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追影（女尊）

　　离开莫家庄的时候，逐风的心情很糟糕。那妇人的话基本已经判了苍琴死刑，唯一的一线希望莫濯清，却是个下落不明甚至是否还在人世都未可知的人物。每每想到此处，女人都不由得心乱如麻。

　　可屋漏偏偏就要逢上连夜雨。

　　莫家庄位置隐蔽，四周雪峰环绕，马车自然极为难行。苍琴身子本就虚弱，一路严寒加上颠簸，受的苦可想而知。可偏偏的，就当他们快要走出那连绵的雪峰到达寒州的时候，一场暴风雪不期而至。

　　那风雪来得极为猛烈，饶是马车上那两匹北国土生土长的马儿也被吓得惊了，疯狂地在风雪中奔跑。

　　天空黑压压一片，满眼风雪在空中飞舞。视线中只余一片白影，一尺之外便不能视物。

　　逐风并不十分擅长驭马之术，若不是莫家庄那些奇怪的规矩，她也不会放弃明州城中现成的马夫自己赶车前来。

　　她挥舞着马鞭，拼命呼喝着。狂风夹杂着冰雪灌进嘴里，冰冷的雪水一直浸到胃中。

　　慌不择路的马儿并没有发觉前方存在的危险，直到马蹄踩空，整辆马车跌进雪沟里。意识到失重的那一刻，逐风最先想到的便是马车中的苍琴。然而将苍琴从马车中带离已来不及，所以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能第一时间钻入马车中，用身体护住怀中虚弱的人儿。

　　所幸积雪够厚，所以即便马车跌出去很远，也并没有摔散架。只可怜那两匹受惊的马儿，被套子套着随着马车滚了几滚，一匹直接摔折了脖子断了气，另一匹被坚硬的车壁撞到了眼睛。鲜红的血刚刚流出来便被冻成了冰，马儿吃痛，在雪中凄厉地嘶鸣着。

　　逐风一直将苍琴护在怀中，直到马车落到雪坑底部。

　　“没事吧？”

　　女人低声问着。

　　苍琴勉力睁开眼睛应了一声。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刚刚那一阵天旋地转，也已经让他吃不消了。好不容易眼前不再发黑，苍琴这才看到眼前女人额上的血迹。

　　“你的头……”

　　“不碍事。”

　　逐风轻描淡写地说着。

　　刚刚马车翻滚的时候，苍琴怀中原本用来取暖的汤婆子飞了出去，正巧砸到了逐风的头。于逐风而言，头上的伤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如今那汤婆子不知道摔到了哪里，苍琴少了它，在这冰天雪地中却是件极为棘手之事。

　　尤其如今，马车陷在雪沟里，马儿又少了一匹。北地的夜晚极寒，逐风看着苍琴发白的脸色，又看了看如今马车外呼啸的风雪，眉头越拧越紧。

　　她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便下到马车外去找汤婆子。找了不小的一圈，四周白茫茫的，什么都被雪盖住了。如今马车是歪在雪中的，两匹马儿一死一伤，全都派不上用场。逐风只能靠着自己勉强将马车推正。

　　这里的风要比高处弱一些，只是积雪增高的速度十分快。不过积雪可以保温，于是逐风便将马车的门窗全都关紧，抱着苍琴再将车内的所有毯子被子全都裹到身上。只要他们运气足够好没有碰到成群的雪狼，那么，待到明早雪暴停了之后，还可以想其他办法离开这里。

　　反正此地离寒州城并不远，逐风暗暗咬咬牙。

　　大不了，她可以先将苍琴背到寒州城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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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莫濯清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家茅屋的木门推开。院子里的雪虽不及外面的深厚，却也快要没过膝盖。他看了看门外那一望无边的雪白，顿了顿，从屋门口拿过一根长木棍才又出得门去。
　　“雪太厚，今日就不要出去了。”

　　身后的男子担忧地开了口。他的身上裹了厚厚软软的棉衣，不似平日那般身子轻盈。唯有那双晶亮的星眸，依旧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药快没有了。”

