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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
离大婚尚有一日,末末将做好的喜服对着我的身子比了好一会儿,又拿着大太子送的不少珠宝上上下下的瞧着,嘴巴一刻也不停歇。
唠唠叨叨说是大太子对咱们多么的贴心照顾,送的嫁人的礼虽都不多,但是都是些奇珍异宝,就连耳珠子都是用夜明珠做成的。
这四方里虽是不少夜明珠,但海族自己孵化的却是上等中的上上等,光是一颗,便是抵的上数百颗,越是小巧,质地越是精华。
末末手闲不住,总是这里摸一摸,那里瞧上一瞧,嘴上还在嘟囔着:“咱们这海东青姐妹们出嫁最奢华的,真还只有你了。”
正瞧着末末遮不住的笑颜,忽的听到有人推过门外栅栏的声音,不过一晌,原来是龙王的宣宫。
只听得他扯着嗓子,卷开出一张梨花瓣缝成的布,抖了一下,道:“海东小鸠与二太子情投意合,特赐小鸠为二太子墨玄为鸠夫人,然墨玄与婉罗自幼青梅竹马,龙王念二女对二太子心意相投,特赐婉罗为太妃,明日良辰吉日,正午成婚。”
鸠夫人,太妃。
原来,婉罗就算是得了他的心也不甘心么,若与她争墨玄,我还有何胜算。
跪坐在地上,海中泥土里的丝丝凉意传遍全身,我颤抖着接过了龙旨,二女共事一夫,在我听起来真的是多么的可笑。
我望着二太子寝宫的方向,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末末的咒骂声我听不见,风簌簌的打落那漫天梨花的凄凉我却似像感受了个透彻。就这么一直坐着,不想去试那喜服,不想去试那大太子送来的珍珠首饰。
我怔怔的想着。
是不是,我与他若是真的要到了离散的时候,说什么,也没用,而且,说不说其实也是一样的。
我和他本就不是命中注定的人。
我和他,终究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但就是如此,我毕竟也是一只鸟,一只有骨气的鸟,也容不得他二人如此践踏自己。
我忽的起身,对着末末说:“我出去散散心。”末末看我平静的面容,不知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似乎知道我也需要出去透透气。安顿下她,我便起身向二太子寝宫方向走去。
司天殿在忘川河的另一条尽头,忘川路很长,一路梨花瑟瑟的飘落,一朵朵乌云层层的堆积在天际,看着如同自己的心情一般,又沉又重,风更不柔和,只是越吹越狂,天际空响了几个雷鸣后,仿佛悲凉的呜咽着。
这条路就如同自己一生一般,好长好长。
最后,看到的不是他一人,还有他身边的婉罗。
结果,痛到眼泪都落下来了,手上还拿着龙旨,那两人还堂而皇之的当这件事是理所当然,我一会儿看向婉罗,一会儿看向墨玄,已经不能用痛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他们就这么看着自己,似乎等着我的反映。
我艰难的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挤出无力的质问:“为什么?”
我想听墨玄说,他是被逼的,他其实不爱婉罗对不对?为什么直到我和他大婚的前一日才告诉我这个事实?
那句,我便一生只娶你一人,是不是承诺过的便可以转身就忘?
婉罗的声音凄凄恻恻的传过来:
“我怀孕了。”
这一句就如同将我打入死刑。
其实,我才是那个挤入他们爱恨情仇的路人。
其实,我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吗?
绵绵细细的雨丝越飘越大,暮然转为豆大的雨珠,又猛又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好似传闻里九重天的云界方还存在,为了我这段情而在嚎啕大哭,忘川河早已不似平时般寂静,浪花急速的奔流,悲戚的呜咽着。
暴雨如注,雷声越来越响,夕阳早已落山,寂静的梨花林里只的空留着闪电的骤白与雷鸣交替。
我离忘川河只有几步之遥,心中如死寂般沉寂。
他眼里终究还是没有自己,婉罗说要折我双翅,他便护着她而娶了我,婉罗不仅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他便转头忘了对我的承诺。
墨玄从婉罗身边走开,想上前抓住我的手,我快速的退了两步,只听得他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小鸠,我不会负你,你和婉罗一起嫁过来,我便待你二人都好。”
我轻笑了一声,顿了很久,说了一声:
“墨玄。”
突然发觉,和他说话早已不如当他婢女一般轻快,似乎每开口说上一句,都如刀子捅在心窝上:
“我本是这海族最底层的鸟儿,那日在梨树林里,你瞧上我说我与你有一股自生以来的熟悉感,你身边有你最爱的人,你未来也会有小皇子,我那时当你婢子之时,便心念着你若是能瞧上我一眼,也是甚好,我本是痴痴念着你,如今我只怕是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
说着步伐便往后退,“海族不是自古说,这忘川河喝上一口便能忘却世间任何的烦恼事,若是你心里有我,也能替我折去婉罗的双翅么?”
