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女

作者:俺*******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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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婚


      张允锦回来越想越觉得那天长兄落水是有预谋的,而且预谋的就是自己的闺蜜五公主。她倒是很高兴五公主能成为自己的长嫂,这样的话,两个人见面也就方便了,能随便聊天。她专心等着定亲的消息,可等来等去,这事竟然没影儿了。本来未出阁的少女不能与长辈谈论这些,可她还是转弯抹角地从母亲那里去打听,好像是皇上没见去求亲的父亲,宫里有话说,五公主还没及笄,这事无从谈起。

      张允锦很失望,正想着怎么写点东西不动声色地安慰下自己的朋友,有人说五公主给她送东西来了。

      宫内外的传递很严格,进出的都有专人检查,两个人平时下邀请的帖子上只有很简单的应答。可这次,传来的却是一叠东西。张允锦接了打开,发现是一张画。若是“午”算是五公主也就罢了,但荷花怎么能在月下开?她直觉这画与自己兄长有关,就去见张允铭。

      小姐前来,沿路丫鬟婆子开道,小厮们都躲开了,可张允锦一进张允铭的会客厅,却发现那个总与兄长在一起的远房“堂兄”大模大样地站在桌子边,一脚还踏在椅子上!张允锦忙转身要走,张允铭出声道:“妹妹不必回避,这位……弟弟,不是外人,你可呼他一声哥哥。”

      张允锦只好停步,小心地行了个礼,可“哥哥”实在开不了口,听着太肉麻。张允铮见她要走时,就一脸不高兴,看她听见张允铭的话才行礼,就更不耐了,回了下礼,在椅子上坐下,将双脚一伸,放在了桌子上!一副无赖的姿态。

      张允锦从小守规矩,兄长张允铭也是礼仪周全,哪里见过这种流氓样子?她惊讶地看张允铭,张允铭只好笑着说:“我们……又打架了……他正在生气。你有什么事?”

      张允锦眼睛瞟着张允铮,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把手里的画递给了张允铭。

      张允铭看了,唇角翘起,刚要把画还给张允锦,旁边过来一只手要夺画,张允铭一闪,再夺,再闪,最后张允铭大声说:“我可要告诉爹娘有关……”

      张允铮切了声,缩回了手。张允锦皱着眉,接过了画,扭脸回避开张允铮,低声问张允铭:“这是什么意思?”

      张允铭还没开口,张允铮大声说:“花好月圆呗!”

      张允锦气得瞪了张允铮一眼,又看张允铭,张允铭笑着点了下头,小声说:“你给她回信,别提我,说你自己很好,画个柳条之类的……”

      张允铮又大声说:“折柳为誓兮,与君相约……”

      张允铭回头对张允铮饱含威胁地说:“你再敢胡说……”

      张允铮摇头晃脑:“传书无门兮,借助小妹……”

      张允铭对张允锦说:“你回去吧,我们要接着打架!”

      张允锦有些紧张地看了张允铮一眼,小声问张允铭:“哥哥,要不要我去告诉……”父亲?

      张允铭摇头,叹息道:“有时,我们就得认命……这个人,我当他是弟弟了,没办法啊。”

      张允铮扭脸,对着张允锦做了个凶恶的表情,说道:“我就是你二哥了!你要怎么着?!快叫一声来听听!”

      张允锦眼泪涌起,咬着嘴唇,最后结巴着说:“我……我要去……告诉娘!”急步走了。

      张允铮撇嘴:“什么‘有规矩’?看看,也不好好告辞!还不如那个小……”

      张允铭看张允铮:“你真没品,欺负小妹!”

      张允铮翻眼:“她小的时候我没欺负到,现在要弥补一下!”

      张允铭卷袖子:“你这无礼之人,再打过!”

      张允铮哼一声:“你才被关了几天就这么烦躁了,关你个十几年,你比我好不了哪儿去!打就打!走,我们去外面!”

      不说这哥儿两个去了院子里动手动脚,张允锦气乎乎地去找李氏:“母亲!那个远房的堂哥,对我无礼!”

      李氏放下账本,问道:“他说了什么?”

      张允锦说:“他让我叫他二哥,大哥竟然没有拦着!”

