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

作者:叶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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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殇逝


      “一切均是儿臣荒唐无德、大逆不道、有违圣意,但望皇阿玛切莫牵连旁人,千错万错,胤礽一人承担。”胤礽的话清冷开口,这才让众人惊觉刚才帐间死一般的沉寂。
      “承担?你承担得了么?你又以什么身份承担?” 康熙一怔,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一条条青筋暴露于手背,却忍不住冷笑,“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你认了一切,朕就不追究旁人的责任了?你以为抛却了太子这个身份,便可以换得别人的性命?”
      康熙眼中的冷色浓了几分,刚才的伤感与无奈早已消失不见,唯有身为帝王的威严与无情:“江山社稷,不是你用来交换的条件,朕的大清江山,也断不会让你用来做人情买卖!”
      康熙缓缓起身,一字一字地道:“梁九功,再传朕旨意,废太子之党羽格尔芬、阿尔吉善及二格、苏尔特、哈什大、萨尔邦阿就在正法,杜默臣、阿进泰、苏赫陈、倪雅汉即日充发盛京,太子太傅王炎……革职发配宁古塔,容小兰……”
      “皇阿玛!”胤礽终是不能再平静,目光灼灼地盯着康熙,跪上前半步,打断他的话,“要杀要剐全是我的错,皇阿玛……又何苦牵连于旁人?”
      “旁人?”康熙冷笑,“你真以为朕不知道这些人这些年来帮你做了什么?你真以为朕不知道容小兰之事牵扯了朝中多少人脉关系?你真以为朕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欺瞒了朕这么多年?”
      “皇阿玛是一代名君仁君,没必要为儿臣这般不孝无德之人白担了恶名,儿臣但求一死,他们不过是听令之人,全是儿臣主使才……”
      “朕会杀自己的儿子么?总要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的,你从十年前出手就应该想清楚迟早有这一天!”缓了下,康熙冷冷地盯着胤礽,“何况朕不是没给你机会……”
      诺敏在一旁心突的一跳,上元之日在春涧坊康熙的一番话不知怎的一下就涌到了心头。犹记得他的那句“不追究”与“好自为之”,或许那时候康熙并不知道容小兰的真正身份才会让胤礽自行处理,然而从那时起,诺敏心头就有了不安,因为她知道胤礽是绝对不会对容小兰下手的。只是不料,这却成了康熙一废太子的导火索!
      胤礽双唇抿了抿却没出声,他又何尝不明白康熙话里的意思,只是若说之前的事牵扯的人过多的话,那么从上元之日之后他安排容小兰逃出京城,又何尝不是牵扯了更多的人?而康熙要真正追究起来,远远不止格尔芬、阿尔吉善及二格他们了!
      “太……二哥您这怎么说话儿呢,太没有君臣之道!”见二哥面色渐渐苍白,一双拳却在身侧紧紧握着,九阿哥忽的冷笑插嘴,眼中带了隐隐嘲讽和恶意,“皇阿玛的旨意,如何容得你来置疑?”
      “就是,皇阿玛还未追究你的阴谋悖乱,谋党枉法,你竟敢置疑皇阿玛的旨意,太过分了。”十阿哥也附和着。
      “皇阿玛手下留情。”四阿哥见十三双目赤红,动了动身子,知道他想干什么,忙一把压了他的手,抢在他前面长身而起,跪行了几步,“这些人跟在二哥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王师傅已经如此高龄,断经不得去宁古塔的一路风波……此事皇阿玛是不是再……”
      众人一怔,似是没想到此时开口求情的会是四阿哥。朝堂之上太子与四阿哥的不合明眼人都看得真切,为此太子亦是明里暗里没少给四阿哥下绊儿,虽然四阿哥很少与之公然针锋相对,但二人的关系却势同水火,让八阿哥一党很是兴灾乐祸。
      十三亦是目光微闪,带了丝震惊的神色。二哥和他甚至诺敏都明白,这会儿他最好把自己择清楚才是上策,可是他竟也卷了进来——是顾念着旧日之情,还是另有盘算?就好像上元之日他的出面替太子和九阿哥开脱一样,不论他是想帮衬着谁,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哟,四哥跟这儿做什么好人。若论起来,这段时间就你被二哥挤兑得最厉害,而且早前儿还是你自个儿上折子弹劾二哥手下的羽格尔芬、阿尔吉善及二格为虎作伥、为非作歹,这会子倒充了好人替人求起情来了。”
      “没错,皇阿玛,儿臣也顶瞧不起有些人的惺惺作态!”
