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女

作者:俺*******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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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事 (抓虫)


      段增正在翻开的十几本医书间来回对照,施和霖声音颤抖着说:“宫里……要……给镇北侯府的香饼。”

      段增没抬头,哦了一声说:“好呀,我再做些。”

      施和霖在段增耳边小声地说:“我可听说了,当时沈大小姐把你的安眠香饼扔火里,那些刺客就晕乎了。你这次要是做出来,拿到宫里,被人家一用,徒弟,那你不就成了镇北侯府的同谋了吗?”

      段增抬头一翻白眼:“什么同谋?我做的就是安眠香饼,人一闻就安然入睡着了。这有什么犯法的?宫里要就给他们做一次呗!”

      施和霖皱眉,悄语说:“我是你师傅!你别在这里蒙我!那是什么安眠香饼?能让人闻了后无法打斗的,肯定是有迷魂麻痹之类的药物!我以前也做过迷香,就是这样的!”

      段增鼻子出气:“我可是连听都没听说过迷香!师傅做没做过这种害人的东西我不管,但我做出来的,就是让人睡觉的。至于那些人的手脚是不是麻了,头是不是晕了,眼睛是不是看不清了,我可是不知道的!你是不是该去问问那些刺客?”

      施和霖一愣,和段增大眼瞪小眼,然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拍了下段增的肩头说:“好小子!真是我的好徒弟!”

      若是把真正的安眠香饼大量焚烧,人也会晕眩,恹恹欲睡,行动有些摇晃。至于这是不是就是段增那时让沈汶挑出的梅花型香饼,燃烧时产生的能让人瞬间手脚麻木,头晕欲吐,失去平衡的种种反应,只有那些死去的刺客能出来印证了!

      过了几天,施和霖将段增做的几个不同气味的香饼放在锦缎盒子里,交给了前来取货的太监。当晚,几个太监试用了,都十分有效。若是将几块同时燃烧,闻到的人都会瞬间睡意沉重。

      皇帝听后,就让御医前来,分析了香饼,确认无害后,就试烧了一块,果然香气舒心,让人有种能飘飘欲仙的快感,他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皇帝大悦,让人向施和霖的医馆订了更多的香饼。

      施和霖马上在医馆前打出了“御供香饼”的告示,说由于近日要向宫中供应安眠香饼,原来在医馆订下了香饼的客人,都要晚三个月才能受到香饼了,敬请大家见谅!

      虽然原来根本没人在这里订过香饼,但这“见谅”的告示一出,来订香饼的人家就络绎不绝。施和霖要给人看病,无暇过来接应,而段增,因为不屑施和霖这种欺骗手段,不予理睬,于是只剩下了苏传雅,下了学,主要任务就是在店前接受有关香饼的订单,并在短时间内就练出了一套口舌:

      “哎呀!这香饼是我师傅家传的秘方!由我的神医师兄加以改进,更加有效!香气淡雅怡心,闻之忘俗啊!现在只有三种香型,梅花,桂花,和丁香,每种都各有所长,少哪种都是遗憾呀!哦!这种梅花的最是难做,所以很贵很贵!这种丁香的,能烧的时间最长,最物有所值……”

      等人们都走了,苏传雅得意洋洋地把单子递给施和霖:“师傅,十四家呢!这么多人都睡不好觉呀!咱们可要发大财了!到时候多给我买些点心,我得去送给我家小姐!我姐姐在她手下干事,得好好对她呀。”

      段增看着苏传雅皱眉:“你才多大?就知道要点心去送人情?我怎么没有看出你是个天生的小滑头呢?”

      苏传雅晃着脑袋说:“这有什么?小爷我舌灿金莲,日后要当文官的!”然后娶了小姐!当然,这事可不能告诉你!

      施和霖数了数,高兴地说:“都快三百个香饼了,我要价可是一两一个的,这得多少银子呀!”

      段增摇头说:“我可不做了!烦人!我把方子给你,你做吧!”

      施和霖一拍大腿:“你别说,这下我那师弟可有事干了!拿这个把他绊住了,也省得他总想给别人去看病!”