      李氏叹气,说道:“我跟你父亲,欠了他许多,他有时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他是个……挺好的人。”

      张允锦觉得十分怪异,李氏一向注意礼节规范,首先,她没有说什么那个堂哥不该见自己,第二,她竟然没有责怪那个堂哥的无礼行径。一个远房的子侄,怎么能自称平远侯的二子?该不会是……张允锦心里一惊:父亲在外面的孩子吧?母亲竟然给接回来了?!

      张允锦心里有了事,又和母亲说了几句,自己回房了。给五公主写了封短信,说自己回来都很好。信边画了几枝垂柳。她想着张允铮的行为,越想越觉得这个人是私生子,心中暗暗为母亲叫屈,决定要常常去安慰下李氏。

      五公主接到了张允锦的信,心里才安定了。她含笑在案前坐了好久,将那颗莲子放在了一个缕金的小盒里,最后拿起画眉的黛墨将手腕上已经消失了的被张允铭掐的青痕又画出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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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花会后,张允铭和张允铮就去了院落,对沈汶说了发生的事。

      沈汶现在心里虚了,见到张允铮再也无法像以往那么随便,只能摆出一副很正经严肃的样子,边听边点头,笑都勉强。

      张允铮看了看沈汶,问道:“几天不见,你怎么看着呆了许多?!”

      沈汶无语,紧抿着嘴看张允铮,张允铮微伸下巴:“看!鼻孔也大了……”

      张允铭笑出声了,沈汶心中呐喊:他不该这么对我!这么亲近!可是怎么这么坏?!

      沈汶盯着张允铮很认真地问:“你是在气我吗?”

      张允铮翻白眼:“气你干吗?只是想告诉你,当只笨猪也不完全是件坏事,至少很好玩,你能不能不假装当个正常人?真无趣!”

      沈汶攥起拳,对张允铮挥动:“你真可恨!”

      张允铮笑了:“这才有点儿人气!快把你画的拿出来,让我看看!”很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

      张允铭大爷一样坐在桌子边,翘起二郎腿:“是我们!”

      沈汶知道他觉得不会跟四公主纠缠了,心情大好,就把对张允铮的愤怒倾泻在张允铭身上:“你看着得意了,是不是不担心了?”

      张允铭挑起眉毛:“我还担心什么?皇上虽然不见我爹,那意思不想让我娶五公主,但是我们家把风声放出去了。京城里还有几家能和我们家比?况且,娶了公主就不能这不能那的,我们家不求仕途,别人可就没有这份洒脱了。就是我府现在不定亲,也肯定没其他人敢妄想。”

      沈汶不屑道:“所以你就觉得可以等等,日后大事出了以后,就有机会了。你真是不了解太子。”

      张允铭把腿放下了,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汶说:“我把话放在前面,皇上如果赐婚长乐侯,你就没事了。如果没有,嘿嘿。”

      张允铭皱眉了:“他这是有完没完?!”

      沈汶叹气:“我们真得加紧了。我原来没想到会有这种事……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我们得把该设计的武器全画出来。万一……”

      张允铮问:“什么万一?”

      沈汶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你们不是在太子的幕僚旁边埋伏了人吗?如果没有赐婚的消息,就该经常去听听吧。我觉得,太子还会下手。”

      张允铭皱眉了,有些不信地看沈汶,沈汶解释说:“太子那个人,特别小心眼。这种人受不了失败,他若是有了主意,又没干成,就会越想越想不开。如果有机会,他还会再试试,而且,手段会更加阴险。”说完,沈汶不敢看张允铮,张允铮上辈子时,最后也成了这种固执而绝望的人。可在一闪念之间,她悚然一惊:自己是不是也是这种人?!无法接受失败和冤屈,哪怕等待千年,也要回来复仇。在性情上,大家都有相通之处,所以她才能准确地猜测太子的意图?!……沈汶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就是她是为了救人,而非只为了自己的权益,可即使如此,她也悄悄地出了一层冷汗。

      张允铭沉思着,然后对张允铮说:“我去把那几个人的地址找来,你陪着我,夜里经常去走走。”

      张允铮断然拒绝:“我还有事干呢!没时间夜里瞎遛!”说完,张允铭和张允铮两个人对着眼睛看了片刻,张允铮坏坏地笑起来:“我怎么这么高兴呀!”

