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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经历的最美好的传奇。
第一章
为什么会是眼前这个样子,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球进了!中国队于上半场刚开始11分钟的时候就攻破了巴西队的大门……”
“拆迁方不得不再次退让,劝说站在水塔顶上情绪激动的钉子户李某下来……”
“治疗艾滋已不再是梦!赶快拨打电话……”
已经是第十一天了,秦宁颓然倒在沙发上,手中的遥控器滑落在地面。他所在的这间房子很大很宽敞,墙上还挂着主人一家三口的照片,一对夫妻搂着一个小姑娘冲着镜头温馨地笑着,尤其是那个小姑娘,大概是正在换牙期,乐起来一个小黑洞特别可爱。
不过这照片里没有此时此刻瘫在沙发上的、一脸痛不欲生的帅小伙秦宁,原因也很简单,这里根本不是他家,他也和这家主人没有任何瓜葛,只不过他在外面游荡了若干天之后突然发现这家临街独栋的房子没有上锁,然后就大喇喇地就走进去了,后来他惊喜地发现这家人有一台可以刻录电视节目的录像机,于是为了假装世界还是正常的,他每天都定点来这户人家收看电视节目。
躺在沙发上挺尸了片刻之后秦宁勉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拎起桌上的啤酒狠狠地灌了几口,然后一脸淡定地把酒瓶子砸向了那台看起来还算高级的电视。
嘭的一声之后,股股青烟冒出,他嘴角抽搐着笑了几声,脚步不稳地打开大门走了出去。相同的节目他已经看了整整十一天,他甚至都已经能详细地描述出中国队是如何爆冷进球然后被巴西队狂扫的,也能详细地讲出钉子户和拆迁队负责人对话的每一个字,如果需要连标点符号都可以猜出,更别说那个广告了,主持人在几分几秒的时候喷出了一团口水他记得比自己名字还清楚。
反正他已经快把自己的名字忘掉了,怎么说都无所谓了吧。
这户人家想必一定非常富裕,不仅临街独栋还占据着那条穿城而过的河流最美的风情线上最好的地段,秦宁转过街角就能看到滨河大街。滨河大街向来都是车水马龙,作为这座城市的主干道,每天的车流量都大得惊人,又由于滨河的缘故总有很多人在街上散步、打牌或者广场舞什么的,总之就是很热闹。秦宁的家,也就在滨河大街中段。
秦宁,男,二十六岁,职业是个编剧,当然没有什么名气,就靠给一些三流剧组写点儿香艳或血腥的本子挣点儿糊口钱,兼职给剧组当群众演员,最擅长演尸体,曾经一举创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三个多小时他才爬起来,再还兼职给一寒暑假英语辅导班初中级当英语老师,凭借大学六级那点儿底子倒也教的像模像样,加之一副天生的好皮囊,颇受女学生们的青睐。
秦宁这人呢,没什么毛病,就一点,听不得人吵。他最烦的就是在他正在一屋子烟熏火燎里打字打得心烦意乱的时候,楼下突然就有大妈开始放起某个国内知名组合的成名曲,一群退休妇女跳起了威名远扬的广场舞。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秦宁只想端起把冲锋枪把她们都突突了然后再举枪自尽,“落得片白茫茫的大地好干净”!