      施和霖隔天的夜晚就偷偷地去找了他的师弟秦全,把香饼的方子给了他,讲好了价钱,托他做出来,共同致富。

      很快,御供安眠香饼就成了京城一大热销之物。皇宫御医们十分不甘,就将施和霖医馆的香饼好好磨碎了,仔细研究了成分,开始仿制,以示自己没有落后于人。

      给皇家看病其实是很苦的事,有些病知道了是什么原因,也不能说,不能治,比如陈贵妃当年中毒。有些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得说知道,假装能治,比如贾皇后的不舒服。还有的,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只能治坏不能治好,比如四皇子。

      御医去给四皇子看腿,刚一碰到他小腿的皮肤,他就疼得大叫,再也不让御医摸了,只一个劲儿说腿疼。脉象上自然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可御医们都知道四皇子的腿当初是被有意没有接好,疼就疼吧,也不能给他根治,只开了些舒筋活血的药。

      不久,御医们制的皇家正牌安眠香饼就在宫中通用起来。皇帝也不再用宫外的香饼了,只要御医所制的香饼也能让他安眠,就还是用御医吧,毕竟这些人可靠。

      这样,深夜皇宫的御医制香所在,就多了个飘忽的黑影。

      杨氏重新主事,侯府这个新年就过得不那么混乱了。

      柳氏的大孩子沈玮能爬了。杨氏见柳氏身子重了,就人带了沈玮来和沈强一起玩。可是还没有几分钟,沈强就把那个孩子推翻在地,把他当成了个小凳子,坐了他背上。沈玮哇哇痛哭,吓得杨氏赶快让人把沈玮抱走了,还打了沈强两下。

      沈汶知道沈玮长大些,也是淘得无法无天的一个小家伙,前世闹得她头疼,心中就没有太多同情,于是在沈强鼓着嘴来她这里捣乱时,自然就安慰了他一通。说了些“我知道你在和……侄子……玩……”侄子!“不是故意的,你也是个好孩子”之类的话,也不知道沈强听懂了没有,反正沈强就是赖着不走了。蹭了一顿饭,又吃得滚瓜肚圆,吓得苏婉娘以为他的肚子要爆炸了。这次他倒没有睡,只缠着苏婉娘,苏婉娘只好带着他在园子里走了好久,回来说绣鞋都走出了一个洞。

      年底,沈坚的亲事果然过了纳吉之礼,严家那边来回礼的人还说,严敬的门下弟子(该是孙子辈的了)、博弈国手季文昭月前娶了严五小姐的堂姐严大小姐,这是要为严氏提些身价。但是沈汶听说婚礼并不那么隆重,这与前世季文昭的高调不同。

      过了年,沈汶还是在“静养”中,元宵灯会什么的自然就没有去。沈湘和沈坚沈卓去了灯会的街上。他们以前总在这条街上遇上三皇子,这次,他们也多少有些期待。冬狩后,就是过年,没人出来骑马打猎什么的,三皇子自然好久没有出宫了。

      一直走到了观弈阁,也没见到三皇子。沈坚和沈卓是观弈阁的常客,自然说要进去看看。沈湘对下棋没什么兴趣,就还想在街上逛逛,也许私心里觉得多走走就能见到三皇子呢,当然,两位兄长自然没往那边想。

      沈坚和沈卓与沈湘约了两刻钟,沈湘就带着丫鬟春绿和两个侍卫继续在街上看灯。只一会儿,就见三皇子从灯影里向着她走来。沈湘差点怀疑三皇子是在一边专门等她单独一人时才过来,可匆忙间不及多想,就忙见了个礼。

      他们在冬狩后就没有见面,沈湘行礼后抬头看三皇子,觉得他好像又高大了些,脸上有了胡须的青影,算来,三皇子该十八岁了吧?自己怎么还是个十二三的女孩子呢?!沈湘有些压抑,咬着嘴唇不说话。

      三皇子示意两边的宫女侍卫丫鬟护卫退后些,可大家只往后站了两三步——怎么可能剩大小姐一个人与一个外男在一起呢?虽然这个大小姐平素行为奔放,但总还得守规矩。

      三皇子用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对沈湘说:“你……别嫁人,等着我娶你。”

      饶是沈湘比平常女子奔放,这时也惊呆了:婚姻之事,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为人所不耻。人所谓“聘为妻,奔为妾”,这么直面相言婚嫁,算是对女子莫大的不敬。

      沈湘眉毛竖起,不敢高声,只咬牙切齿地说:“谁要你娶?!”