      “皇阿玛,二哥再如何违了圣意,他终只是顾念着旧人之情而已,并非阴谋悖乱,也非对皇阿玛有什么不轨之心,还请皇阿玛明察!”四阿哥倒也不理会他们的冷嘲热讽,轻声地道,“儿臣愿以性命担保……”
      “怎么着,四哥这是唱的哪一出?以性命担保?你是知道皇阿玛一向宽仁为怀,连二哥都不会动,又何必你以性担保?”九阿哥眯着眼冷笑。
      “真是有趣。容某唱了半辈子的戏,就连戏里也没见过把自己亲兄弟往死得整的呢,九爷、十爷还真让容某开了眼界,容某死了倒也值了!”容小兰忽然冷笑开口,连二阿哥身边参与此事的人都被牵连,更何况是他这个罪魁祸首,反正是死,此时反而没有惧意。
      “你!”九阿哥微变了面色,抬头看了眼康熙,方恨恨地压低声音冷笑,“刚才老十怎么没踢死你?不过横竖是快死了,不想痛快是吧,别忘了重九姑娘还在呢,要不要爷帮你给她条活路,向皇阿玛讨了去当个侍妾什么的?”
      容小兰身子一震,忽然闭上了嘴。他自知自己被抓,重九定然是会受到牵连,只是若天下还有比死更痛苦的事,只怕就是落在九阿哥他们的手里了。
      见容小兰面色苍白地住了口,九阿哥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痛处,不由咧嘴一笑。
      就在他说这番话的同时,却听八阿哥刚好开口道:“皇阿玛,儿臣觉得四哥刚才的话有道理,容小兰之事疑点颇多,应当再议,议后再做定夺不迟。”
      “老八你想议什么?”胤礽忽然冷冷开口,“你是不是嫌把你二哥扯进去还不够,把王师傅、容小兰、格尔芬、阿尔吉善及二格、苏尔特他们扯进去还不够,把非要再扯进去几个人你才甘心?你还想扯上谁,老三,老四,老十三还是别人?”
      胤礽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亮而冷厉的逼视过去,顺便扫视了下静立在梁九功身后的那条淡淡影子。八阿哥顺着他别有意味的目光,只见秋若立于帐中一角,神色苍白地望着这一切,眼中仿佛清淡无波,却又仿佛隐着深深的悲哀。
      八阿哥心头微是一惊,但神色无波地别过头轻声道:“二哥言重了,老八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容小兰一介布衣,又如何躲得过禁军和绿骑营的搜寻,又如何能够在重兵把守之下轻易出了京城,又如何能够轻易就入得我大清的行营与重九姑娘私会,又为何会有……”他微微顿了一下,却还是缓缓开口,“又如何会有我大清皇子阿哥才有的宫禁令牌和信物?”
      说到最后时,他的目光已由温和变得凌厉,与二阿哥的目光相对,竟也不让分毫——有些事,已经踏出第一步,便注定不能回头,就算有苦有痛,也要必须承受。
      “皇阿玛明鉴,这是自容小兰身上搜到的,原本儿臣以为是伪造的,找了内务人鉴定过是真的……”大阿哥从怀中取出一方令牌方要呈过去,却忽然见魏珠匆匆进来。
      梁九功侧目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魏珠忙跪在康熙下首,道:“万岁爷,十八阿哥……不大好了……”
      康熙猛地起身:“你说什么?”
      魏珠吓了一跳,忙以头叩地后才谨慎地答道:“回万岁爷,十八阿哥半个时辰前还进了小半碗粥,没想到一会儿工夫全吐了,还咳了血,而且……而且……”他见康熙的面色,声音里带了丝颤抖,“奴才过来时,十八阿哥晕蹶了过去,而且……气息很弱,出多进……少……”
      直到魏珠说完良久,康熙才似乎猛的惊醒,原本立着的身子微微一晃,梁九功忙伸手扶住他,向魏珠道:“不是傍晚时,孙太医还说十八阿哥精神略好些么,怎么突然就……”
      不等魏珠回答,康熙把挣了梁九功的手,绕开几案便向外行去。
      大阿哥眼见康熙就要离开,心下一急。此时正是对付老二一党的最佳机时机,眼见机会稍纵即逝,待皇阿玛过会儿回来万一变了心思就前功尽弃了,就好像十年前的齐洛一案一样,当时舅舅跟他见皇阿玛已经动了心要废太子,可终还是心软下来。此次虽然皇阿玛废太子诏已下,不乘胜追击让其无还手之力终是不安心。
      眼见康熙刚好经过自己身侧,大阿哥深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低声道:“皇阿玛,并非儿臣不仁义,不顾念着十八弟,只是这件事事关皇阿玛安危,不得不禀……”
      九阿哥、十阿哥迅速瞥了八阿哥一眼,也跪行了两步,拦在康熙身侧:“大哥所言极是,若不是拦得及时,只怕会有乱子发生,皇阿玛容儿臣等回禀清楚……”
      康熙冷笑,十八阿哥命在旦夕,大阿哥居然还在争,这些皇子阿哥还争,他正要发怒,却不料待看清了大阿哥手中之物,不由脚步一顿,自大阿哥手中缓缓举起一枚印章,凝视良久,而后移到胤礽身上:“ ‘惇本主人’印章,皇子出城腰牌,内务府总管手印……为了一个奴才,你可真是下了血本啊,还有什么?难道朕今日杀了他,你还真逼宫不成?”