      张允铭咬牙切齿:“你这只小狼崽子!”

      张允铮撇嘴:“好吧好吧,你轻功那么差!我要是不去,你大概都进不了人家院子!真笨!”

      沈汶也有些好奇,问道:“用不用我跟你们一起去?”

      张允铮对沈汶瞪眼:“小孩子家,夜里不在家里守着,到人家家里去干吗?!”

      他口气很冲,毫无逻辑,沈汶一时忘了自己的紧张,高挑起细眉:“我现在在干什么?!你说说,我在干吗?!还有,我是小孩子吗?!”

      张允铮眯起眼睛,夸张地上下打量沈汶,沈汶想起自己正穿着人家给的料子做的衣服,突然就觉得矮了半截,哼了一声,自己转身去密室了。张允铭看着沈汶的背影消失在密室里,小声对张允铮说:“我觉得她怎么像是害羞了……”

      张允铮一踹张允铭:“嘘!”

      沈汶在密室里听得一清二楚,真脸红了,找出一叠图纸,深深呼吸了几下,觉得脸上热意褪去,才又走出来,语气郑重地说:“这些图大多是弩,因为我觉得我们在各地的战斗主要是防守,弩是最合适的武器。里面有些弩,与现在的不一样,造时要多注意。”

      弩在中国曾经非常发达。商周时就已出现,到春秋已经很完善。《孙子兵法》中都将弩列为重要的战略兵器。与弓箭不同,弩不需要单臂的臂力,人可以用双手拉开弩,甚至用脚,后来的床弩,可以几个人摇或者拉。

      秦始皇的坟墓里,弩箭千百年不朽,连弩弦都在。诸葛亮设计了能连发五十箭的诸葛连弩,后来因为太复杂,还被改良。这个时代,各种长弩强弩已经非常发达。

      《梦溪笔谈》里,说熙宁中,李定献偏架弩,似弓而施榦镫。以镫距地而张之,射三百步,能洞重扎,谓之“神臂弓”,最为利器。是说能放在地上拉开的弩,可以射三百步,叫“神臂弓”。这种弩的做法后来失传了,所以许多人不相信在那个时代就有这么强悍的武器,虽然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曾经亲自参与武器的制作。

      弩不适合马上作战,因为人不能长时间双手端着弩,弓箭更方便。但弩却是守城良器,也是对付骑兵的利器。此时的武器的制作已经非常发达,许多弓弩和夹杂着简单火药的武器比后世千年都先进。如果不是因为朝廷限制武器的制造,加上制弩匠人代代藏私,使强弩的制作或失传或残缺,不能将良弩广泛推广,有了优良武器的南朝前世也不会丧于敌手。

      而农牧民族占据中原后,害怕汉族反抗,就完全停滞了武器,包括弩和火器的创新,让中国日渐衰弱,日后面临国外强敌毫无反手之力。

      中世纪流行于欧洲各国的□□,相比之下更符合物理定律,□□能通过机械力延伸人的臂力。□□手的训练比弓手简单得多,甚至不需要什么训练,只需拉开弦并挂于扳机,搭上箭,瞄准发射就行了。无需多大力量,就可以把箭射得很远。

      强大的弩直到后来火器出现,才有了劲敌,被逐渐淘汰。

      后代由于物理学的发达,对弩的研究非常透彻。从曲线、受力点到箭头的形状,都有大量的改革。沈汶自信自己抄袭的设计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有的弩有最远的射程,有的有最强大的射力,还有的最轻巧,她将一张张图纸铺开,开始介绍这些经过多少代人研究和改进后才达到的完美。张允铭和张允铮上次看过了些改良弓箭和小型□□,可是这次看到了大型床弩,双人弩等大型强力武器,其中展示的致命比小型武器更让人震撼,两个人都沉默地看图,没有了方才的轻松心境。

