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之凤穿牡丹

　　宫似牢笼锁，汝若金石开

　　清早，天还未亮，我便睁开了眼睛。怀中的少女还在沉沉睡着，还有些稚嫩的脸孔此时看上去就像孩童一般，半露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想起昨夜的一幕一幕，我的脸也不禁热了起来。将手指划过她的面颊，她的唇有些干了，我低头用舌尖帮她湿润。怀中的人呢喃着翻身，将头埋进了我的怀中，呼吸的气息热热地散在我的皮肤上。我的手抚着她的头发，将她的颈放在玉枕之上，虽想再缠绵一会儿，无奈今天是月初，众嫔妃要一早去给太后请安。
　　我关上印儿的房门，悄然回到寝宫之中，弄乱了床铺，这才嘱咐宫门口值班的宫女去叫彩云。
　　彩云随后便到了，手里托着盛装时的一应配饰，给太后见礼，最讲究吉祥端庄，切不可轻浮俗艳，因此衣装首饰都是有套路的。身上的，是枣红色吉祥如意对襟长衫，配藏青色绣海棠罗裙，头上的，是福寿双全花钿配青凤墨玉簮，发髻是宫中最常见的元宝髻，不出众亦不张扬。
　　彩云也特意换下了前些日子艳丽的服饰，打扮得极尽简朴，打扮停当后，我带着彩云向寿康宫走去。
　　到了寿康宫，太后还未出来，但嫔妃已七七八八来得差不多了，按等级次序站好。我站在荣嫔之后。时辰到了，太后在容儿的搀扶下姗姗走出来。各妃嫔行跪拜大礼，太后坐在凤塌之上，道了平身，又简单说了几句教训的话，便让妃嫔们回宫去了，单单点出了几个留下，我便在名单之中。
　　待人群散去，太监宫女们搬来绣墩，剩下的四人便一一落座，我与瑾妃坐在一边，对面是孙美人玲珑与玲珑曾经的主子，叶昭仪叶缃菱。
　　“把你们留下，也没有别的，就是想和你们说些闲话儿。放眼后宫佳丽，最得宠的就是你们四人了吧？”
　　我抬眼看，瑾妃自对着太后，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容，叶缃菱装作低头品茶，而玲珑则是干脆直直看着瑾妃。
　　“太后抬爱了，我可不算宠妃，谁不知道皇帝单爱有艺在身的女子，这三位姐姐妹妹，哪一位不是身怀绝技？”叶昭仪品过茶不疾不徐地开口，话也不咸不淡的，不知是说给谁听。倒也难怪这个叶缃菱有这样的胆量，在太后面前如此无礼，她本就是朝廷一品大员之女，又是太后的外戚，自然是不怕的，反而能在这里暗示我三人出身掖庭。
　　瑾妃得体一笑：“叶妹妹这是谦虚了，谁不知道叶妹妹文采了得，我与这二位妹妹就算是有些小计俩，又何以和大才女相提并论？”
　　太后微微一笑：“才华不才华的，还是以德为重。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哀家倒是不怎么同意，谁说女子不能才华横溢？只是才华要用对地方才好。”
　　我四人点头称是，我心中并不明白太后此言何意，只是跟着应和。
　　太后命芸儿拿来一个盒子：“前些天内务府又送来了几样贡品，你们四人看看，这颗东珠如何？”
　　那是一个镶着金丝的紫檀木盒子，上面还嵌了星星点点的深紫色宝石，仿佛盒子本身都熠熠发光，木盒一侧是一颗大些的宝石，转一下那颗宝石，木盒便会缓缓打开，竟是个精巧的机关。古人有买椟还珠，但是这木盒，便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木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颗核桃大小的东珠，圆润非常，色彩莹润，即便是不识货的，也能看出这颗东珠价值半座城池。
　　我向来不爱珠宝，也被它吸引住，目光不由自主地嵌入东珠之中。
　　“皇上登基也十几年了，妃嫔上百，后位却一直空缺。哀家正与皇上商量立后之事。这颗东珠，便是预备着给皇后做凤冠用的。”太后缓缓开口。
　　我能感到身边的瑾妃眼神一颤。
　　太后稍顿了一顿，似乎要让这句话的威力分散开来，让我们四人好好吸收。