      三皇子诧异地看了沈湘一眼,很不理解她的愤怒,可时间不多,他得把话说清楚:“我前段时间对皇帝说了,因为我母妃新逝,我不想娶亲。而且,你也还未及笄,所以,现在我不能对父皇说我要娶你。”

      沈湘的怒火小了些,可还是皱着眉:“你跟我说这些干吗?”

      三皇子深吸了口气,看着沈湘说:“就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娶别人。”

      沈湘扭脸不看他:“关我什么事?!”

      三皇子愣愣地看沈湘:“因为我只会娶你呀,所以关你的事呀!”

      沈湘一跺脚:“那也跟我没关系,得去与我父母商量!”

      三皇子有些着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还没有及笄,我怎么能去商量?就是我去求婚,你父母也不会答应呀。”

      沈湘生气地转身:“那你也不用告诉我这些!”怒气冲冲地走了,可走着走着,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脸上发烧。

      三皇子看着沈湘的背影,很失落地叹气,一副搞不清楚的样子,也转身慢慢地往回走了。

      沈卓和沈坚到了观弈阁,就听到人们纷纷议论,说张家大公子被四公主“定下了”,还说好久没有见到张大公子了。

      他们相视苦笑,喝了杯茶就出来,见到沈湘神色不对地在街上站着,明明在看着一盏灯,眼神却有些恍惚。沈坚过去叫沈湘,沈湘看着到了面前的沈坚,眨了下眼,才回过神来。

      侍卫报告说三皇子方才过来见了礼,沈坚问沈湘道:“三皇子说了什么没有?”

      沈湘立刻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说!”

      她语气急促,沈坚有些奇怪地看沈湘,沈湘不看沈坚,匆忙地说:“天晚了,咱们赶快回家吧。”也不骑马了,自己上了车。

      进了车,春绿小声问:“小姐,该怎么办?”三皇子向小姐求娶啦!

      沈湘再次摇头:“谁也不许说!明白吗?”春绿不敢开口了,沈湘一路沉默不语。

      车外,沈坚对沈卓小声说:“你看大妹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

      沈卓点头:“她是不是生三皇子的气了?”

      沈坚同意:“有可能。她救了三皇子,可皇家一个谢字也不说一下,更别说什么嘉奖了。她肯定不忿。”

      沈卓叹气,两个人上马回府。

      三皇子在街上与镇北侯府的大小姐说了几句话,神态亲密,好像隐约有“婚娶”之词句,等等,自然马上就报给了太子。太子明言过,有关三皇子和镇北侯府的联系,无论巨细,都要及时告知。

      太子紧握着拳头,尽力按压住心头的愤怒:母后说对了!自己担忧的事也是真的!三皇子的确是想娶镇北侯的大小姐!这么明目张胆地在灯街上与之交谈,唯恐众人不知!镇北侯府的大小姐还未及笄,所以他无法提亲,就这么先说开了,好无耻!

      他根本没有想过,他也是用了这一招,先给自己的妹妹四公主“定”了平远侯的大公子。

      旁边的人见太子脸色不对,就不敢再多说有关镇北侯大小姐的事,忙说说二小姐,希望太子心里能高兴些,就接着报告:“镇北侯的二小姐,近来还是在静养,镇北侯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并不常过访,大小姐也只是几天去一次,多是说说让她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只有那个一岁半的小黑皮总是……”

      “什么?!”太子厉声问道。

      说话的人打了一个哆嗦,才意识到自己把镇北侯第四子的绰号说出来了,忙解释道:“哦,就是镇北侯的小儿子,杨氏一年多以前生的那个。当时险些滑了胎,一直是喂着药才保下来。也许是吃的药多了,这孩子越长越黑,还特别壮实,听镇北侯的母亲说,跟沈家老祖是一个样子……”

      太子哆嗦着,嘴唇发干,想拿起茶杯喝一口镇静一下,可是手一碰杯子,竟然把茶杯打翻了,茶水流满了书案。

      因是在商谈机密,旁边没有仆人。一边的幕僚马上过来用衣服擦拭书案。太子却像没有注意到一样,手还是拿起了空了的茶杯,脸色煞白。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不敢开口。

