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羔羊

　　面对蓦的松开了手的萧染奕，杨音眸心一暗，指尖隔着虚空捏了捏，“孩子……取名字了没有？”

　　“孩子都是由做父亲的来取的……夫君他现在仍然不知所踪，孩子的名字就有劳你费心了。”萧染奕伸手把被孩子踢开的小被子往上面拉了拉，目光慈爱地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好，我会尽快想出两个合适的名字的。”杨音抬起头，语调平静地回道，眼里看不到半丝光彩。

　　“阿音，你在外面忙碌了这么久，还是先去洗漱一番，然后回屋休息吧。”说罢，萧染奕将杨音推到门外。

　　杨音拗不过她的好意，尴尬地笑笑，转身离开了里屋。萧染奕静静地倚在门柱上，看着杨音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不是没有看到杨音眼中的深情，只是她们二人均为女子，相恋有违伦常，更重要的是她一个有夫之妇，三个孩子的母亲，责任与道德容不得她如此轻率，晋王妃的身份更是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况且她已经从暗卫那里得知了杨英的近况，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心里想的那样深爱着杨英，但他毕竟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而杨音始终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她赌不起。

　　杨音带给了萧染奕从未体会过的女子专有的细腻与温情，每每当她看到杨音那张熟悉的面容，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沉溺在她深情的眼眸里。

　　她不是夫君！萧染奕在心底告诉自己，终究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举起右手按在胸口，心跳的感觉骗不了自己。更何况她的夫君可以一方面对自己浓情蜜意，另一方面美人在怀。女人的感情又如何算数？

　　在杨音出使突厥的这些日子里，她日夜牵肠挂肚，经常派人去宫里打探杨音的消息。

　　就连萧染奕自己险些因为难缠而死也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更加担忧杨音的安危。直到知道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前，萧染奕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阿音，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所以你还是忘了我吧。也是时候与你说清楚了，再这样拖延下去对你我都不好。

　　杨音一面泡着澡一面思考着历史上隋炀帝几个孩子的名字问题，既然她现在扮演的是杨广的角色，那么就该让历史正确的走下去。

　　忽然，她的脑子里闪现出了一组资料，杨暕，字世朏，小字阿孩，隋炀帝杨广第二子。那么另外一个女孩应该就是南阳公主吧？历史上也没有记载她的名字，该如何是好？

　　女儿应该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暖暖的，很贴心。对了，就叫她杨暖吧！

　　一番洗漱下来，两个孩子的名字也就此尘埃落定。

　　“王爷，王妃已经在前面的小亭子里为您备好了点心，说等您沐浴出来后，吃些垫垫肚子。”杨音在屋里穿好了衣衫，刚一走出房间就有一名婢女恭敬地走上前来，引着她到亭子里走去。

　　“阿音，你来了。”萧染奕在侍女的陪伴下坐在石凳上等候着杨音的到来，此时日头西斜，夕阳的余辉投射在萧染奕的面庞上为她镀上薄薄的粉色，显得很是红润。

　　侍女们自觉地退出了小亭子，只剩下萧染奕与杨音相对两无言。

　　“阿音，来这里坐。”萧染奕指了指身边的一张石凳，示意杨音坐下。

　　石桌上摆着做工精巧，赏心悦目的小点心。萧染奕站起身子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杨音倒了一杯茶。

　　“这是地方进贡的水月茶，通常长在江南一带，是前不久父皇赏赐给你的。”萧染奕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做完这一切后，她将茶壶放回原处。

　　“南方……不一直是陈国的领地吗？”杨音困惑地看向萧染奕，举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感受着舌尖淌过的清香，虽然不及后世的炒青清爽可口，但也不难下咽。

　　“父皇一直有统一南北的雄心壮志，不久之后就会向陈国开战……”萧染奕面露忧色，手指不自觉地曲起。

　　“我明白了。”不需要多言，杨音立刻就明白了萧染奕的想法。她是要让自己代替杨英上战场，参与这场历史性的灭陈战役。

　　“你放心，我会去的！”忍住心底不断溢出的酸涩，杨音像是担心萧染奕不相信自己的诚意，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真正的隋炀帝不见了，我所做的不过是顺应历史而已。杨音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直到心脏彻底麻木，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掌轻轻地覆在杨音不住颤抖着的手背上，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阿音，你若是不愿……”萧染奕的话还未说完整，便被杨音打断。

　　“没有，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的夫君平安归来。”直到你再也不需要我……

　　看着杨音隐在眼底的哀伤，萧染奕的心一钝一钝的犯疼。

　　阿音，见到了这样的我，你怎么还是不死心？我只是单纯在利用你而已，你为何这样痴傻？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些了。早些时候，你不是问我该给两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吗？我已经想好了，你要不要听听？”杨音隐藏了一切情绪，只是微笑着询问一旁的萧染奕。

