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舍

作者: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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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事发



      寂静——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时辰,胡进和黑吴迪暗暗互视一眼,总归要有人打破这种寂静,端看他们俩谁愿意了。
      “仲达,我看这事也不能全怪重儿。”黑吴迪已年逾六旬,论辈分,与曹参称兄道弟,论身份,黑家与曹家世代交好,对他,曹彧一向礼让三分。只是这次的事有点棘手,黑吴迪也没有把握曹彧能听他的——曹重昨夜趁酒醉,将东郡来谈合的人给打死了!
      “黑老将军说的是,那刘掌君在东郡原本就是出了名的混子,借着堂叔刘俊的威风,没少在当地祸害,重儿性急,又喝了点酒,收不住脾气也是人之常情。”胡进接过黑吴迪的话茬继续替曹重说好话。
      曹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手肘撑在椅侧,手指摸着下巴,对于黑吴迪和胡进的话似乎是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
      “仲达,你就是真想罚他,也起码等他从南郡回来,至少先把叛军剿了再说。”胡进继续劝诫。
      “是啊,老侯爷如今在都城的日子不好过,如果咱们秦侯府不能拿下南郡,恐怕在朝廷里的地位也是保不住了,一旦保不住秦侯府,这东边的战线可就会被牵连。”黑吴迪道。
      也许是他们某句话起了效果,也许是曹彧听厌了,他终于是把手从下巴上放了下来,拇指和食指微微搓一下,道:“两位伯父,大老远上山来就是为了给曹重求情?”
      坐于下首的两人无言以对,他们确实是为了曹重被下狱的事而来,无可反驳。
      “行,我知道了。”曹彧起身。
      胡进、黑吴迪互看一眼,这小子不会是要送客吧?还真不买他们这两张老脸的面子?
      见曹彧似乎想抽身走人,黑吴迪忙道:“仲达,重儿毕竟是曹家的嫡长孙。”将来的曹家家主,秦侯府的主人,把他下了大狱,曹家的颜面何在?何况还是在秦川吃的牢饭,这不是让外人笑话嘛!
      “胡子,替我送送两位伯父。”曹彧吩咐一声门口的胡子。
      胡子真就过来请两位老人家离开,差点被胡进一脚踹出门去,臭小子,长胆儿了,敢跟他爷爷叫板——胡子是胡进的孙子。
      虽然被踹了一脚,胡子还是尽心尽力地向两位老人家伸手打了个“请”字。
      胡进和黑吴迪见说服不了曹彧,也只好回去,看来只能通知都城的老侯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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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老人家前脚刚走,芙蕖后脚进来,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辰,她是来看将军是不是有事不回东院了。
      “发生了什么事?”因见曹彧脸色微沉,回东院的路上,芙蕖忍不住悄声向胡子打听。
      “男人家的事,别打听那么多。”胡子低斥,将军现在烦着呢,刚才两位老人家来求情时,他就担心将军会忍不住发脾气,平成一战,秦川军损失过半,好不容易坚持了下来,因怕东郡的刘俊伺机捣乱,将军费了多大力气才利诱、威迫住他,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局面,小侯爷到好,一脚把来秦川谈判的刘俊侄子给踹死了,功亏一篑。
      芙蕖被胡子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半个字,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张狂,以前从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果然是人在屋檐下。
      一跨进东院的门,芙蕖便直往小厨房去,不想再跟他胡大将军有半点瓜葛。
      “还有吃的吗?”胡子像往常一样跟进了厨房,这丫头的手艺是做御厨的料,这些日子只要是在老宅吃饭,他都会到小厨房来,而她也会在给将军和夫人的那份之外,给他留一份。
      芙蕖没搭理他,兀自将蒸笼上的热菜放进提盒。
      “不会没留我的吧?”胡子掀开蒸笼,看到只有虚无缥缈的热气。
      “我是服侍大人的。”不是他们曹家的下人,想吃饭就伸手要,看着不顺眼就抬手打。
      “不是现在已经是夫人了嘛。”胡子笑起来只有眼睛是弯的,其他表情都藏在胡子底下。
      “夫人?你们曹家明媒正娶了吗?”连身喜袍都没有,还敢大言不惭,“人是被你们抢来的!”