　　“你们都是皇上的宠妃，出身富贵也好，贫寒也罢，向来是以成败论英雄。自古母凭子贵，但皇上登基十几年了，却子女稀疏。除了夭折的，就只剩下五个公主，三个王子。三个王子中有两个年幼丧母，三王子倒是李贵人生的，可是生性顽劣，不是继承皇位的人选。剩下的两个，也只能算是资质平庸。你们四人深得盛宠，却未有子嗣，如日后谁能诞下太子，这顶凤冠就能落到谁的头上。”
　　对面二人均低垂着头，各自思忖，瑾妃的睫毛略略颤抖着，眼角的细纹又明显了几分。叶昭仪与玲珑再加上我，均是不满二十年纪，只要多服侍皇上，不愁没有子嗣。而瑾妃服侍皇上已十余年，若能有所出，想必也不会等到今天，太后这番话，无疑是说给瑾妃听的，后宫一人独权的日子恐怕不长了。
　　而此话对我的震动，不异于瑾妃，若是真能怀上太子，对义父对我娘都算有个交代，桑尼的丧国之痛也会因此得报。然而对印儿。。。要得子嗣必要以美色作为代价，我又想起昨夜的种种，想起印儿在我怀中蜷缩的样子，心中又苦又甜。
　　又聊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后便遣了我们回宫去。
　　我与瑾妃一边走一边闲话，后面是叶缃菱，再后面跟着玲珑。
　　“姐姐真是好能耐！”一阵突兀的笑声传来，是叶昭仪，我与瑾妃停下脚步，转过身。“下人便是飞上枝头了，依旧伺候在姐姐左右，不像我的下人，穿了绫罗绸缎就不知自己的本分了。”
　　说完，又朝身后的玲珑看了一眼，玲珑此时刚走到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叶姐姐这样说不免偏颇，我与瑾妃娘娘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有提携之情，自是亲近几分，向来听说姐姐待下人严厉了些，玲珑不敢亲近也是有的。”我笑笑，向来就对这个叶缃菱没什么好感，苛待下人，处事跋扈，不像出身富贵的小姐，倒像是娇生惯养的小门小户出身。
　　“瑞嫔妹妹此话说得好，你跟着的可是瑾妃娘娘，这后宫中有谁敢不跟瑾妃娘娘交好的？太后今天的话就是白说罢了，谁不知道这后位就是为瑾妃娘娘空着的。”叶缃菱说着又笑了两声，似乎后位已牢牢握在手中。话中的尖刺想必也深深刺伤了瑾妃，但与在太后面前时不同，瑾妃只是淡然一笑：“叶昭仪这话说得偏颇，你又怎能断定，未来的皇后不是红蔷呢？”
　　看似针对叶缃菱，其实这句话却是说给我听的，瑾妃的笑中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似乎丝毫没有把叶氏作为竞争对手，反倒是对我更多有提防。
　　“瑞嫔确实是美艳过人，但我看着，皇上也有些日子没去晴宁宫了吧？倒是钟祥宫每晚都灯火通明。。。”
　　玲珑低了头，声音却不低：“皇上这些日子确是去我那里多些，我会跟皇上说，让他去看望各位姐姐。”语毕，轻轻一拜，带着丫鬟走了。
　　叶昭仪气得脸色通红：“这丫头，她这话不是说咱们都没能耐留住皇上，还得看她的面子皇上才能来看看咱们么？这。。。”
　　我笑笑：“昭仪娘娘何必和一个小小的美人一般见识，谁刚得宠的时候不都有那么两天光鲜日子？还得说娘娘，没伺候过几次圣驾，倒升到了昭仪的位置上，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器重？”
　　“你。。。”叶昭仪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也走了。只剩我与瑾妃。
　　“这些日子，珞瑛在你那儿可好？”瑾妃扶着芸儿的手臂，脸色有些疲惫，一双多情的凤眼此刻也低垂着。
　　“珞瑛很好，我看娘娘的脸色倒似有心事？”
　　瑾妃抬头，脸上没有笑容：“这皇宫就似囚笼，囚笼中的每个人都想打垮身边的犯人，好能多吃一些，却不知道那饭里早被狱卒下了毒。。。”
　　此后，便一路无话。我心中暗自思忖着瑾妃的话，心头就像压了一座大山一般。直到看到晴宁宫的宫门，心中才开朗起来，就要见到印儿了，想到她娇弱无力地半卧在榻上，心中便荡起柔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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