      沈汶大致讲解后,张允铮提笔,这次张允铭主动研墨,一脸肃穆。沈汶开始细讲部位要点:“这个曲线,必须要在五分之一处开始上翘……这个部件的比例,一定要比照我画的来造……这是弓弦的方向,这里用了所谓的杠杆原理,是反作用力……扣动扳机后,这里呈弧线运动,书上说要留出空间……注意箭头,这是两种,这种是用于力大的弩箭,虽然看着笨拙,可杀伤力极大!就好比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越大越砸得狠。这种是细长窄小的,用于单发弩,以锋利取胜……你们去找造武器的匠人,问他们该用什么合适的材料,但是我看书中说应该至少用榆木。紫衫木是最好,可惜这里没有。至于箭头,试着冶炼一下这种合金,铁里面加了这些原料,这种量比,并不难,可是过程要小心……”

      张允铮专心听着,做着笔记,有时问一两个问题,沈汶大多说不知道。

      等都讲解完了,张允铭感叹说:“你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哪。”

      沈汶不服地说:“那怎么了?知道总是比不知道要好。知识就是力量,你知道吗?”

      张允铮也说:“就是!一只小笨猪知道这么多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别要求太多!”

      张允铭又笑起来,沈汶愤怒地看张允铮,“你为何总欺负我?!”

      张允铮眨眼:“这怎么叫欺负?不就叫了你一声猪,我也没让你叫我一声哥哥什么的。”

      沈汶的脸又腾地红了,叫起来:“你才是猪!是只大……大猪!”

      张允铭又哈哈大笑:“你真说对了!他的确是猪!”

      张允铮一拳打去:“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

      沈汶非但没觉得自己赢,反而脸要烧起来了,结巴着说:“那……我得走了!”转身跑出去了。

      一路奔回侯府,她的心乱跳:张允铮!按年份这个家伙是属猪的!他总叫我是猪是什么意思?!这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喜欢不喜欢他?!我肯定不喜欢吧?肯定是!不然我怎么受得了这个人?!我绝对不喜欢他……可我为何要脸红?!为何要慌乱?!不!我不想喜欢上他!……沈汶非常想念她以往能那么肆无忌惮地与张允铮争吵的日子,现在怎么办?!她直到躺在床上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沈汶走后,两个人也不打架了,张允铭帮助张允铮收拾图纸,张允铮指责张允铭:“你不该告诉她我的属相!”

      张允铭扯嘴角:“用指头一掰就知道了,她从来没往那边想,心思全用在设计这些凶器上了。”

      张允铮莫名其妙:“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这只是个……笨鬼照猫画虎画出来的,你让她造,她肯定造不出来,不还得靠别人?你别把她想得太能干,她就是个小骗子。”

      张允铭看张允铮,摇了下头说:“无知者无畏,我服了你了。”

      张允铮马上说:“我一点也不想夜里出去!我要在家睡觉!”

      张允铭变了态度,很诚恳地说:“弟弟!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你只有我一个哥哥!”

      张允铮无奈:“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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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花会后的第三天,长乐侯果然进宫求见皇帝。皇帝说现在太忙,让他过五天再来。五天后,长乐侯进了宫,皇帝这次允他觐见,还让太子在旁。

      长乐侯先是为自己的幼子请罪,说是冒犯了四公主,可接着又说当时自己的儿子是看见了四公主紧靠着水边,怕她落湖,才奔过去救她。结果两个人都落了水,该是无心之过,望皇上恕罪。鉴于四公主衣衫尽湿,算是失了体面,长乐侯府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自己代儿子向皇帝求娶四公主,请皇帝斟酌,等等。

      皇帝听完,转问太子道:”皇儿意下如何?”

      太子心头一惊,忙说:“请父皇做主。”

      皇帝一笑,慢慢地问:“真的请朕做主?”

      太子咬了下牙:“能否让孩儿去问问四公主……和母亲的意思?”

      皇帝又一笑,那声音中含了一丝冷意————竟然不敢让朕做主了!

      长乐侯马上请求道:“圣上明鉴,我已好久未曾见过吾妹,能否请圣上开恩,容我见见贾静妃?”