不过在眼前这个时刻,他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听到那些喧嚣与聒噪。
踏上滨河大街之后,眼前的景象一如十一天之前他推开窗所看到的一样,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整条街上除了他的脚步声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或者说得具体一点,整条大街上除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影之外一个人都没有。街道是超越了以往的干净,向远处望过去的时候也基本上一点儿垃圾都看不到,不过干净的原因倒不是他所期望看到的清洁工勤劳了起来或是人们突然觉悟不再随地乱扔垃圾了,而是这条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这种干净和身边死一般的寂静,秦宁已经整整感受了十一天。
生不如死的十一天。
他还清楚记得自己在十一天前睁开眼的整个过程。前一天他刚刚开了两个夜车写完了一个关于小三拆散原配夫妇的本子,于是那一天晚上就很早爬上了床蒙着被子睡了个昏天黑地。秦宁没什么夜生活,生活作风除了有点儿死宅之外整体还是社会大好青年中的一员,辛苦了那么久的他自然一心只想睡个好觉,为此他专门带上了眼罩和耳塞,前者对付早晨刺眼的阳光,后者对付狂躁的广场舞中年妇女,效果是非常美好的,她们再也吵不到他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想法秦宁也就只有苦笑的份儿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犯贱的一种呢,能听到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用水泥堵住,听不到的时候却对那喧嚣产生了抓心挠肝的想念。
那一天在他醒来的一瞬间已经是傍晚了,没有因为外界的干扰而获得了一次真正的自然醒,他还因为世界如此安静而暗暗高兴着。翻身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昨天喝剩的牛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又睡眼惺忪地趿拉回客厅一指头戳开了电视,可是他眼前的电视先是“嘶嘶嘶嘶……”地飘过几片雪花码,然后就提示了“无信号”。
是忘记交闭路电视费了吗?秦宁挠了挠本来在枕头上就摩擦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三口两口喝空手里的牛奶盒,习惯性地把盒子捏瘪,翻了个身把昨天临睡前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扯了过来掀开。连接不上网络?他皱起眉头,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倒霉,难不成我也忘记交网费了?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秦宁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日落时分的天边颜色很好看,有人常分不清清晨和傍晚,其实清晨的天空是明黄色,而傍晚则是一片令人倍感温暖的暖红色。秦宁临窗站着,定定地望着窗边那一抹红,望着夕阳把影子映在门口静静流淌着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样子很是诱人,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傍晚真的很美,他发自内心的感叹着。
直到太阳落山,他才意识到今天的天好像格外黑。在太阳收敛了最后一抹霞光之后,城市突然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车鸣笛,没有小贩的吆喝声,路灯没有按时亮起,他抬起眼向左右两边的楼看过去,没有一家亮着灯。他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今天的世界,是不是安静地过头了?急忙趴在窗口望向门口那条原本车水马龙的主干道,秦宁焦虑地等待了五分钟,一辆车都没有,一个行人都没有,不光这样,甚至连一点儿光源都没有。不祥的预感浓重的升腾起来,秦宁转身走进屋里,手足无措地在客厅的地板上踱了好几个圈儿,而后又走回到窗前不甘心地向外张望,甚至把鼻子都挤在了窗上。
但是,情况没有任何变化。秦宁开始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了,他冲回客厅抓起手机拨了自己认识的一个朋友的电话:
“嘟——嘟——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number……”再拨!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再拨!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等拨到第十遍的时候秦宁放弃了,他丢下手机打开自己家门,走到住在对面那户的门前,虽然现在邻里关系都很糟糕,但他隐约还记得这户里住着的是一对小夫妻,就是那种经常在下班后提着菜篮两个人有说有笑回家的那种新婚夫妻,看起来很甜蜜而且下班时间内很少不在家。他举起手轻轻叩响了那扇防盗门:
“有人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壁上碰撞着、回旋着,渐渐一点点归于静默。再度张口却发现声音哽在了喉头,秦宁呼吸声渐渐粗重,刚刚的敲门声唤醒了沉睡着的声控灯,把他的影子无助地投在那扇紧锁的门上,走廊里连一丝风声都没有。他死死地瞪着那扇门板,眼睛里泛上一丝血红。毫无预兆地,声控灯灭了,黑暗在一瞬间就吞没了秦宁的身影。
不。不会的。又不是拍电影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一颗冷汗顺着脸庞侧面的轮廓滑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紧张地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喂……”干涩的声音听着都不像自己的了,他嘶哑的声音再次点亮了走廊的声控灯,从来没有发现过黑暗居然会这么可怕!他挪动着脚步走到楼上,楼上两扇防盗门冰冷冷地瞪着他,让他不情愿地想起曾经那唯一的一次、在医院停尸房的经历。那两扇门和那条白布遮挡下的脸一样,冷冰冰地望着他,茫然而苍白。他打了个寒颤,明明是已经即将入夏的时节,他却硬生生感受到了一阵恶寒,勉强打起精神,他叩响了离他较近的那扇贴着喜气洋洋的倒福的门。
