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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昭然月色下白影惊鸿,剑走轻灵。手中宝剑急舞,幻化成一道银光点点闪烁,剑气凛然,狡诈时如灵蛇出洞,悄无声息间变幻莫测;狠厉处似雪豹扑
食,大开大阖中出招无返。剑随心动,剑气所至之处如冰锥入骨,杀意非常!
我屏住呼吸,被这杀气引的不自觉地轻颤起来。
穿,抹,扫,点,勾,刺,挑,如此狠绝的剑法在他信手舞来竟生生多了三分飘逸潇洒,招式变化间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我以为他在单纯的舞剑,待他舞了上百招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比武!
没错……步法变化间一攻一守,一进一退,他知道那人会如何出招如何进攻,他亦知道自己应如何闪避如何还击!无需过多思考,更像是因长期的争斗身体产生的本能反应。他身旁,那个隐形的剑客到底是谁?竟知他如此……
看着白玉堂唇边傲然的笑意,我想,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二天我就抱着奔雷离开了开封,继续自己的生活,那天发生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在我的记忆中。
两年后,展昭丁月华这两个名字再次响彻江湖。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完婚,而是因为在完婚的当天,有人不知死活大闹了婚礼。
展昭是南侠,展家也是江南大户,更何况茉花村地位在那里摆着,更别提陷空岛五义全都在场,谁敢妄动?
可真的有人妄动。而且动静不小。
云南滇池派的蛊王率领八位关门弟子二十一名门徒上门挑了场子,要展昭为死在他手下,作恶多端的独生子血债血偿。
一场硬仗。
我想不到那个场面是如何的惨烈,因为听闻,不仅白玉堂出手狠辣招招无情,连一向宽厚的展南侠也动了滔天怒火,一剑封喉人首分离,滇池所去之人,无一人生还,无一人得全尸。
也难怪,脾气再怎么好,被人搅了成婚,不怒就不是男人了。
只是听闻,蛊王临死前仰天大笑,表情快意,还未说话就被白玉堂一剑穿了心,谁都没来得及阻止。好像还有传说,白玉堂不知为何一刹间分了神,受了伤。
江湖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伤势放在任何汉子身上都不至于太在意。可我突然间想起两年前白玉堂月下舞剑,醉酒弹琴的场景,心中不安。
正巧,一位江湖上的朋友有事情要去开封,我正巧同他搭伴顺路赶了回去。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早已覆水难收。
路上走了一个月,我终于第三次来到开封。
我本来就对开封不甚熟悉,时隔这么久更加找不到路,几经辛苦打听到白府所在,迎接我的,是白府管家沈雪儿冷冷的面孔:“我们五爷不在,出去了。”
我丝毫没觉得奇怪,只顾着打听:“听说一个月前白兄受了伤,现下可好些了吗?”
“谢宋爷关心,好些了。”沈雪儿点头道,“公孙先生同大夫人都上心着呢。”
我放下心来,两大国手在这里自然没有医不好的人,想了想又问,“那沈姑娘可知白兄何时回来?”好不容易赶回来,至少说上一两句再走。
沈雪儿只低头道:“五爷给众人留了书,说厌倦官场沉闷,交了辞呈去寻青山绿水处踏青游玩去了。这一走,许是两三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甚至十年八载……”
我叹气,这话倒符合白玉堂的性子。也许……是伤心之人难留伤心之地吧。寄情山水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暗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只是看人比划了一场,又不是抓到了什么证据,说不定真的是君子之交呢,怎就想到那惊世骇俗的地方去。想到这里,我又多嘴问了句:“那……那展昭展大人,可还在开封府?”