      皇帝又冷笑着瞥了太子一眼,看来太子一直不让自己的舅舅去见贾静妃,才对长乐侯说道:“人之伦常,岂可漠视。你就去见见她吧,让太子陪着你去。”

      太子不敢抬头。

      太子与长乐侯一起去见贾静妃。

      长乐侯一见面黄枯瘦的贾静妃就惊得说不话来,好久才舌头打结地说:“妹……你……娘娘……怎么……成了这样……”

      他心中一阵恐慌,虚汗都出来了!一瞬间,他想起了贾静妃没有嫁给那时的太子时,家里的样子。就是一间小院落,父亲是个小官员,母亲靠针黹补偿家用。妹妹凭美貌入了太子府,家里才好过了。后来,妹妹成了皇后,家中咸鱼大翻身,被赐了京中上好的庭院。可惜父母享了几天福,就都走了。母亲临死时再三告诉他,家里的一切都得于他妹妹,让他要好好地帮助妹妹,别惹事。这些年,他虽然没有能力成官成相,可除了吃喝玩乐,也没真的给妹妹添麻烦。

      现在,妹妹眼看不行了,自己光儿子就快二十个了,孙子也有了十来个,日后弄不好会有四五十多。倒是人丁兴旺,可众多子侄中,没一个人中了进士能当官。这些年,就靠着爵位的土地收入和妹妹的赏赐过活。日后,自己一大家子可怎么过下去啊?!长乐侯眼中有泪了!

      贾静妃挣扎地睁眼,见是长乐侯,眼里也湿润,艰难地说:“你可来了……”

      长乐侯含着泪,小声说:“哥来看……娘娘,娘娘,精神挺好的……”

      贾静妃长出了口气,嘶哑着声音说:“四公主……”

      长乐侯以为贾静妃已经知道了长乐侯府里的事,忙解释说:“我儿的确是当时看着四公主站在水边,怕她掉下去,才去扶她的,两个人一起落了水,我儿是真心想娶四公主……”

      贾静妃眼睛放出光来,抬手说:“嫁……嫁……快让她……嫁……我给她……攒了……许多嫁妆……”

      长乐侯松了气,忙笑着说:“娘娘放心,四公主嫁入家里,我是亲舅舅,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只不过要一些她的嫁妆罢了。现在妹妹靠不住了,四公主这肥水绝对不能流入外人田!

      贾静妃点头,说道:“她自己有公主府……你跟嫂子说……让着她些……”让她单过。

      长乐侯忙答应着:“好好,你嫂子你还不知道吗?最是个心软容人的,不然也不会给我抬进来了十几个人。”

      贾静妃叹气,看了眼太子,慢慢闭上眼睛,说道:“快……去找……皇上……最好……今年成亲……我心里……总惦记着这事……就觉得……有不好的事……夜里睡不着……”

      长乐侯连声说着:“好好,你放心,我去找他们商议。”

      贾静妃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脸上黑气隐约。长乐侯心酸,擦了下眼泪,小声说:“娘娘,我先退了。”

      太子自从请安后,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这时也只说道:“母亲,我也先走了。”

      贾静妃没有出声,太子和长乐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长乐侯说:“你母亲已经允了婚事,我想去再求见下皇帝。”

      太子看了看天色,说道:“天晚了,也许父皇已经料理了朝事,准备休息了。舅舅还是明日再说吧。”

      长乐侯虽然是长辈,但太子是储君,君臣君臣,太子还是高一级,此时只能同意。

      这夜,贾静妃少见地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病重,贾静妃变得疑神疑鬼。有时,她在迷糊中,似乎能看到恶意的黑影徘徊在周围,她惊醒后,就无法安眠。

