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

作者: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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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家主



      想到曹参会来,但没想到他能来这么快,也就是曹彧走后七八天的功夫,千叶峰老宅就迎来了它的家主。
      曹参到时,樱或并不在家中,被笸箩庄邀去赏海棠去了——她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不管这些亡国的游民。
      “大人,山上来口信,说是秦侯回来了,请您早点回去。”芙蕖附到樱或耳边禀报。
      樱或手上正拿着一枝海棠,听了芙蕖的低语,微微一顿。
      “怎么了?”笸箩庄主秋荧如此问道。
      樱或低眉迟疑半下,将手中的海棠插进桌上的花瓶里,对秋荧道:“你请我来是想在秦川买到自己的土地吧?”
      秋荧尴尬一下,的确,她请她来赏海棠,目的就是想从她这儿攀上曹彧,从而让笸箩庄有机会买到土地,在秦川站住脚,“不错。”
      “跟你说句实话,我没有这个能力。”说白了,她在秦川只不过是曹彧的女人,这个身份换做其他男人也许会有帮助,但对曹彧,既然他能放着她这个“齐国钱仓”不用,显然是不打算把她再扯进政事里,所以她在政事上也不会对他有太大影响,这个男人是完全照着自己的想法在做事,“不过——你也不是没有机会。”起身,拍拍衣袖上洒落的花瓣,“秦川是曹家的,曹家不只有一个人能主事,从现在起,就看你能否跟对人了。”是成为新主的功臣,还是继续做旧主的庸臣,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点,“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曹彧不把她扯进政事,她也不会自己靠过去。
      “……”秋荧想张口问,却又硬生生把话咽了进去,她懂她的话意了,“谢夫人提点。”

      %%%%%
      樱或回到山上,并没有直接去拜见曹参,现在他算是她的长辈,召不召见由他说了算。
      “大人,西院来人了,请您过去。”芙蕖显得有些紧张,她们大人毕竟是头一次用这种身份见秦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留下吧,不用跟过去。”樱或掸一下衣袖上的残存花瓣。
      “是。”她担心她呀。
      樱或表情安然地跨出东院。
      曹家老宅的布局是三跨三进,第一进为政事堂,第二进的东西两跨为主人家的居处,中间一跨为正堂,曹家子孙办公的地方,第三进的东西两跨为客院,中间一跨则是曹家的祖灵所在,这番布局是沿用了后汉王室的宫室布局,以西为尊,东为臣,所以曹彧居东院,曹参等嫡子嫡孙居西院。
      曹宅的确不小,从东院走到西院,樱或已有些气喘。
      来院门口接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老酒坊掰手腕得胜的曹文佼,他是曹家的旁系,与曹重同辈,“二婶,一会儿祖父他老人家说什么,您都答应着,千万别跟他还嘴。”曹文佼显然是站在曹彧这边的,叔父不在,他当然是要护着婶子。
      “今天来了很多人?”既然这文佼都来了,显然不只是秦侯府的家事。
      “嗯,曹姓都来了,李姓也来了不少。”曹姓与秦侯府的亲缘关系更近一些,也因此当年才会一起改姓,而李姓则与秦侯府的亲缘更远一点,有的仅仅是同一个老祖,还有些是外地搬迁至秦川、与李家并没有直系血缘的。
      “你二叔去平成,都带了些什么人?”樱或再多问一句。
      “就带了胡子大哥,还有一队骁骑营。”曹文佼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单纯的很,既然二婶问,他便全盘托出。
      思绪在脑中转了两圈,樱或暗暗吸口气,大概明白是什么状况了。
      到了西院正堂,樱或才发现曹家是个这么庞大的家族,男女老幼、直系旁系,乌压压一大片。
      曹文佼从侧门将樱或带进去,指了女眷中间的一个位子让她坐下。
      “刚才,胡管事把秦川的现状都说了,在座的都是各门的掌家,有什么说法,尽可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坐在正位上的曹参听了半天,终于开口发话。
      等了半天,满堂的人却没有一个吭声。
      “既然都不说话,那就按胡管事说得办吧,先将曹重放出来,骁骑营的帅印也暂时交上来,东院清空。”曹参做出最后决定——小儿子几次三番不听他的劝告,几乎将曹家葬送,不能再由着他继续折腾下去,他这次来,就是为整顿家务的。
      仍旧没有一个人吭声。
      “曹宏呢?”见众人不吱声,曹参对着人群询问一声,“把骁骑营的帅印拿上来!”
      “曹宏在。”一名短须白面的年轻人站出来,“伯父恕罪,小侄暂不能交出帅印。”
      来了——反对意见终于来了!
      “不能交?”曹参皱眉。
      “是,二弟离开前嘱咐小侄,平成之事尚未了结,骁骑营必须时刻待命!”曹宏抱拳低首。
      “放肆!”说话的是坐在曹参下首的黑吴迪,“骁骑营是秦川的家军,侯爷说得话都不管用了?”
      曹宏窒一下,“小侄也是听将令行事!”
      “将令?”黑吴迪拍案,“这将令是谁给的?来人,把曹宏的佩剑解下!”解佩剑——在秦川算是一种惩罚,那意味着此人将失去军中的地位。
      “慢——”说话的是个粗壮的矮个年轻人,“小侄曹章。”打手抱拳,“小侄曾有幸跟随二哥参与平成一役,平成一役虽让秦川军损失过半,然赵军三万精锐亦不能过燕岭,胜虽小,却足以影响六国之势,如今梁、陈两军逼近赵境,我齐国暂安,谁能说平成一役是输非赢?”看一眼曹宏,“二哥违抗君令确实有罪,然东北危机,是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既然朝廷没有下令收缴二哥的帅印,自己的家人又何苦为难他!”
      “是啊,二叔又没做错事!”甲开口。
      “就是,为什么平白无故把他帅印给摘了?”乙附和。
      “朝廷都没摘他的官衔。”丙加码。
      ……
      抱不平的声音此起彼伏,都是年轻一辈。
      樱或瞄一眼正位上的曹参,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最失败的那个,败的最惨的应该是曹参。她失去的不过是自由和贞洁,曹参失去的却是为父的尊严,和家主的地位,两相比较起来,后者似乎更让人受不了。

