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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启程
崔继忠虽然酒意仍在，但是他看得出，从泉城皇宫回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夜过去，东方陌的怒火仍在熊熊燃烧，他刻意的保持沉默，想看看这位皇子到底能如何处置他心底的怒火。
从古陆乘船穿越静默海峡这段旅程是紧张而又绝望的，他们的队伍从古陆启程时还有五条船，到达西陆的只有一条。在荆棘海滩登陆的时候还有六十个人，到达泉城时只剩下十四人。这一路的艰难用数字就可以表述明白，崔继忠是个寡言的人，他冷眼旁观，看着东方陌默默承受这一路的困苦。
一个男人，欲成大事必先忍耐。
崔继忠的师傅是这么教育他的，他也这么教育东方陌，并很欣慰的看到东方陌是个能忍耐的人。但是光有忍耐是不够的，东方陌是皇子，他的目标是成为王者，他需要的除了忍耐以外还有很多。
在崔继忠对着窗外的葡萄架子饮下第四杯酸乳酪之后，东方陌终于按捺不住：“先生。”
“殿下有什么要说？”崔继忠不动声色。
“泉城大君如果真的不打算帮助我，我们是否应该离开？”东方陌的手焦虑的抓着自己腰间的配饰：“除了泉城，盐城的兵力也很强悍，我们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殿下。”崔继忠的脸上没有流露出来，心里却早就默默的点了点头：“那是最坏的打算。”
“先生，我们现在还有更好的打算么？”东方陌猛然松开手，腰间的配饰哗啦响了一声：“泉城大君丝毫没有给我机会的意思。”
“他会的，他必须给。”崔继忠眯起眼睛看着泉城街道上来往的商贩：“从殿下进入泉城的那天起，他就不敢不给。”
“先生？”东方陌不解。
“殿下，砂族虽然和古陆风土不同，但是做人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砂族好客最尊崇待客之道，若是泉城大君怠慢客人甚至伤害客人，他会被西陆各个绿洲当做笑柄。”崔继忠转过身来：“因此，他可以拒绝我们，但是不能伤害我们。”
“可那又如何，没有他的帮助，我们留在这里能怎么做？”东方陌摇摇头。
“若是我们离开这里去盐城，盐城封君出兵襄助，败了也就罢了，若是胜了，来日盐城封君来争夺泉城大君的位置，你会帮泉城大君的后代么？”崔继忠没有笑，但是眼睛却眯了起来，东方陌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因此，泉城大君不敢让你离开泉城，咱们没有退路，他也没有。”崔继忠冷冷的扯起嘴角，东方陌此时才醒悟，欣喜之余暗暗佩服起崔继忠来，心中暗想这“狼将”的名头真不是白叫的。
此时，泉城皇宫里果然如同崔继忠预料的，阿拉义在王座上沉默，他深邃的碧色眼睛扫过百官的面孔，百官忧虑的面容令他心头烦躁。
艾敏宿醉未醒，摇晃着坐在阿拉义下首，喝过两杯茶，摇摇头抬起一手捂着太阳穴：“大君，如今只能采取加亚西将军的计策了。”
加亚西应声而出，她看了艾敏一眼，明明计策是艾敏制定，好名声却落在她头顶：“大君，我即将启程前往雪封地，可以邀请古陆皇子同行，若是他畏惧拒绝大君就有充足的理由认定他是个懦夫，若他跟随，一路险恶足以吓破他的胆，假如他真的是个勇者，并且有足够的好运气回得来，才能证明天意要他成就大业。”
百官听了这番话纷纷点头，雪封地的险恶人人都知道，二百年前暮王战败被迫交出泉城的时候就选择逃进了雪封地，但是最终还是全军覆没在那里。
阿拉义仍旧犹豫，艾敏插话：“加亚西将军的计策很好，天意不可违逆，他从古陆乘船读过静默海峡，又徒步穿越了沙漠进入泉城，如果能够从雪封地活着回来，那么我们才真的没了不出兵的借口。”
群臣一片赞同，阿拉义看看艾敏再看看目光坚定的加亚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雪封地艰险，可是心底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他总觉得东方陌最终会回来，会成为伤害泉城的罪魁祸首。
议事结束之后，阿拉义留下了艾敏和加亚西，他起身走下王座，看着王座顶端雕刻的圣人像，流露出羞愧的神情：“艾敏，加亚西我的女儿，我要说的事情十分卑劣……”
“大君您不必开口。”加亚西制止了阿拉义：“我不会让他回来。”她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将刀放在胸口：“以我各人的名义，我不会让他活着回到泉城，如果圣人将怪罪，我愿一力承当。”
阿拉义的羞愧更加深重，他握住了加亚西的双臂：“孩子，我不该提出这个要求。”
“大君……”加亚西开口劝慰：“我不会让他伤害到艾尼斯。”
崔继忠看过了宫中侍卫送来的羊皮卷，他默默点了点头将羊皮卷叠好：“请替我回复大君，皇子将接受这个要求并登门拜谢。”
侍从离开，东方陌才开口：“先生，他们要什么？”