      她最感担忧的,是四公主。冥冥中,像是有种危险,日益接近,她无法改变。

      更恐怖的是,她已经无法辨别她的敌人。病痛的干扰,让她无力布置应对,她只想在临走时,看到四公主成婚,得到庇护。

      如果四公主没有破相,如果她没有被废,她还可以为四公主好好挑一家豪门,最好日后能给太子助力。

      可四公主破相了,她也已经不是皇后,太子明显能力不足,如此局势,只有让四公主嫁入她的哥哥长乐侯府中。

      长乐侯生性虽然有些贪便宜,但才能愚钝,不涉政事,这些年来,只是吃喝玩乐,算是个废物。可为帝者,能容千百个废物,不会容一个与自己有隙之人。无论太子日后如何,长乐侯该是安全的。就是丢了爵位,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若是四公主嫁给了她哥哥长乐侯的孩子,一能保护四公主不会被未来政事变化所害,二来,贾静妃平生攒下的财富,也能以四公主的嫁妆的形式,回到自己的血缘亲人手中,算是自己最后再帮哥哥一次。毕竟,父母已逝,丈夫靠不住,哥哥是唯一曾经与她共过患难的手足,能把四公主托付给他。她为四公主准备下的嫁妆,那些稀世珍奇,那些罕见的古董,足够养活长乐侯府一家人,平平常常地过日子,就是不能几辈子,四公主的一辈子也该足够了。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虽然纳了那么多妾室,但并没有休了正妻。四公主嫁过去,不缺吃穿自然不用说,四公主的性子也不会吃什么亏。就是她的丈夫因四公主的娇蛮要宠妾室,哥哥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会让四公主先有嫡子,不会亏待了四公主,尤其是看在四公主给了长乐侯府金钱支持的份儿上。

      一旦有了孩子,四公主这辈子就安生了。一个女子还求什么?不就是有子万事全?不就是一个安身之地吗?

      为怕长乐侯拒绝,贾静妃甚至说出了嫁妆的事,让哥哥坚定娶四公主的决心。这是她此时能为四公主所做的最好的安排,现在亲事终于能成了,贾静妃大为安心。

      朦胧里,贾静妃似乎看到了四公主成了一个说一不二态度蛮横的主母,旁边侍立着胆怯的妾室们。四公主就是破了相,也一样神情骄傲,不让人半分……四公主的孩子们恭敬地前来请安……四公主变成了个白发祖母,儿孙满堂,对她齐齐下拜……贾静妃在梦里微笑:这是她没有过上的好生活,但愿四公主能好好地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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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太子先与幕僚们商谈了一下长乐侯幼子的情形,总结出了一系列的短处:此人克妻,原来定的两门亲事,女方都死了。此人从十五岁就有了通房丫鬟,前后总共六名,现在身边还有四人。那天明明有人挡了他去湖边的路,他竟然翻越了围墙,登上了假山,偷窥四公主,是行为不检之人。长乐侯府银钱短缺,负债累累……

      都说出来了,列在了单子上,太子遣散了幕僚,让人把东西给四公主送去了,并告诉她明日舅舅就会来议亲事。

      次日,长乐侯果然又来觐见皇帝了,皇帝把见他的时间放在了下朝后。

      皇帝刚刚召见了长乐侯,长乐侯还没说完客套话,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太监来报说是四公主闹着要见皇上和舅舅,皇帝瞥了眼在一边垂目站立的太子,点头示意让四公主进来。

      四公主哭着进来,一下子就跪在了皇帝面前,说道:“父皇,给女儿做主啊,别让女儿死在他们手里!”

      长乐侯一愣,急忙说:“四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舅舅难道是来害你的?”

      四公主抬头说:“你就是来害我的!来谋我的嫁妆!你儿子克妻,已经克死了两个了,还来克我!你们府里借了那么多债,拿什么还?还不是指望着我的嫁妆?我母亲这么多年接济你们,你们还嫌不够?还要贪我的嫁妆?羞不羞?!你儿子那个样子,有多少通房丫鬟了?!再说了,这么多通房,这么多年,一个孩子也没有!可见你儿子有病……”

      皇帝一拍案:“无礼,这也是公主能说的话?”

      长乐侯结巴着:“那是为了……为了要嫡长子……”

      四公主不听,大哭着:“父皇!救救女儿吧!女儿死也不想嫁入长乐侯府!”

      皇帝哼了一声:“那你想嫁入哪里?”

      四公主流着泪抬头:“我想……”

      皇帝怒道:“这是你能想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没听说过?廉耻何在?!去!抄写女戒孝经各百遍!”

      四公主愤怒地咬牙说:“反正我不嫁入长乐侯府!”她扭脸看长乐侯,狠狠地呸了一声:“你们一大家上百口人,吃了我娘这么多年,你还有脸……”

      皇帝开口道:“下去!长幼尊卑都不懂,你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

      四公主站起身,向皇帝一礼,然后看也不看长乐侯,转身走了。

      长乐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真想也转身就走,可是想到一大家子都指望着四公主的嫁妆,就只好腆着脸,干笑着对皇帝说:“臣下昨天,见了贾静妃,她说,她希望四公主与我家结亲。皇上的意思是什么?”