      “都闭嘴!”厉喝的是黑吴迪,“祖宗的家法就是教你们忤逆长辈吗?!”
      年轻一代悻悻然闭嘴。
      接下来自然是长辈们发话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虽说忠孝不能两全,可长幼有序毕竟是为人之本。”老者一开口,“仲达违抗君令,陷生父于牢狱,这就是不孝,理当受罚!”
      “为将者,当知不可战,则避战,仲达不听劝告,执意在平成与赵军对抗,陷秦川军半数性命,这是失职!摘他帅印理所应当!”老者二开口。
      “为人子者,无视长辈而生纳婚娶,视为不孝。”老者三再添一条罪状。
      听到第三条,樱或暗暗勾唇,只敢说他无视长辈娶妻是不孝,到没说他娶的是君王的妾——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争吵就这么一直持续着,直到掌灯时分,秦川的帅印仍旧还是在年轻一代的手中。
      “曹重呢?”见去大牢的人回来,曹参厉声问一句。
      “禀侯爷,小侯爷说……”回报的小厮似乎不太敢说出口。
      “说什么?”曹参沉声问道。
      “小侯爷说,谁下令抓的他,谁就得负责下令放他,否则——他不出来!”
      “……”都反了!
      “让他给我马上滚出来!”曹参是真生气了!
      传令的人有些为难,“小侯爷说,谁敢逼他,他就把那人砍了!”
      一听这话,屋里的年轻一代暗自偷笑——这话怕也只有曹重说得出口。
      曹参站起身,他就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敢砍他!
      “你们一个都不许离开!”出门之前,黑吴迪警告一声屋里的众人。
      曹参一走,大堂里开始交头接耳,没多会儿便开始乱哄哄,有争吵的,有拌嘴的,老少皆是。
      “二婶——”有人小声喊樱或。
      转头看过去,叫她的是文佼。
      “二婶,跟我走。”文佼冲着她直勾手。
      樱或看一眼堂里的众人,没有一个离开,她现在走,是不是太过无礼?
      “二婶——走啊。”文佼几乎快上手抓了。
      未免他真动起手来惹人眼,樱或起身过去。
      一直走出侧门,文佼才回身道:“二婶,宏叔他们说先送你到平顶坡住几天。”
      “……”就这么悄悄跑了,会不会有点藐视曹参?
      “二叔人在平成,一时间回不来,大爷爷脾气不好,万一让你吃了亏,我们可不好跟二叔交待。”还是暂时把她藏起来吧。
      “你二叔是怎么交待的?”她到想听听曹彧是怎么让别人护着她的。
      “也没说什么,就说万一大爷爷回来,看好院子里的人,别让家里乱了。”
      院子里的人?说得还真隐晦,“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们这么护着?”她好奇这些年轻一辈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
      文佼听言笑道:“二叔可不是一般人,向来说话算话,说打赵军就打赵军,而且他敢用人,也不在意亲疏远近、辈分高低,只要有本事,就能出头,我们这些远房的旁系能立功受赏,都是二叔给的机会。”
      原来如此,他给年轻一代机会,他们当然会誓死追随,“在秦川又饿不着,何苦到外面拼掉性命?”
      “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们连赵军都能打,将来一旦六国逐鹿,谁能说没机会封疆拜侯!”
      到底年轻,嚣张起来,说话都不怕闪了舌头,不过他说得也没错,这恐怕就是曹彧的真正目的——拿下秦川军,在平成扬名,继而成为齐国之矛,接下来便是……纵横捭阖。每一步似乎都走得很认真,看来她输给他的不是脑袋里的那点小计谋,而是胸怀和抱负。
      “你二叔什么时候能回来?”樱或又问道。
      “不知道。”文佼摇头,“我现在只是骁骑营里的马前卒,怎么可能知道这么重要的军机!”他要是知道那么多,也不会在这儿护送她了。
      “多大了?”问他。
      “十六。”
      “他在你这个年纪,恐怕还没你这种机会,好好做吧,兴许将来真能封疆拜侯。”樱或摇头笑笑。
      “呵……”文佼听着十分得意,他真是这么预想的。