　　“阿音……你且说来听听吧。”这样委曲求全的杨音，强颜欢笑的杨音，都让萧染奕不住地心疼，却不能表露出来，她唯有顺着她的意思，反问她。

　　“哥哥就叫杨暕，妹妹叫杨暖，你看如何？”杨音嘴角洋溢着得意的笑，就像一个做了好事等着大人表扬的小孩子。

　　“依你便是了，你呀……”萧染奕看着如此天真烂漫的杨音，忍不住伸手去刮她挺翘的鼻梁，杨音忘记了躲闪，直到萧染奕微凉的指尖触碰到那有着热度的鼻梁，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萧染奕收回了手指，压下了一瞬间的悸动，看似云淡风轻地说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回前厅用晚膳吧。”

　　说罢，便径直站起身，越过了杨音的身体，晚风袭过，空气里弥散着萧染奕独有的香味，拂过了杨音的鼻翼。

　　就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心上，杨音有些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拉住了萧染奕的手腕。稍一用力，萧染奕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倒入杨音的怀里。

　　彼时四目相对，彼此错乱的心跳清晰可闻，杨音低头看向萧染奕因羞愤交加而绯红了的面颊，一颗心儿竟是砰砰直跳。

　　暧昧的气息将两人笼在其间，杨音心驰神往地慢慢靠近怀里娇羞的人儿，许是这月色太过迷人，让她有了一亲芳泽的念头。

　　萧染奕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不一会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睁开眼帘，满满的都是杨音的深情凝视，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忽然升起一种无力感。

　　乱了，一切都乱了……那就让它一直乱下去吧！

　　“父王，母妃，原来你们在这里呀！昭儿找了你们好久呢！”一个小男孩的清脆话语，使得沉醉于迷蒙月色的两人瞬间惊醒，那犹如蜻蜓点水的清浅一吻也戛然而止。

　　杨音尴尬异常地扶起了萧染奕，看到对方娇嗔的一眼，杨音一张白皙的面庞爆红，心脏还在极速地跳动着，久久不能平息。

　　能够亲到佳人芳泽，杨音已是心满意足，即使那一吻只是偷来的……

　　萧染奕被儿子一声唤醒，在杨音的搀扶下坐在了杨音的大腿上，脸颊还有些轻微的热度。

　　不是说好要断了她对自己的念想吗？怎么到头来事情变成了这般？

　　然而当萧染奕低头看见杨音一副像是得了莫大奖赏的表情，她的心竟再度隐隐作痛起来。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萧染奕下定了决心，两手攀在杨音身上慢慢站了起来。在离开杨音怀抱前，她附在杨音耳边说出了一句绝情的话。

　　“今夜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我不慎将你误认成他。”

　　怀中仍旧残留着她的体温，杨音的心上却空了大半。是了，我怎会如此痴傻地认为她也会如我这般爱上了彼此……

　　“昭儿，你怎么一个人到亭子里找父王和母妃？”萧染奕略带疼惜地揉了揉杨昭的小脑袋，温柔的问道。

　　“母妃，我问他们你们去哪里了，他们便告诉我你们来了这亭子。一开始他们还拦住我，不让我进来呢！要不是我偷偷溜了进来，怕是还在院子外面等着你们呢。”

　　杨昭很是得意地昂着脑袋，这副模样倒是像极了杨音提到两个孩子名字时的表情，萧染奕揉着他脑袋的手愣在了半空中，心下又是一阵抑郁。

　　小家伙倒也眼疾手快，小跑着钻进了杨音敞开的怀抱，小脑袋蹭着她的臂弯。

　　杨音敛了嘴角的苦涩，扬起一抹微笑，一把抱住怀里的杨音从石凳上起来，看到小家伙巴巴地望着桌子上摆着的小点心，心下了然。

　　“昭儿可是饿着了？”温声细语，眼底除了慈爱之色再无其他。

　　“嗯嗯，父王，昭儿想吃。”杨昭乖巧地点点头，抬头仰望着杨音，很是惹人怜爱。

　　“昭儿，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还黏着你父王？！”站在亭外的萧染奕看到亭子里上演的这幕父慈子孝的画面，不由冷着脸责怪道。

　　连她自己心里也不知道，这股怒气是从何而来，又是因何而起。

　　仅仅是因为杨音取代了杨英的位置，让昭儿喊来那个本来属于杨英的称呼，还是些别的什么……

　　萧染奕第一次感到了迷惑，自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因为杨音的开心而开心，为她的难过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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