      婚事从来是父母之言而定,怎么能让儿女来闹呢?皇帝笑着看太子,问道:“太子有何话说?”

      长乐侯惊讶地看向皇帝,可接着他就低下了头,他看出了皇帝笑容中的阴沉。

      太子咽了下口水,紧张得出汗,可想到了平远侯府泼天的富贵不能落在三皇子手里,有些卡壳地说:“孩儿总觉得,四公主……也要……喜欢这门亲事……才好,这样日后……才能夫妻和睦……”

      皇帝冷冷一哂,对长乐侯说:“太子说得也有道理,你先回府,让朕再考虑一下。”没说死。

      长乐侯心中一沉,可知道皇帝现在有了火气,不敢多待,赶快谢了皇帝,暗着脸色告退了。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像能把他看穿,也懒得听他狡辩,就挥了下手,让他退下。

      等太子走了,皇帝才对一边的孙公公说道:“他心里还打着平远侯的主意。朕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思能这么深,朕说过的话,就跟耳边风一样,他根本不听。”

      孙公公忙说:“太子大概是想给四公主找门好亲事。”

      皇帝冷笑:“他以为朕就不会找了?他与朕离心了!”

      孙公公胆战心惊地说:“也许,太子只是恐陛下担忧国事,无暇……”

      皇帝摆手:“你不用替他遮掩。他的心思比太阳都亮,朕不想知道都不行。他一门心思想图平远侯的钱,他没见过平远侯年轻时的样子!朕为何准了平远侯卸了兵权?那是因为平远侯不能有兵在手!那人形同豺狼!心狠手辣!他以为四公主嫁进去就有好日子,哼!痴心妄想的蠢货!朕要是想要四公主的命,倒是可以允她嫁入平远侯府!”

      孙公公忙说:“太子这不是不懂陛下对他的好心吗?不然,让奴婢去提醒他一下?”

      皇帝摇头:“让他自己去学。你等着,他会接着干傻事,然后在平远侯那里跌个大跟头,朕就等着他兄妹俩来向朕哭诉吧。”说完,他咳嗽起来,孙公公忙端上了茶,皇帝皱眉道:“朕这咳嗽这么久了,就总也好不了,那些御医真是没用!”

      孙公公小声说:“用不用到外面去寻找名医?”

      皇帝叹气:“不知根底的郎中谁敢用?御医都是几代效力的老人,身家性命都在这上面。让他们用些心,不然就撤些薪俸。”

      孙公公忙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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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把长乐侯这门亲事先推开了些,太子并不敢松快,回到东宫马上召集了幕僚们问道:“最近,张大公子出府了吗?”

      幕僚回答:“一直没有出府。平远侯府放出话来,说是他重病卧床了。”

      太子说道:“赶快布置,照着李氏的生意单子,打砸她的生意,逼他出来!不能让他躲的时间太长了。等他一出府,就安排他与四公主圆房。”

      幕僚们目目相觑:“这个……平远侯……”

      太子不耐烦地打断:“不要管平远侯,他儿子睡了四公主就得娶她!说出天去,也是这个理!一旦成亲,马上除去平远侯夫妇!父皇不允婚事,是担心平远侯会对四公主不利,那就先下手为强!”如果除去了平远侯,父皇知道四公主日后安全了,就不会反感自己持意要这门亲事。

      幕僚们有些为难,一个人说:“平远侯府与镇北侯府不同,我们没有人在里面……”

      太子咬着牙说:“那就在婚宴上下手!让四公主下手!方法多了!你们就知道推诿!有这功夫,去多想想办法!”

      幕僚们都只能诺诺,太子余气未消地说道:“张大公子竟然敢跳水来回避四公主,还借机去给自己挑了五公主,这也太看不起本宫了!他眼里本宫是什么人?!能让他这么耍的?!他以为惹了本宫还可以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做梦!”

      众人见太子生气的样子,只好应和道:“是的,他真的不识抬举。”“应该给他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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