      太子想到皇帝也曾因茶杯打翻,浸湿了纸条,而打消了铲除老镇北侯的主意。如果他知道了镇北侯的第四子是个黑皮,是不是会想起来太祖时术士所说的“黑龙护驾”?皇帝肯定会觉得这是来给他护驾的一只黑龙!不仅不会对镇北侯下手,也许,为了笼络镇北侯,就会容三皇子娶了镇北侯的大小姐。而自己,经过暗算镇北侯的幼女,皇后的下毒,四公主的行事,早已与镇北侯府水火不容。如果镇北侯的四子是来护驾的,那他长大了,肯定不是来护自己的驾,而是三皇子的“驾”!

      太子冷汗渗出前额,缓缓地放下茶杯,哑着声音说道:“有关镇北侯四子是个黑皮的事,绝对不能让父皇知道!”

      大家莫名其妙,但是太子说了,自然要点头。

      太子接着说:“让我们在府里的人,尽快除掉这个孩子!”

      众人惊愕!如果太子从镇北侯的二小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不喜欢她,也算是有道理,毕竟那个小姐与太子斗过嘴。可是这个孩子,才一岁半,太子见都没有见过!

      见没人应声,太子声色俱厉地说:“听到没有?!无论什么代价,一定要让他死!”他猛地想起皇后对沈汶失败的下毒,如果父皇事后知道了,这个黑皮是被毒死的,肯定会猜疑到自己身上!因为他对自己讲了护驾黑龙的事,以父皇的老道,也一定能明了自己的心思……

      太子又急忙说:“还要做得不留痕迹!不能让人看出下了毒什么的,要让他自己跑到水里溺死或者从石上跌下摔死!但是,他必须死!不留痕迹地死!要死!知道吗?!死!不是受伤,是死!”

      大家见太子疯了一样一连重复了这么多“死”字,连眼睛都气得通红,忙连声应了,无人敢问缘由。

      看来镇北侯府的事是没有能让太子高兴的了,有人忙转了话题:“我们已经按照太子的意思把风声放出去了,现在京城里大家都知道了,张大公子是不能碰的人了。”

      太子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大家退去,他现在心中烦乱,根本不关心张大公子了。

      “被四公主定下来”的张允铭张大公子并不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下降了许多,他正站在紧蹙眉头的李氏和手里哗啦啦地玩着玉石块的父亲平远侯面前,虽然竭力地保持着他一向风轻云淡的表情,可紧闭微垂的嘴角还是泄露出了一线愤怒。

      正堂中空空的,除了坐在正中的平远侯夫妇,仆人们都被遣到远处站着。可李氏还是压低着声音说:“这事是真的吗?这话一传了,我们怎么给大郎说亲事?!皇上为何这么干?”

      平远侯微摇头:“不见得是皇上,四公主现在才十二岁吧,皇上可不会提前费这个心。”

      张允铭说道:“应该是太子。这次冬狩后的宴席上,刺客杀来时,我是和三皇子他们一起逃离的。”

      李氏责怪道:“你怎么跟三皇子在一起?你父亲不是说过吗?要远离皇家的人?”

      张允铭叹气:“妹妹在宴席时要与镇北侯的两个女儿坐一起,可谁知道,四公主把沈二小姐叫去了,五公主却随着沈大小姐回到了席上,与妹妹坐在了一起。刺客一来,五公主叫三皇子,我也往那边跑去护着妹妹,就这么着,碰到一处了。”

      李氏咬了下嘴唇:“这是巧合,太子难道不知道吗?要不要托人去解释一下?”

      平远侯哼一声:“你放心,这中间谁说了什么谁干了什么,太子都知道,不然也不会出这个流言。”

      李氏秀眉结成团了:“他这是报复大郎和三皇子碰到一起了?!他这个人怎么心窄到这种地步?大郎和三皇子一起逃,他就要毁了大郎的姻缘?怎能如此不公!侯爷,你有什么办法吗?”

      平远侯手里的玉石哗啦啦地响,半晌才说:“这不还没有到事到临头的时候吗?四公主还没有及笄……”

      李氏急着说:“可咱家大郎现在十七了啊,正是说亲的时候!”