“加亚西将军一个月后启程去雪封地寻找砂族圣物，邀请你同行游览。”崔继忠平静的说完，东方陌摇摇头：“谁有心情去游览？”
“殿下，这是一个挑战。”崔继忠指着他们带来的地图，西陆大地靠近东侧的一小半画了一条虚线：“这条线后面就是雪封地，那里渺无人烟，唯有寒霜冰雪常年覆盖，冰雪融化成暗河穿越西陆，才保证了西陆上大小绿洲常年丰美。”
东方陌顿时了然：“他们要试炼我还是要谋害我？”
“都有。”崔继忠淡淡的回答：“殿下怕了？”
“不怕。”东方陌攥紧了拳头。
“既然不怕，我们就是去游览风光的。”崔继忠回头吩咐下去：“开始筹备物资，缺钱了尽管去艾敏大人府上讨要，他会给的。”
泉城皇宫的花园看起来丝毫没有西陆的感觉，肥沃的土壤里种植者各种果树和花卉，水塘里养着三种不同的莲花，绿意簇拥在一起浓烈的香气弥漫在花园每个角落。
身着华服的贵妇们坐在花园的玫瑰亭里饮茶，她们的服饰极尽奢华，除去复杂的绣花之外还坠了各种熠熠生辉的珠宝。主位上的妇人将点心放进嘴里，甜腻的口感让她很愉悦：“还有什么？”
下首的一个年轻贵妇笑眯眯的说：“皇后，还有一则传闻，说有一个城里的贵妇勾搭了城外的牧羊人，她的丈夫怒不可遏，用鞭子把她打了一顿，还叫嚷着：‘我宁可你勾引家里的狗’。”
女人们捂着嘴笑起来，皇后也笑出来，她的眼波扫过外面小径的一棵棕榈树，笑容凝固：“你来了。”
贵妇们回头，瞬间收了笑声，她们默默起身退出花园。
棕榈树边站立的少女款款走上来，低垂着头，她灰色的纱衣严密的包裹着身体：“尊敬的皇后，您有什么吩咐。”
她低着头站在皇后面前，皇后厌烦的转过脸去：“坐下。”
“多谢。”她不卑不亢坐在垫子上，却始终没有抬头。
“法蒂，这是第几次我召见你？”皇后念出她的名字，法蒂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身体：“第四次。”
“你让我失望了几次？”皇后满意的看着法蒂的不自然。
“三次。”
“这是最后一次。”皇后强调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瓶子扔给法蒂：“如果她依旧活着，我会很伤心。”
法蒂拿起瓶子揣进怀里，默默的行礼退出花园。
皇宫很大，道路很长，有侍从在前面引路，法蒂还是走了很久，她穿着薄底的皮鞋，走得长了会觉得足弓有些疼，可是这种疼痛在法蒂看来是很舒适的。
走出皇宫，她的马车还停在原地，上车前她看了看四下，并没有人关注她。
上了车，她松了一口气，掏出瓶子扔给车里的人：“你真是好面子。”
车里的人轻轻笑了：“哟，这一次居然是狼毒。”
“加亚西，再这样下去，我不保证她会得手。”法蒂给了她一个白眼，车里的人正是加亚西，法蒂和她一样，都是阿拉义的庶女。
加亚西看着法蒂冷漠的侧脸，叹口气将瓶子扔在车厢的角落里：“她不看到我们都死了是不会安心的，她只是个愚蠢的女人，只懂得穿衣打扮，想不通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成为皇后。”
法蒂淡淡的回答：“她是我的姨母。”
“你的母亲更适合成为皇后。”加亚西笑着，法蒂白了她一眼：“这样的笑话还是省省。”
“法蒂，你应该回到军中去。”加亚西收起笑意搭着法蒂的肩膀：“你不该在寺庙里浪费你的才华，守在那些经卷前面没有用处。”
法蒂摇了摇头：“加亚西，我的母亲还在她手里，她一日掌控我母亲，我就一日不能去军队中效力，我对她做出这个承诺。”
“你知道来日我一定会杀了她。”加亚西咬了咬牙，法蒂下令：“回府。”车子在道路上跑起来的时候，法蒂才低声说：“那么我请求你快一点，不要等我老了打不动了，我宁愿死在军队里。”
一个月很快过去，加亚西在启程前两天通知东方陌启程集结的时间和地点，当那一天到来，她早早来到集结地点，看到东方陌的人马早就到齐。她亲自查验了他们携带的行李，不由得开始敬佩崔继忠，他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带足了有用的东西，没用的一点也没有带，行李打包非常结实专业，每个人的穿戴也很精干。
“崔将军，启程之后请尽量跟上队伍，一旦掉队很危险。”加亚西跟他说话也客气起来，崔继忠颔首：“多谢将军，我们会的。”他招招手，指着队伍里三个一身黑衣的人：“我们雇佣了当地向导，他们曾经进出雪封地采集草药，因此也多一重保障。”
加亚西瞄了一眼向导：“如此最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队伍中去。
东方陌骑在骆驼上看着加亚西那边的人马有条不紊的集结着，加亚西的下属正在按照之前的编排分配位置，不时有人上前向加亚西通报事情，她处理的很快也很果断。
“一个女子能够如此果毅真是难得。”东方陌由衷敬佩。
崔继忠领兵多年，集结这种事情见得多了，默默估算了一下时辰也跟着点了点头，按照他的经验，若是他带兵集结，所需的时间并不会比加亚西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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