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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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开，闪开！出皇榜啦！闪开！”铁蹄开道，洛阳城人喧马嘶，百姓闪避，羽林军在主道上奔驰，扬起霸道的烟尘。
　　一张鹅黄色的绢帛大榜庄重的贴在洛阳城门门口，百姓在军队散开后潮水般涌上，他们识字的大大咧咧地朗读，不识字也跳着脚想看看榜上的字画。一个私塾老先生模样的老头捻着歪歪扭扭的髭须，抑扬顿挫仿佛在教童生诵读。皇榜上还有一副画像，上面应该是个年轻男子，后脑勺梳着长发辫，目光僵冷而凌厉，画师应该也是个高手，把一个被通缉的人物的阴鸷与残忍刻画得淋漓尽致。百姓们听着，议论着，
　　“听！说是……这小子胆大包天，袭击了皇上的御驾？”
　　“没听错吧？一个瘦小子也敢去挑那些宫里的卫队？”
　　“没错没错，就是他。这小子之前还杀了不少当官的，一直就没抓住呐……”
　　“悬赏五千两？我的天老爷，这价码！”
　　“别听着银两流口水，这可不是一般人抓得住的……”
　　人群议论纷纷，没注意到一个戴着镶着黑纱幂篱的斗笠的人，转身离开了人群，形色匆匆。那人走远，七拐八拐，转进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子，摘下幂篱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庞，素面朝天柳眉杏眼——那是陆阿宛。
　　“林应……那是林应啊……”阿宛擦着脑门淋漓的汗水兀自长叹，一阵疾走累得她气喘急促得很，“林应，你个傻妹妹……居然真敢去刺杀皇上，疯了……”
　　崇延三年失踪的林应，至今杳无音讯，如今阿宛见了通缉，明白了，林应现在就在洛阳城内，她必须找到她。
　　“宛姐！”一个冷淡淡的声音，像从天而降的一块冰凌，硬生生落在陆阿宛耳前。陆阿宛惊异地抬头，看见那个两年前失踪的师妹，正蹲在上方的一座矮房房顶上，看着自己。
　　“林应？……”
　　“是我，宛姐。”林应纵身跃下，她的轻身功夫让她的动作轻盈得像只狸猫。落地纤尘不起，直立在阿宛面前。
　　“你？”陆阿宛怔怔地端详着面前形容打扮与男人无异的少女，“林应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一直跟着我？”
　　“跟了两天了，你来洛阳我就跟上你了。”林应讲这句话时翘嘴微笑了一下，这时少女的容颜和表情又略略浮上她的脸庞。
　　陆阿宛还是在端详两年未见的林应，一言不发。林应及腰的黑发梳成了一根马尾大辫，和通缉令上一般无二的。她穿着一件领口和肩头都有些破烂的白色皮子背心，里面衬着件灰蓝色的短衣，腰扎草绳，腿上一条碎了边的黑短裤子，脚上半新的草鞋，及膝及肘都裹着绷带一样的白布条，连手指都裹缠上了布条。她额前也束着一根白布条，像戴孝，布条尾稍随风微飘。她的面容没大改，但神色早已不似当年还是“林瑛小姐”那般羞怯较弱，其实这些年越来越多的肃杀之气浮上林应的脸庞，可阿宛一直没太注意，如今端详着林应略显黧黑的尖削面孔，看着她阴深深的细长眼睛，紧闭的暗紫嘴唇，还有高挺的鼻子，阿宛有点发憷，她下意识和第一次在破庙里见到的那个“林瑛”对比，早已物是人非。她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想办法逃走？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阿宛走近，昔日的林瑛师妹已经比她高了快半个脑袋，“哪怕，换个装扮，或者想想办法，洛阳现在缉捕你急于星火，为什么不逃？你这是等死！”
　　“我知道。”林应懒懒的回了一句，随意地坐在墙根下。
　　“那为什么不走？我可以帮你逃出去的，傻妹妹！”林应懒懒散散的模样让陆阿宛大惑不解。
　　林应抬头，看着矮屋分割出的一片并不深邃的灰蓝色苍穹，一抹冷笑般的笑意勾起了她紧抿的嘴角，此时，是崇延五年的五月，干旱而焦灼。她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师姐，我根本就没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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