　　莫濯清淡淡说着，已经关了门走了出去。

　　追影看着自家爹爹渐远的背影，星眸中带了心疼和愧疚。

　　似乎每次来到莫濯清这里，都是追影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是莫濯清的儿子，却从未在他膝下尽过孝道。相反的，每一次出现，都会令对方承受一个不小的打击。想到这里，追影垂眸看着自己已有些现形的小腹，眼神变得柔软而迷茫。时至今日，他依然不知道，当初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风雪过后，山脊上的雪层会变薄，正是采集草药最好的时候。不过上到山脊之前的道路会比平日难走一些，因此莫濯清才会事先准备一根木棍。

　　这条上山的路莫濯清已经相当熟悉，尤其是在自家篱儿回来之后，已不记得自己已经走过多少遍。于是当他看到眼前那一片忽然出现的小雪丘的时候，不禁疑惑地停住了脚步。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莫濯清竟然觉得那小雪丘在他接近之后竟然动了动。没多久，只见那雪堆一颤，便破开一个洞。随后，一扇木质的小门从里面打了开来。

　　逐风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似乎有人接近，于是她立即打开马车的小门，便看到了立在自己不远处的中年男人那张满是错愕的脸。

　　原来竟是一辆马车！

　　莫濯清在心中惊叹。

　　昨天夜里那风雪极大，如今看着眼前这辆车子，很容易便可以猜到它曾经经历过什么。

　　逐风将怀里沉睡的苍琴裹好，才从马车上下来。

　　见到人就意味着希望，如今苍琴的情况不容耽搁，逐风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不过还未等逐风开口，面前的男子却先出了声。

　　“跟我来吧。”

　　莫濯清说着转过身，待到身后的女人抱着怀中的男子跟上之后，便迈开步子顺着来路往回走。

　　他在意的自然不是面前这个素未蒙面的年轻女人，而是她怀中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他只看一眼便能知道，这男子是小产后失调，命在旦夕之间。

　　将这男子带回去让自家那一根筋的傻小子看一看也好，至少能让他知道草率地做掉孩子将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莫濯清一人独居了十多年，所以小茅舍并不算宽敞。他将逐风和怀中的苍琴让进屋子里的空儿，便已发觉自家篱儿并不在屋子里。不过看着那孩子的衣物都还在，便猜想他并未走远。于是莫濯清这才放下心来，走过去看已经被安顿在炕上的苍琴。

　　逐风看着眼前这中年男子熟稔地执起苍琴的手，修长的手指扣上脉搏，便猜出这男子该是会些医术的。她虽然知道苍琴的身子并非随便一个乡野村夫便能医好的，不过总算聊胜于无。

　　莫濯清自然不知逐风心中所想，看着面前这年轻女子眼中的担忧，已经到嘴边的责骂终是没有出口。他从门口的竹篾中拿过一棵草药放到逐风的面前：
　　“沿着我刚刚走的那条路上山，雪脊松的树根下会有这种草药。一个时辰之内，有多少便挖来多少。”

　　莫濯清言罢，看着眼前的女人不为所动，只疑惑地看着自己，心中颇有几分不悦。

　　“怎么，怕我医死他吗？你若果真如此关心这男子，便不该不顾他的身子强行与他行房。如今孩子没了才来后悔，还有什么用？”

　　逐风闻言不禁一怔，而后立即恭敬地从莫濯清的手中接过那根草药出了门去。

　　莫濯清看着逐风离开的背影，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一个时辰之后，逐风回来，手中的草药有一大把。

　　莫濯清面露讶异。

　　这草药极为难寻，他甚至有过一天才挖到一根的经历。如今逐风手中的这一把，足够用上十天半月。

　　“这些只是用来救急，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去找。”

　　逐风开口，语气难得毕恭毕敬。

　　“不必了，你在这看着他，我去熬药。”

　　莫濯清话音未落，便听得自家木门“嘎吱”一声开了条缝儿。而后，一道身影钻了进来，身上落满了碎雪。

　　逐风在门外那人儿进入到视线中的那一刻便僵直了身体，一双眼睛冰冷如刀。不过莫濯清并没有注意到这里，他的精力全都放到了面前的自家儿子身上。

　　“买这去做什么，我又用不上。”

　　莫濯清嗔怪地说着，接过追影手中的那一坛暖身酒和用油纸包好的熏鹿肉。

　　“只是我也想吃了。”

　　追影淡淡说着，随即似有所感，一双星眸朝着逐风的方向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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