      “抢?是你们传信来求救的。”胡子越笑眼角越弯。
      “原来你们曹家救人之后,都要逼着人家以身相许?!”芙蕖故作惊讶道,“而且连个婚事都不办,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不办婚事那是因为夫人的身份不适合。”夫人是上王的妃嫔,将军现在还没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哪能犯那种大不为!
      芙蕖盖上提盒,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身份不适合,还成什么婚!把人好好送回去不就成了?”
      “你跟我吼有什么用?那都是将军做得事。”终于在碗橱里找到剩余的饭菜,高兴的捏一块粉蒸肉入口,乐滋滋地嚼两下,随即看着厨房门口停止动作。
      “我看你跟你们将军没什么差别,都是——”骂声戛然而止,因为她也看到了门口的两人——即她口中的将军与大人。
      静默持续了良久,以至于芙蕖几乎快找不见自己的呼吸。
      还是樱或善良一点,不忍心再吓唬这丫头,伸手示意她把提盒拿过去。
      芙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记得把食盒递过去时,是将军接的,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有罚她。
      眼见着两人的衣裾消失在夜色之中,芙蕖默默咬住手指,喃喃问身后的胡子,“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胡子终于能继续嚼他的粉蒸肉,“不知道。”因为一直在跟她争吵,以至于失去了该有的警觉,他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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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曹彧和樱或两人的“偷听”是从“明媒正娶”那段开始的——他们俩都不是轻易进厨房的人,之所以今晚这么寸,是因为他回来时她正好打算散步,他便陪她一道,于是所有事就凑到了一起。
      “你也介意?”跨进正堂门槛时,他问了她一句,关于芙蕖说得那些,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介意。”坐到餐桌前时,她这么答他,“我不喜欢你的方式。”第一次的亲密一直让她记忆犹新,大概是国破家亡的阴影让她有些敏感,“我说过,不喜欢做战利品。”
      “除了战利品,还有其他方式么?”想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恐怕再等十年都未必能等到,何况他也没那个耐性——在这方面。
      樱或对他毫无悔改的言辞早已习以为常,知道争辩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笑了之,伸手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逐一摆到桌上。
      两人这边刚要动口,却听芙蕖在门外小声禀报道:“王夫人求见。”
      王夫人?曹彧没反应过来。
      到是樱或第一时间明白了是谁,“孟府的小姐。”提示他。
      孟府的小姐?曹彧还是没弄清怎么回事,他根本不知道孟娥来秦川的事,这些应该都是曹重的安排,“请她进来吧。”半夜三更,不方便让她到书房单独会面。
      孟娥之所以大晚上过来,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定然是来帮曹重求情的。
      这还是孟娥第一次见曹彧跟女人单独用餐,画面竟让人有些羡妒,小时候她也很多次幻想过这个画面,想不到如今真的发生了,而且就在她眼前,只是画面里的女人不是她而已。有些人,你以为他是独一无二的,到头来却发现,他只是不把你当成独一无二。
      “抱歉,打扰你们用饭了。”孟娥是有点过意不去的,毕竟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坐吧。”曹彧对孟娥如此道,他对她是有点抱歉的,当年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成为夫妻,他也没有严词拒绝,致使两家没有再为他俩另寻他人,从这方面来说,他的确算是耽误了她一些时间,如今她业已出嫁,曹重在他跟前说了几次她的状况,似乎是不大好,他始终没有开口要帮她,自由便认识,多少是知道她的一些脾性,帮她反而可能加重她的痛苦。
      孟娥偷看一眼专心用餐的樱或,她似乎没有要退开的打算,也对,他们现在是夫妻,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事情,“二哥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
      “知道。”曹彧放下筷子,专心听她说话。