      平远侯切一下:“大丈夫何患无妻?等等又如何?当初我娶你的时候,不比他现在大许多?看看我的夫人,天下绝色不说,还富贵无边。肯定是月老觉得我等了那许久都没有人要嫁给我,外加数次死里逃生,心生怜悯,选了天子最好的女子给了我……”

      李氏脸红,拿出绢子掩在颊边:“侯爷就知道取笑妾身。侯爷是英雄好汉,自然会得上天眷顾……”

      张允铭眼里冒火:自己就要被“娶”妻了,还是那个著名的暴躁无礼的四公主,自己父母不说帮着自己怎么摆脱这个婚姻,倒是在自己面前这么公然地相互吹捧起来……

      平远侯对着张允铭一抬下巴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先避避风头,最近别乱走,也别说什么,我们等上几个月看看。实在不成……”他深叹了口气,“我就去向皇上求个情。我已经尽力顺和他的意思了,他也该明白……”

      李氏还是有些焦急:“如果他不允这个情呢?”

      平远侯半合眼:“那就得找个能与太子对抗的人家,求亲。”

      李氏皱眉:“那不就是镇北侯家了吗?不行,那家的女儿们……”

      张允铭也摇头说:“不可,我待她们如姊妹……”

      平远侯哗啦啦地转石球:“你们还想挑三拣四?不是四公主就是镇北侯的女儿,你们选吧!”

      李氏拿绢子擦眼睛了:“我可怜的大郎!你怎么办呀……”

      张允铭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镇北侯府也很紧张,杨氏关键时刻,觉得只有老夫人可以商量。柳氏还太年轻,没法跟她细谈这些嫁娶之事。

      把周围的人支出去,杨氏低声对老夫人说:“娘,我听说宫里传出消息了,四公主要配的驸马是张大公子。那四公主的性子谁不知道?平白就能把人往死打的人,这样的女子娶了来,可真是家门不幸啊。”

      老夫人摇头:“平远侯比侯爷油滑许多,如果张大公子不愿意的话,不见得能成。”

      杨氏又低了声音:“咱们府赶快把坚儿的亲事办了吧,不然我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老夫人同意地点头:“媒人不是说严家那边特别高兴吗?让人带话过去,就说坚儿也快十八了,咱们府连个通房都没有给,赶快成亲吧,别把孩子憋坏了。”

      杨氏皱眉:“这么说是不是太……”

      老夫人撇嘴:“你就是被侯爷宠坏了,不知道别人家的苦。哪个府上的公子,到了坚儿这个岁数,没有一两个通房?正房来了,男的还没被掏空了就算对得起女方了。咱们这么一说,那边立马就明白深意,肯定也会忙着办事儿。咱们府别的不说,这男孩子的清白,谁都没法比。”

      半月后,严氏的父母在厅中听着媒人巧舌如簧的演绎:“哎呦!镇北侯府的二公子,那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呀!都快十八岁了,守身如玉,从来一个通房都没有,平时身边丫鬟也没有一个呀!你说那边能不急吗?这要是再拖下去,那边觉得咱们这边在摆架子,还想拿捏一下人家,马上就给二公子派个通房什么的,也是合情合理的呀……”

      隔壁小间里杯子叮铃一响,严二官人装没听见,严二夫人暗叹了下,见媒人愣神儿,忙说:“嫲嫲说的也是,只是,从此地送嫁,车马路上也要半个月吧。若是夏天出嫁,甚是辛苦,不如定到今年秋天吧?不过是十来个月,已经很匆忙了。”

      隔壁里面一阵乱响,媒人叹息道:“十多个月呀,快一年了。这次我们来,六礼就走到了‘请期’,下面只余‘亲迎’。姑娘也快十七了吧?绣衣嫁品都准备好了吗?……”言外之意,老大不小的了,早就该准备好了吧?