无论是谁,快开门,或者快在里面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也行。他焦急地想,然而回应他的还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别这样。别这样!他开始加快了敲门的频率,牙齿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咬合着发出了咯咯声,然后被惊恐和慌张促使到了砸门,踹门的地步。
秦宁一边砸门一边吼叫着,眼见这两家没什么效果他又奔到楼上的两家,以同样狂躁的方法狠狠地砸着、踹着。大家平时不都是很爱看热闹的吗?不都非常讨厌这种在公共场合发出巨大声响的疯子吗?出来啊!无论是谁都好,出来骂我啊!实在不行揍我也行啊,不管你做什么都先出来啊!砸门声回荡在走廊里,混合着嘶吼声一起被放大了不只十倍,巨大的响动让整栋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可是就是不曾有任何人或者其他的活物出现。
那一天的自己整整在外面敲了一晚上的门。十一天后的秦宁自嘲地笑了起来,那天他用了整整一晚上确定了一件事实,那就是,这所城市,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不,不只是一个城市,他试图和城市外的人进行联系,但也没有任何消息从城市外部传过来,在这十一天内他试图走向城市的边缘,却无奈地发现无论他走多远都见不到一个人影。所有人像是变成了魔术师的道具,一下子就不留任何痕迹的不见了。
没错,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样,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
那么,被留下的自己,是幸运的那个还是不幸的那个?他笑,笑得极其惨淡。
他用十一天来消化掉这个让他惊慌的事实,他努力回想着很多好莱坞大片里类似的剧情,是僵尸屠城了还是病毒爆发了,他走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除了没有人之外。
要是能有僵尸或者病毒变异人也好啊,至少我还能知道我该做什么。
也许是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死掉了,对,那几天不是正好工作的太过辛苦吗,说不定自己已经在睡梦中过劳死了,但是已经死了的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还留在人间不肯走,所以就跟时空穿越似的和正常生活处于一个重叠但不相同的空间中……哼,他笑,不愧是写东西为生的,这想象力连他自己都不得不叹为观止了。
他甩了甩脑袋,决定还是找点儿东西回家吃饭比较实际,平时经常过去看电视节目回放的那户人家的电视机被他一怒之下给砸掉了,他现在倒是真的挺后悔自己的冲动了,至少看着那些节目回放自己还能幻想一下“其实生活是正常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这种假象。现在,连幻想都没了。秦宁苦笑着对自己说:“总跟自己过不去,万一那家人突然又回来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赔得起啊……”
一个人的时候就得习惯对自己说话,否则总有一天或迟或早那如同钝刀子杀人的寂寞会硬生生把自己逼疯的吧,秦宁一边想着一边猫着腰从旁边超市门上一个破裂的大洞钻了进去,这个大洞是他在第四天的时候用消防栓强行砸开的,为了获得些新鲜的饮用水。
没有人的城市,断电和断水是早晚的事儿,第三天晚上水龙头里就不再滴下任何一滴水,而电呢,又能撑多久呢?
没有人的城市,还有什么规则可言吗?难道他取东西还必须得在货架上留下两三张在当前情况下毫无用处的纸币在上面吗?没有社会果然就没有道德这句话说得再正确不过了,秦宁觉得在这个时候还得考虑道德什么的就有点儿太过讽刺了,于是他顺手从架子上搜走了所有的草莓口味的奥利奥饼干,临走前还从另一架上顺走了早几天就想看的一部电影:
《我是传奇》,威尔史密斯主演,那个和自己一样孤苦伶仃的男人的故事。不不不,秦宁你乱想什么,人家威尔好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吧,人家身边是有只忠犬的好吧,人家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世界呢好吧,根本就不像你这么窝囊好吧!就算不提这些,人家还能把怪物史莱克的台词背下来呢,你呢?你能干嘛?和人家一起背怪物史瑞克的台词吗?
或许我也应该向他学习一下把模特当做真人交谈的技能。秦宁想。
"你好,小明,今天吃了吗。"秦宁拍了拍一个正在展示一件V字领浅灰色运动T恤的男模特,朝他故作潇洒的打了个招呼,然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傻到冒泡,抽搐着嘴角拎着自己挑出来的饼干和大桶装的纯净水走出了超市。他还得赶紧去研究研究最近家门口河水的质量怎么样,以此来考虑他要不要下河去洗个澡,毕竟自打停水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能愉快地清洗一下自己。
秦宁脚步蹒跚着走回家,既然现实情况是这个鬼样子,既然自己根本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不如就好好“活”下去,等待着某一天自己的社交技能退化完毕后返祖成为野人,然后人类就轻飘飘地灭绝了,最逗的是,自己这个最后一个人类居然不清楚人类到底是为什么灭绝的。他傻傻地笑起来,然后为自己无聊的幽默而摇了摇头。
我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这一天,地球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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