：“我，我错啦。”
卢修斯越想，就越觉得后怕：如果在战斗过程，有那么一支弩箭射到了西弗勒斯，那可就连后悔都来不及了！看在“众神”的份子上，狮心王理查那个傻瓜，就是去打劫别人的城堡的时候，没有穿链甲，结果被一名男孩用□□射死了。
这么一想，卢修斯本来打算占便宜地摸西弗勒斯头顶的发茬的举动，变成了颤抖着手的抚摸。
而我们平时会扑腾着躲过卢修斯对自己的头顶的袭击的好主教，咬着嘴唇接受了那只手的抚摸。
卢修斯用手感受着那硬硬的发茬和西弗勒斯温暖的头皮，心稍稍地平静了一点。他坐到了西弗勒斯的身边，把蜷成一团的小黑猫拉进了怀里，轻声说道：“西弗，我担心你。”
西弗勒斯感动地看了一眼卢修斯，然后把头埋进了卢修斯的袍子里，他不自信地嘀咕道：“我，我给你添麻烦了吧？”
在与自家的小猫斗争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卢修斯已经能够猜出西弗勒斯在想着什么了：西弗勒斯在害怕自己给我造成的麻烦让我不喜欢他了。尽管已经身为英格兰一个富庶的大教区的主教了，西弗勒斯心中的某个角落里，仍然不够自信。
卢修斯吻了吻西弗勒斯的头顶，故意严肃地说道：“可不是嘛，在圣诞期间私斗，你也太不给伦敦的治安官和法官，或者说，我们值得尊敬的康纳利国王面子了。另外，你居然没有当场杀死冈法莫，让他还有能量四处活动，让我和纳西莎很难办啊！”
西弗勒斯的身体僵硬了。
卢修斯捶了一下他的黑猫，继续说道：“不过，还好，你是主教，归教会法庭审理。克劳奇大主教估计也就是让你交点儿罚款，禁食祈祷几天罢了。而且，也没有为了一名罪证确凿的掏粪工真的去责罚一名主教的理由。（注1）谢天谢地，冈法莫前两年试图交钱让自己变成骑士的企图没有成功。现在，你得罪的体面人不过是那些收冈法莫的黑钱的治安官、法官罢了。”
西弗勒斯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点儿。
卢修斯捏了捏西弗勒斯的鼻子，接着道：“现在，咱们去跟费尔奇和多比他们串一下供，然后你们各自写一份证词，这些证词就交给王室法庭。——看在上帝的份子上，没有让一位主教为了闯进一名自由民的家而出现在世俗法庭上的道理。我和纳西莎争取把掏粪工行会的首脑们统统吊死的功夫，你就去克劳奇那里祈祷几天，交点儿罚款，顺便推销一下粪肥。唔，或者，如果克劳奇不想为了粪便掏钱的话，显示一下你的诚心，免费给他送一两年的粪肥也行。那样的话，等他知道了好处，就会主动购买粪肥了。”
从西弗勒斯的身体动作看来，如果不是他现在自觉理亏，我们的好主教一定会翻给孔雀老爷一个大大的白眼。
卢修斯继续叮嘱道：“等金斯莱祝圣之后，你就先回咱们教区和埃克塞特教区，好好地挑选新一代的修道见习生，外加组织春耕。唉，当领地越来越大之后，我才发现玉昆•张那家伙说的‘郡县制’和‘科举制’的好处（注2）。现在，咱们俩个就算再能干，也不可能自己管理每一个村落的耕作了。”
西弗勒斯哼唧了一声。
卢修斯狠狠地揉了揉西弗勒斯的头顶，又亲了他一口，才道：“现在，让我们去向仆人们宣布，只要他们忠于职守，勇于任事，咱们俩个永远会为他们撑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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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特伯雷修道院最好的一间书房内，刚刚批阅过一份文件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克劳奇阁下，看了一眼自己书桌上边堆着的那一大堆尚未阅读的羊皮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拿起书桌上的摇铃，将自己的贴身仆人叫了进来。
“去取一壶神花苹果酒来。”克劳奇简短地道。
趁着仆人离去的功夫，人前总是一丝不苟的坎特伯雷大主教靠在了椅背上。他无力地看着环绕着书房的四面书墙上放得整整齐齐的书卷，看着那些羊皮纸书卷在上方的天窗照进来的光下仿佛是在发光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怀念起了自己当年作为一个小修道院院长时候的悠闲生活。
——上帝，我有多久没有好好地看书了？英格兰教会，还有我那个混蛋儿子，怎么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天呢？
在一瞬间，克劳奇大主教想到了他人生的转折点，那个他的所有的男性亲属死绝的时刻。
——如果我那时还俗，去继承克劳奇伯爵领……
——或者，如果我当年拒绝了伊丽莎白的诱惑，是不是……
克劳奇大主教正想继续窝一会儿，但他一听到仆人敲门的声音，就一瞬间坐直了身体，说道：“进来。”
在挥手赶走仆人之后，克劳奇大主教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据说有提神效果的神花苹果酒。
——上帝，现在也就喝过神花苹果酒之后，我才能有力气看那些文件了。
——这么说起来，西弗勒斯那小子脾气也够火爆的，身为主教，居然还自己带人手持武器在伦敦横冲直撞，冲进掏粪工的家里去救人，叫我说什么好呢？打了几年的内战，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军事贵族了吗？亏得我还曾经想着让他帮我管理整个英格兰教省的俗务。现在看来，再煞他几年的性子吧……
在喝下一大口神花苹果酒之后，心情变得有些愉悦起来的克劳奇大主教又想道：说起来，这西弗勒斯也挺有意思的。居然提出用伦敦城收集的粪便来代替罚款，这真是亘古未闻的事情！不过，既然修道院管理农事的阿莫斯（Amos）一直在抱怨粪肥不足，让西弗勒斯用今明两年的粪便来代替罚款也不是不可以嘛。
注：
1．教会人士所犯的罪行归教会法庭审判，而他们所获的刑罚一般比世俗法庭要轻得多。比如说，按照世俗法庭该被判死刑的数额较大的盗窃行为，只被判禁食祈祷一段时间这样的。
2．郡县制和科举制绝对是咱们对世界制度建设史的一大贡献。在此之前，国王带着军事贵族打下了大片的土地，然后自己管理不过来，将土地分封给各位军事贵族。若干年之后，有实力的军事贵族就可以考虑造反了。或者，像玫瑰战争那样，打上几十年的内战。就算不造反、不内战，贵族不给国王交盾牌钱、也不跟随国王出征之类的事情，也是很常见的。当然，这些制度也各有利弊。□□古代的文官们一向反对对外战争，最后造成国家武力不足，结果保持了两三百年的内部和平之后，被蛮族干掉。英国百年战争期间的贵族们呢，则非常喜欢对外用兵——因为跨海作战，国王不得不为他们每年超过四十天的服役而付出大笔工资，而他们本人也没什么生命危险。结果，就是国王，或者说，国家财政，接近破产。当国王试图结束战争的时候，军事贵族们把国王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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