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初夜
沐浴的过程并不复杂,且始终是我一人,有镣铐声和水声做伴,是也新奇。
我换上了架上备好的衬衣,依旧是白色的,只是质地柔软了许多,还带着光泽,没有了背后那个大大的‘囚’字,看着顺眼了很多。
从西偏房屋里的楼梯上去,有一个小阁楼,侧边有门,出去是悬空斜上的走廊,可通‘墨香’二楼,原是沐浴后回房的捷径,亦是下人侍奉守候的地方……所以、可见周姑是知道我对这里熟悉,才做此安排,以逸待劳了。
我走近房间,这里布置和我离开时一样,并无变化,只是此刻桌上多了佳肴,已经摆好,静待入席。
“你都准备好了?”
这时,我正深思投入,突然有人背后说话,吓我一跳,骤然回身。
说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称纪卓为兄的另个纪大人,且他不是从屋外走来,而是从屋内香楠木的百叶屏风后面走出的,那里是属内室就寝休息之所。
我看他走出一时怔住,不可置信,他竟这么快来了……
他一身素衣,也不看我,直径入座,“先来陪我喝一杯吧。”说罢,即拿酒壶自行斟了两杯,之后选其中满杯,抬眼看来,朝我递过,“怎么还站着?难道是害怕,想退缩了不成?”
“怎么会呢……再说我现在也没退路了。”
“的确。”
我强自镇定,上前坐下,接过酒杯,他一笑,确认了我的揣测。
想来他锦衣卫这次借朱棣肃清之际,私下暗箱交易之多,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从他陋室找我提及开始,我其实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既然触碰到他们的秘密,若不能合作,就不会留活,毕竟只有死人最保险,亘古如此。
“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不知姑娘现在能否坦白说明?”他见我入座,即收回目光,拿起酒杯独酌。
我原本就无心饮酒,听他是有疑问,便顺势撂了酒杯,“大人请问,黄真必定知无不言。”
“你是不是曾经见过主上?”
“……”
他问的随意,我却一怔,指间不由颤动,碰着边沿沾了杯酒,疑惑看他,心有犹豫。
想当初我在茶楼能认出朱棣自并非偶然,只是我们也不算真正见过,更谈不上认识了。
建文元年,明太祖朱元璋崩世,皇太孙朱允炆继位,四方诸侯各怀心思齐聚京都,他们叔侄反目决裂便是那时。
记得那会儿我才拜黄大人为义父不过三个月,还为哥哥出走纠结,朝上便有一件大事发生,岔开了我的叹息。
先皇去世,新皇继位,各方诸侯拥兵自重是成隐患,削藩之事被提议程,朝上即有一次大争执!而那天义父退朝回来就开始闭门不出,整整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吓坏了管家,可就算这样,也没人敢去打扰他……义父脾气执拗,黄府中人无人不知,原来还有黄义敢与其一争,可现在黄义走了,我都束手无策,无奈叫管家请来齐泰大人劝解,才有缓和。
事后我才知晓,义父是为提议诛杀燕王被文帝驳回,心有不甘。
“没见过。”终于,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重重撂下,“不过我认得他身上挂的流苏腰坠……”
他听到这里不禁蹙眉看我;我垂头苦笑,亦缓缓看他。
这事说来话长,是要追溯到六百年后的那个我了。
我读‘明史’最佩服朱棣,最同情朱允文,他们都没有错,只是生在帝之王家,被时势所迫,终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在我看来,明成祖朱棣的政绩并不在唐太宗李世民之下,甚至更为出色……只是明朝弊病明显,朱棣又不似李世民会粉刷掩饰,所以常被忽视而已。
“你说的可是那件串着一块石头的紫流苏?”
“不错,那是我亲手做的,只此一件。”
“……”
他疑目看我,显是我的回答出乎意料,让他有些不可思议了。
话说这事儿也难怪他不相信,因为我也没想到朱棣会把这不起眼的东西留到现在,还随身佩戴……这太反常了,不科学。
当时我探到义父要杀燕王的心意,也知建文元年朱棣是有此劫,心有不忍,便借昔日秦淮风月中的关系,辗转送出消息,提醒他危险所在,望其离开的书简,并附赠了那个吊坠……我想我当时一定是疯了,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理解自己那时想法是什么?我不过是看过一些史书,知道他的一些斐然政绩,从而有些崇拜罢了,却没想到会鬼使神差的去帮他,甚至忘了自己身份、该是与他对立的!
不过历史必然,我只是顺应为之,就算后来事事多揣,如今变故,我亦释然。
毕竟朱棣逃生全凭自身机敏,我能帮的仅此告知,至于逃离办法如何,都是他自己的应变了。
我弄这酒杯,盯着一处想得出神,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人,只是……现在结果,我虽不自责,但也很难开心。
“黄真姑娘。”
他突然唤我,打乱了思绪。
“嗯?”我回过神儿,疑惑抬眼,是想看他要说什么?并有事情也要问他。
只是我刚想说话,便有些莫名晕厥,我不由按了按额头,还在奇怪因由,想自己也不是一个不胜酒力的人,又何以一杯酒水就……?
不过一会,我便已然浑身无力,是要靠双臂撑住桌子才能勉强支持了。
我盯着酒杯,双手紧攥成拳,恍然明白的咬住嘴唇,冷冷道:“纪大人,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他缓缓起身,并没理会我的质问,反是转身从书案上取了缎带,然后走近跟前,不急不慢的将缎带垂到我眼前,系上眼睛,遮住所有。
“没什么,只是一些会让你听话,并很尽兴的东西。”他的声音也是不急不慢的,好像一会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我已然无力,看不见一切,只得靠在他的身上,讥讽的勾了下嘴角,“你是怕我会对你不利吧……”我被他抱起,用微弱声音在他耳边念叨,“呵,胆小鬼,你是多此一举了!”然后一副随意样子,被他撂上床榻。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躺在那里心中是有莫名恐慌,不由驱动身子,抬手想要解掉眼上缎带,却被一只大手制住,按在头顶。
“你……”我细碎的声音还没有说出,便被他用唇压住,湮在炽热中,化成喃声。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情总会特别警惕,不安与好奇,紧张与彷徨,不反抗与不甘心,矛盾对立,从而失陷,比如现在。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