我直勾勾的瞧着墨玄沉静的脸颊,想等着他启唇,等了半晌,只等得雨珠子越来越大,他面色凝重,更是不发一言。
我看的心如刀割,看的怒不可遏,看的更是恨意狂炽。
蓦然,我胸腔一阵闷气,忽得从口中发出一声泣血的叫声,这种叫声我也不曾听过,原来,我也能发出这种响彻云霄的啼鸣。
我吐了一大口血,电光火石之间,第二声泣血的叫声忽的又溢出我的喉咙,口中辛甜,泪眼模糊,根本看不清那二人的身影。
正当第三声尖锐的啼鸣从我口中尚未溢出之时,一把刀却直挺挺的插入我的心窝上方。
我突然笑了。
龙纹棘。
这把刀。
二太子从不离身。
从不离身。
前几日婉罗嘲笑般的声音,此刻如梦境和现实结合,在我耳畔回响:“墨玄心中只有我一人,你信不信,他终有一日,会为了我而去伤了你。”
我本是不信墨玄会如此决绝,如今看着那只抓着刀柄的玉手,再怎么不信,终究也是惘然。
无力的闭上眼睛,一颗心顿时痛的肝肠寸断。
墨玄抓住我的手,使劲摇着我的肩膀,狂怒的声音似乎透着欣喜:“原来不是她,原来不是她。她不是她,原来你才是她。”
两声啼叫耗费我太多精气,本就没什么力气,如今只听得他在那里嚷着什么,不是她,又是她。
他紧紧的捂住我的嘴:“别再吭声了,凤菱,我是在救你,别喘气,别动气,我身上只带了龙纹棘...”
我尚未听完他的话,只觉得我的一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如同笑话一般。
他身边有着婉罗就罢了,在我精气耗尽之时,往我心窝上还补了一刀,口口声声却喊着别的女子的名字,我抖着唇瓣,强压下心中刺骨的疼痛一掌将毫无防备的墨玄推出百丈之外,传音与他:
“我虽是爱你,痴你,但也不忍心拆散有情之人。墨玄,这一世,我和你,有缘无份,你伤我如此,我愿饮尽忘川河的河水,从此之后的生生世世,我与你,最好,最好,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
我深吸了一口气,拔出了透着他手中温度的龙纹棘,鲜血如注。
这一世,遇上他,是我的劫。
下一世,永不相见。
轻轻往后一仰,我便落入汹涌的河流之中,只翻滚了两下,便被滚滚河水吞噬,失去了意识。
【冥府】:
“哎呀她好像醒了,小白,快去跟爹爹通报。”
“为什么我去通报啊,她的魂魄好生奇怪,我才要留下来看着她。你去你去。”
“真是的,每次通报这种事情就只能我做。”
“你快去快去,我来抱着她,不会让她跑了。”
我脑子还处在半梦半醒间,心上还有些许疼痛,微微眯开眼角,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脑袋。
神智瞬间炸醒,陡然睁大眼睛,兴许自己还没死,看着这么大脑袋真要给吓死了。
这个大脑袋的主人,似是刚刚说要留下来看着我魂魄的人,这人看着便是生的好生奇怪,脸色卡白卡白,脑袋奇大,就双颊处似是故意扑了点嫣红,看起来滑稽的很。
我手贱便上去捏了捏。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什么自称是冥君自称是孟婆的几号人物通通便围了上来。
我大为惊异,原来我醒来之时,便是在冥府,早有传闻,上古时代并未分四方之时,只得分三界,云界,人界和冥界,如今似是只存了人界,既然到得了冥府,看这传闻中的冥界却是存在,也不知晓云界的上神们是否还存在在那九重之天中。
只听得那脸上一边白一边黑的冥王,瞧着我便如临大敌的深吸了口气:“前三世见你下来下来也不见你如此折腾,这下子,心上还有个窟窿,魂魄居然还混着他人的魂脉,这下子如何喝那孟婆汤。这样子也不知如何向女娲那刁蛮女交代。这下完了,呜呜呜,我的职位不保啊,呜呜呜,我我我,我去投河。”
我嘴角抽了抽。
孟婆掖了掖冥王的衣角,小声的说道:“这残留的魂脉似是那个人的。”
“咦,这还真是蹊跷啊。”
我脑袋生疼,又是情殇,又是身子极痛。却听得冥王和孟婆嘀嘀咕咕商量了好一阵子,他们才转过身来对我说:“这位鸠姑娘,你的身体伤的太重,魂魄也不知怎地似是要散,却又被另一股魂脉而束,若是喝了咱府上的汤药,你也就只得了魂飞魄散的结局,咱可不能做这等亏心事,我和我家婆娘商量许久,便决定暂且保你性命,如今你也只能带的记忆去投胎了。”
“你放心,这次给你安排了个好人家。”我看着猛不叠不断点头的孟婆,怎生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既然无缘忘却,便索性带着这份记忆,一生却也不要碰见那个负心之人,也好。
走在奈何的桥上,路甚窄,我把黑小常牵紧了准备往前走,告诉他抓紧我的腰,结果他没反应,重复了几遍后我口气有些重了。
结果他哭着说:“鸠姐姐,呜呜呜,我找,呜呜呜找不到你的腰。”
....
原来奈何的尽头,便也就是三生石。
抚过石头上的凹痕字迹。
我记得,记得上一世懵懂的自己还想着带着他,带着那个人,来这三生石畔,求得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承诺。
如今,我一人离去,便是最好的结局罢。
悠悠的唱着三生石上的诗句:
“非是浮云遮望眼,六弦三柱思华年。”
这在冥府走上一遭,人世间,四方里,便没有一名叫小鸠的海东青。
而我的爱情,只不过是在尚未萌芽之时,便已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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