      媒人就是原来没有留意,此时也能听见隔壁间中叮啊咣啊的声音,不由得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严二夫人,严二夫人干笑了一下:“在隔壁有只猫,大约正在淘气。”

      严二官人皱着眉大声咳了一声,隔壁的屋子里安静了一些。

      严二夫人这才回答媒人的话说:“该是都齐备了。”她微叹道:“我这个女儿十分不省心,这些年,我们看了诸多人家,偏无一称心……”我们很挑剔,别以为是嫁不去才到了十七岁的。

      媒人拍手道:“要不说缘由天定呢!你看,这么多年,定下的竟然是镇北侯府的二公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家风清白,府里兄弟们感情特别好,婆婆又大方。大公子娶的是过去柳太保的孙女柳氏,为人那叫温柔贤惠……”镇北侯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别再挑挑拣拣的了!

      隔壁房间又乒乓乱响起来,严二官人微提高了声音说:“我看这样吧——”

      瞬间,隔壁房间安静了,整个厅堂里静静的,严二官人望了下天,继续说道:“我们在京城有房子,五月初把女儿送到京城,然后六月从城中出嫁,虽然炎热,但毕竟是本城,不该太难。到时,镇北侯二公子可到我京城府上亲迎。”别省了这一步!

      媒人高兴了:“那太好了,就这么定了,六月初一是个吉日,有利婚嫁、出行、会亲友,咱们定下这天吧?”

      六月初一?这不就是五月末吗?

      隔壁的房间里没有声音,严二官人和严二夫人都叹了口气,点了头。

      媒人走后,严五小姐一头冲出来,抱了严二夫人大叫:“娘啊!我总算嫁出去了,您现在放心了吧?”

      严二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个没良心的!就这么高兴啊!”

      严氏摇着严二夫人的手臂:“什么呀!娘!不是你们天天怕我嫁不出去吗?还教了我一大堆假惺惺的东西……”

      严二夫人着急地说:“什么是假惺惺?那些都是为人处世之道,你嫁过去了,可别忘了怎么做!”

      严二官人沮丧地坐在椅子上,仰头叹息道:“找不到人家,忧。找到人家,也忧。前忧后亦忧,真无随心所欲之时也!人生何其苦!”

      严五小姐忽视父亲的消极,继续兴奋地对严二夫人说:“好的好的。我都记得的!肯定不会漏了马脚!我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母亲也赶快准备吧,咱们一开春就走,沿路还可以好好玩玩……”

      严二夫人推开严五小姐:“你就这么等不及?自己去吧,我可不陪着!”

      严五小姐抱了严二夫人的胳膊说:“娘啊,您一定得跟我去京城,让您也看看!那身材!那模样!真是棒极了!”

      严二官人使劲拍椅子把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哪!家门不幸啊!”

      严二夫人气得使劲甩开严五小姐的手:“这都是和你三叔母学的,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教过你!”

      严五小姐赖皮赖脸地又挽了严二夫人的手臂说:“这还用教?这是天生的,娘也有这种眼光呀。”

      严二夫人急了:“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厚脸皮!”

      严二官人也生气了:“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母亲?”

      严五小姐马上争论道:“如果娘没有这眼力,当初严家亲表有十几个兄弟吧?怎么就选了爹?而不是文字更有名的大伯?仕途更发达的二表叔?最听话的三叔?还不就是因为爹长得还算好看!”

      一锤子下来,击破了瓷器。严二官人大声咳嗽,严二夫人满脸通红,推着严五小姐说:“去!去!绣你的衣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所谓的嫁服纯粹是拼布条!能不绣就不绣。还说什么准备好了?那衣服穿上,跟百衲衣差不多!你快点去!往上绣个花啊鱼呀什么的,至少要说得过去。这衣服谁也不能代你绣!急着走什么?你还有几天能绣呀?!”

      严五小姐大声哀叹,行礼离开了。

      严二官人又咳嗽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小声问:“那个,她说的是真的吗?”

      严二夫人装糊涂:“什么真的?”

      严二官人有点儿脸红:“就是,你选了我,是因为……那个……”

      严二夫人一抬眉梢,眼光微斜:“哪个呀?”

      严二官人又咳嗽,不看严二夫人:“就是……还算好看……那个……”

      严二夫人终于笑了:“当然了,夫君那时,往人群里一站,马上就能……就是……还算好看啦……”脸也有点儿红。

      严二官人尴尬地咳了两声,站起来,挺胸说:“我去……爹的书院看看,那里,好多事儿呢。”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了。

      严二夫人想起当初年少时节的心境,自己笑了一会儿,就招了丫鬟婆子们进来,开始理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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