      “我听说胡家、黑家已经派人去了都城。”曹重的事要是真惊动了秦侯,恐怕对曹彧并不是什么好事,秦侯对次子向来严于他人,弄不巧真会父子失和,“立威事小,失局事大,真跟老侯爷闹翻了,这秦川军想再带出去,恐怕就难了。”秦川的当家毕竟是老侯爷,要治曹重的罪,至少也要通过老侯爷那一关。
      曹彧点点头,“我知道。”说话间,他的手不经意地盖上了手边的茶碗,挡去了樱或喝茶的打算——这茶是他的,她近来身体不好,一直在用药,芙蕖对她是禁茶的。
      因被阻挡,樱或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深究,只是转手端起了桌上的白水——这才是她的。
      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孟娥这种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当然不会看不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说实话,这的确让她有点难堪,她与他是青梅竹马,也是长辈眼中的未来眷属,十八岁之前的所有时间里,她几乎就是把他当成未来丈夫看待的,只可惜缘分这东西太过混账,给了你希望,却毁了你的前程,最后只能看着别人恩爱眼前,而她却只能是个旁观者——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善妒的女人,现在看来是高估自己了,“看来二哥都打算好了,我再多说也是无益,就不打扰了。”还是告辞吧,她的身份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说多了恐怕要惹人厌烦。
      她要走,曹彧也不拦,依着规矩起身相送。
      樱或没有动弹,也没有说半句告辞的话,只是坐着饮茶,并看着他们出门,这世上能让她起身相送的人,应该数不满一双手吧?这孟娥显然不在其中之列。
      仰靠在椅背上,头枕着靠背,见曹彧送客归来,不禁莞尔一笑,“她是来看你的。”那女人一看就知道对他还不死心,“干嘛不告诉她实话,她对你们叔侄的关心倒是很真心。”
      “什么实话?”曹彧俯身撑在她的坐椅两侧。
      “你把曹重抓起来,还弄得尽人皆知。定然是勾画好的,演给外人看的,只是——刘俊这人是个憨脸狐心的,跟他耍手腕,可要小心了。”下午听说了曹重的事,她便知道他们这是在跟东郡缠斗——东侯刘俊她以前也接触过,看上去很憨厚,政务也一般,但是有一样他很在行——阴谋耍诈,当年詹家没少遭刘家的坑害,多半都是栽在这刘俊的手上。
      曹彧伸手捻一指她滑腻的耳垂,遂弯身坐到她身边,轻道:“谢夫人提醒。”
      “你连家里人都瞒着,就不怕你父亲真的从都城回来?”歪头枕在他的肩上,望向屋角的某处,“他若是来了,一定会让你把我灭口。”她要是曹参,肯定会这么做,因为这对曹家的将来有益。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你得学会相信我。”他能让她留在老宅,肯定有办法护她周全。
      相信?“知道懂事后我学得第一件事是什么?”望着屋角笑颜如花,“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这是母亲给她的忠告,当年父亲叛逃出笸箩城之后,母亲几乎想将这句话刻进三个女儿的心头,可见她有多恨那个不听话的男人,“嘶——疼——”想从他口中将手指收回来,却无能为力。
      “明天,我要回平成一趟。”他道。
      现在发号施令的是他,她没能力阻止他做任何事,包括床笫之事,他此刻应该不是在征求的她意见。
      “如果父亲真的来了,我不在,你要怎么办?”果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樱或歪头想一下,“应该会挺有趣。”曹参是个小心的人,之前她在太后身边,他一直对她很尊敬,现在她却成了他儿子的女人,换做她是曹参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若我是他,一定会把‘祸害’赶出秦川,然后借太后的手把‘祸害’给灭口。”如此一来,曹家和太后的心病都除了,万事大吉。
      按常理来说,这应该就是她的结局,听上去有点可怜,却是合情合理。
      要不说男人是祸害呢,本来好好的日子,硬生生被他拧成了现在这样,他从她这儿得到的是无尽的愉悦,她却要用性命来替他弥补。
      撑起身,爬跪到他的膝上,捧住他的脸,吻上之前,悄声道:“机会,只有一次。”她就为他尝试一次,仅限一次,至于她为什么会愿意,连她自己也想知道。
      屋外,星子偷偷掩进云层,羞于偷窥屋里的这对男女。
      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床笫那点事并不那么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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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七天未更,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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