沈雪儿惊讶的抬眼看了我一眼,随即掩去眸中神色:“展大人自然是在开封。”
我浑不在意这一小动作,既然白玉堂不在我也不好叨扰。我结交甚广,还有别的开封朋友想见一面的,就干脆的出了白府的门。
同几个朋友相约吃酒吃到了深夜,从酒楼昏昏沉沉的出来,只觉得天地都在打转儿。
所幸吃酒的酒楼同我住店的客栈相距不远,我慢吞吞的走在街上,一边瞧着仅剩的几个还未打烊的店铺。柔黄色的烛光驱赶着一方黑暗,小小的暖暖的,我品出了家的味道。
平、安、喜、乐……
忽然想到娘亲含笑的面孔,我心生感慨。
客栈的风景其实不错,离最繁华的商街不远,出门没走多远又是护龙河。那几坛子竹叶青熏得我脸颊发热,不想回到冷清的房间里昏睡,我干脆朝着河边走去。
开封城内夜间亦是万家灯火,热闹异常。虽已过了亥时河边仍有三三两两的漫步行人。我远远的望着,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位曼妙女子的身影。
是谁呢……发热的额头隐隐作痛起来,醉酒后的我不想思考,干脆静静的在不远处凝望着她。
看她莲足半蹲,虔诚的将一个小小的河灯放入河中,白皙的面庞隐隐透出悲痛之色。
今日又非中元节,怎的在这个时候放河灯?虽然没亲手放过,可也知道,这河灯多是为了哀祭逝者,或许愿祝福生者……
仿似一盆凉水从额头浇下,我猛的想起了这位姑娘的名字——便是今日见过的沈雪儿!那她祭的……
我一刹间觉得脑子一片晕眩,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已然施展轻功轻踏水面将还未放远的河灯捞了上来。
沈雪儿猛的站起来,脸色苍白的望着我,上手就抢。
她似乎被白玉堂指点过几招,功夫在姑娘家里也不错了,可惜我占了先机。转个身趁机绕道她身后,一瞬间,已经看清了上面娟秀的小字:
爷:猫儿安。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居然没把自己从梦中掐醒。宋唯卿啊宋唯卿,你的酒量怎地就这般不好了!白玉堂——那个闹了整个东京依然飞扬跳脱的白玉堂——怎么可能?!
手臂怅然垂下,河灯轻飘飘的掉落在河边,竟又顺着水流飘荡的向中间去了。
沈雪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低声道,“宋公子,你既然知道了,若还当五爷是朋友,就将这件事藏在心里,永远别说出来!”
我心中一沉,茫然的看着她,这么说,是真的了?可是明明,明明——
和那人见面的日子好似还是昨天,听他嬉笑怒骂的场面还如此鲜活,怎么会……
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我狠咽了口唾沫,闭了闭眼,也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沈雪儿不再瞒我:“七日前。”
我恍然,竟是头七么,怪不得选了今日……
可是……“白兄他……怎么会?蛊王么?还是因为展大人?”心下一乱,我酒劲冲头,问的毫无章法。
可沈雪儿听懂了,她估计也是心中憋久了想找人说一说,垂泪道:“展大人成亲那日蛊王大闹婚场,展大人对滇池蛊王,五爷一人挑了滇派四名关门弟子,本是稳赢的,没想到蛊王被展大人伤了之后大叫展昭纳命来,五爷关心则乱,一时不查中了蛊王的‘追魂’。”
我对毒药全无了解。虽知是废话,还是问了句,“连公孙先生同卢夫人都解不得?”
“本来能解得,五爷当场就将人杀了,就解不了了。” 沈雪儿胡乱擦了擦泪,解释说,“追魂的唯一解法,就是在施毒之人身上中上追魂蛊,必求施毒之人一个心甘情愿。”
我心中一震,勉强笑了一下,怪不得,怪不得容不得蛊王一句话出口就将他穿了心。怕是他中毒之时已猜到会这般。展昭亲手斩杀了蛊王的唯一爱儿,若蛊王答应救白玉堂,恐怕那个条件……会让展昭生不如死。
不愧是堂堂陷空岛五当家,美英雄白玉堂,世间不惧生死之人何其多,难得是电光火石间当机立断,连条件都没讲就自断唯一生路——不知该说你任性妄为还是义薄云天。
只是白兄,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你当场的异样,瞒不过公孙先生,瞒不过卢家大嫂,怎就自信能瞒得了展昭?
你任性一去一了百了,却将这个累死知己这个担子一股脑砸给了那人,你到底是在救他,还是害他?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生无处着相思!
沈雪儿见我沉默,盯着我道:“五爷临去前嘱咐了,不能瞒的他都告诉了,该瞒住的他谁都没说,只留了书信说去游山玩水。宋先生,我知道你真心拿五爷当朋友,我信你。但若有什么风声传出去,金华白家同陷空岛可也不是吃素的!”
我没把她威胁当回事,还是不住点头,不愧是白玉堂教出的丫鬟,一点亏都吃不得。
只是……
“就算我不说,这个消息能瞒过几年?”我弄不懂白玉堂的想法了,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总有一天,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
沈雪儿面露困惑之色,淡淡道,“五爷说,本也没打算瞒住的……”
眼前又浮现出自家主子苍白面容上笃定的微笑,那么骄傲明亮,那么自豪:“只是猫儿啊,都是死心眼的。若他没见着我尸首,就知道我一直都在陪着他!”
我还是不解,我也不需要了解。因为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两人中间,无论最后的结局怎样,都已容不下任何因素插足。丁月华如此,蛊王如此,死生之事亦是如此。
相伴如此,夫复何求
无须再多言,我将沈雪儿送回了白府。临别时,我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沈姑娘……能否告知,白兄尸骨埋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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