      %%%%%%
      与秦川老宅的热闹相比,此刻的平成就显得有些肃穆。
      赵军虽已退回燕岭,然而三万精锐却仍然稳驻燕南,可见并没有跟齐国谈合的打算,恐怕过不了多久,这里又上演一出血流成河。
      站在旗台山顶北望——夕阳下的燕岭巍峨连绵,像是一堵逾越不了的围墙。
      “将军,都城的消息刚到,太后有意联合东侯刘俊,想封住咱们的北路,斩断北郡过来的粮道。”说话的人叫董牧,是曹彧从青华带来的亲信。
      “南郡那边怎么样了?”曹彧摘下手腕上的腕带扔给随身的卫兵。
      “前天收到的消息,青华军已经到达茯苓,按行程算,今天应该进了大荒,现在就等秦川事定,小侯爷带骁骑营过去,中秋之后,估计南郡也就能收网了,冬月中旬,豫州粮草便可通过南郡直达平成,到时咱们也就不必担心北郡粮道受阻。”
      “万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先把北岭的邵子俊调到南弋,以免刘俊不老实。”他之所以让曹重杀了刘掌军,就是为了让刘俊猜疑他到底有没有胆量同时与东郡和赵军为敌,如果他急着跟刘俊谈合,东郡猜到他后方空乏,必然来犯。如今他杀了刘俊的侄子,刘俊必然摇摆不定,一来一回,估计能耗上一两个月的时间,这一两个月便可以用来打通南郡的粮道。
      “对了,都城的消息还说,老侯爷已经启程去了秦川,估计现在已经到了。”董牧虽是青华军出身,但跟在曹彧身边已好几年,多少知道一点秦川的事,将军虽是秦侯之子,却是庶出,想要把秦川军变成自己的,毕竟要通过秦侯那一关,“您不回去,能行么?”
      曹彧对着夕阳微微蹙一下眉头,他之所以不回去,就是不想与父亲当面顶撞,父亲为人小心且多虑,不会同意他的那些想法,与其让父亲在众人面前与他失和,倒不如他不出现,至少还不会那么难堪,“一会儿下山,你让胡子回去一趟,告诉曹重,就说南郡那边都准备好了,别赖在牢里躲清闲。”
      “是。”看来秦川的事应该是不必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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