      诺敏因为跪着,看不清大阿哥手中的东西,但听得康熙如此说,却下意识地望向四阿哥——“惇本主人”?这方印章不是锦绣死之前给自己后来被她交于与四阿哥那个么?当时四阿哥一再要求她信得过他,可如果大阿哥呈给康熙的真是这方印章的话,她又如何能够再信任于他?
      入目却见四阿哥却是面色瞬间也变得苍白,与诺敏目光无意间相撞,一向清冷沉稳仿佛泰山崩于前都可以色不变的神色竟也带了丝慌张与无奈。
      这会不会才是他执意要赶在今日事发之前娶她的真相呢?明知道会有今日结果,他是把自己当成了筹码,还是心存愧疚想保全二哥的骨血?只怕他是早已知道今日之事不得善终了吧!
      面对诺敏的咄咄目光,四阿哥却别过了头,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大阿哥和八阿哥,最后定定投在十三身上。十三若所觉地抬头与他对视,一瞬间二人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诺敏看不懂东西,但这种交流却让诺敏更是感觉到一抹非同寻常的气息——又或许,大阿哥和八阿哥,要的并不仅仅是废太子这样的结果,而到此时向康熙的所谓“事关安危,不得不禀”,只怕才是这场争斗真正的开始。
      此时忽然听大阿哥冷笑:“还真让皇阿玛说对了,经儿臣查证,护军营的一名副统领,前锋营两名参领,一名参领,另神机营七名兵士都是新近调动过的,还有内务府不少官员最近也有调动,另外,以‘惇本主人’的印章为名头,儿臣听说九门之内不少官员接到了最近有事发生,随时需要调遣的传闻……”
      别的诺敏不知道,但她知道太子被一废时,太子奶娘丈夫的凌普身为内务府大总管,亦被斩杀和抄家,而大阿哥此时矛头直接内务府官员调动,无疑与最终凌普的结果有莫大的关系。
      而大阿哥这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众人无不变了面色。
      虽然只字不提谋逆大罪,但字字句句却无不让人联想很多。古来帝王最怕就是兵变与篡权,何况康熙对胤礽早生嫌隙——康熙三十七年斩杀一大批内务府官员和太子亲信,便因为有传言说太子与索额图勾结意图谋反,而当时甚至只是捕风捉影,今日却是“证据确凿”!
      帐外的雨似乎又大了几分,分明不明敲在帐顶,而是敲在每个人心头。在一声比一声密急风雨声中,康熙缓步踱到胤礽身边:“你有何话要讲?”
      胤礽自刚才争辩之后,便一直静静跪在那里,直到听得康熙点到自己,才缓缓抬头,这一眼却并不看向康熙,而是直直地望向诺敏,眼中带了丝极是平静淡然的笑意。
      知他如她,诺敏当然明白这平静背后带怎样的决绝。明知道历史上的胤礽不会死于一废,但她心还是因为紧张失跳了几下。他——竟真的要认下这一切么?他是算准了康熙不敢杀他?还是想保全什么?承认了大阿哥所说的一切,就算康熙顾念着世人评说,只怕也绝对不会容许一个企图篡权夺位的不忠不孝之人存于世上。就像当年索额图在被圈后几个月之内就离奇死亡一样,有时候杀人是不需要皇帝亲自动手的!
      心蓦地一动,诺敏当然不相信大阿哥所说一切是胤礽的本意,可是……下意识向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望过去,仿佛感受到了某丝悲哀与惊痛的目光,会是谁?不待看清,诺敏只觉得头猛地晕了一下,不知道因为帐中的空气过于混浊,还是因为气氛的紧张令人窒息,她此时却手指却狠狠掐进肉里,用□□的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当然不能晕倒,痛,她陪他一起承受切肤之伤,死,她亦陪他一起共赴黄泉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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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荒废太久,终于憋出一点,有点磨叽了,大家凑和着看吧。
    不务正业、瓶颈了NNN久的某某叶顶锅盖悄悄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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