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之凤穿牡丹

　　心有千千结，汝不能相知

　　第二天，如我的心情一般，天上万里无云，地上桃红柳绿，莺儿雀儿一大早就亮着嗓子唱了起来。我早早就起来了，让彩云为我梳妆，看看衣裙，这身觉得太俗艳，那身又太素净，头发也是梳了又散开，再换个发髻换套珠花。
　　我看着眼前两支步摇，犹犹豫豫不知该选哪支，彩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册封那天都没见小姐这般紧张，此时小姐倒是像个待嫁的新媳妇似的。”
　　我的脸一下热了，眉眼也染上了红晕：“你个臭丫头，就会浑说！”
　　彩云将红宝石步摇插在后面的发髻上，又将一颗鸡血石垂坠在我的眉心：“我哪里是浑说，小姐这个样子，可不是像个娇艳的小媳妇？”
　　正说着，筱月端着早膳进了来，我特意点的翡翠云吞，薄如透明的面皮中包裹着翠绿的青笋，是印儿的最爱，听她说过，她娘以前经常煮这样的馄饨给她吃。我让小厨房学着做，已经连续吃了好几顿，每次都提出点意见让他们改进。
　　彩云取笑说：“小姐是迷上了这翡翠云吞不成？连着吃了几顿了？连我看着都觉得腻了。”筱月听我们谈笑，脸上竟也不像以往一般毫无表情，五官似乎也生动起来。彩云见状硬拉着筱月过来：“筱月你看，咱小主今天像不像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筱月敛了脸上的微微笑意：“奴婢不懂。”
　　“有什么不懂？你莫非不是女儿不成？只要是女儿都懂。”彩云依旧拿筱月取笑。我却看到筱月的脸色一下黯淡下来，为义父手下，筱月与其说是女儿不如说是工具，我懂她此时的心情，因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拉过了筱月的手，筱月一惊，目光中似有一道光闪过，我另一只手拉过了彩云，笑笑：“一会你二人一起陪我去接珞瑛小姐，在晴宁宫中，你二人与我最为亲厚，以后对珞瑛小姐要像对我一样。”彩云有点惊诧，大概不知我为何要说与筱月亲厚，而筱月的眼中则闪过一丝动容。
　　用过早膳，我带着彩云筱月来到琳萃宫，宫门口，印儿带着樱桃与彩霁已在等候。我看着印儿，昨天竟未发现她是如此瘦削，像柳树纤细的枝条一般，几乎要随风飘荡，我的心一下疼了起来。樱桃与彩霁替她拿着换洗衣物，只是小小一个包裹，想必她未想要在我宫中多住，我的心又疼了一下。
　　见我来了，樱桃与彩霁跪下行了大礼，印儿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目光都不肯落在我的身上。我扶起了樱桃彩霁，说了句：“姐姐们不需多礼。”又命筱月接过樱桃手里的包裹，转身想去拉印儿，却被她一闪身躲开了，我的手僵在半空。
　　“印儿。。。”我不顾周围有彩云彩霁等人，依然唤她的旧名。
　　“不劳娘娘费心，珞瑛自己会走。”印儿冷冷地说，眼睛依旧不看我，只是看着前方。
　　我不再强求，反正时日长着呢，不在这一时片刻。我带着彩云筱月走在前面，印儿与樱桃彩霁走在后面，似是感觉到我俩间的微妙，连樱桃与彩云这两个素日爱热闹的也一言不发，这一路走得像送葬的队伍一般，沉重肃穆。
　　好不容易到了晴宁宫门口，小顺子早就在门口等着呢，看到我们来了，急忙吩咐所有宫人出来迎接。小顺子不知我与印儿的尴尬，只是眼见着我这两天心情奇好，想必这个要来小住的姑娘极得我的心意，于是极尽乖巧之能事，脸上堆着笑，凑到印儿跟前：“珞瑛姑娘，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小主这日盼夜盼地等您来，连我们这些奴才都跟着着急呢！”
　　印儿看了看他，也没搭话，直接越过他走进了宫门，小顺子热脸贴了冷屁股，又不知哪里做错了，只得呆呆站在门口。彩云拎起他的耳朵，教训道：“亏你还是个专门察言观色的，拍马屁倒拍到了马蹄子上！”小顺子委屈地看着我，我淡淡说了句：“都折腾什么，各干各的事去！”宫人都各自散了，我也随着印儿进了寝宫。
　　“这间闺房是我家小主特地叫我们收拾出来的，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叫彩霁跟我说一声。”彩云一边陪印儿参观连夜整理出来的闺房一边说，我特地叫小顺子在房间里插了些淡粉的杏花，印儿向来偏爱这星星点点的淡色花朵，窗纱床幔也是轻薄的纱织，或粉或紫，与在琳萃宫的相仿。
　　印儿扫视了一圈，眼睛停留在中间的红木大床上，我不觉想起那夜的缠绵，脸上飞上了红晕，只是说：“樱桃与彩霁睡在西厢，和筱月彩云她们同住，我这宫外每天有宫女太监值班，你若夜里需要人，叫我便是。”
　　印儿点点头：“我原本也是宫女，不需要人伺候，让彩云彩霁姐妹多团聚才好。”
　　看印儿对闺房并无意见，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气氛也由紧张变得尴尬起来，正在这时，彩霁这边拉起彩云那边拉起樱桃，有些撒娇地对我说：“瑞嫔小主，我与姐姐们好多日子都没一起说说话了，今天天气这么好，能不能放我们一天假，到宫中赏花？”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心里想这个彩霁真是聪明，比彩云还多了一个心眼，立刻准了。彩霁拉着两个人嬉笑着出去了，我又命筱月去宫门处守着，若是嫔妃来了就说我今天不适概不相见。

　　房中只余我与印儿，我回手插上门栓。印儿静静坐在红木床上，神色清冷，手中却无意识地玩弄着衣角，泄露了紧张的情绪。我慢慢走过去，生怕脚步重了会吓跑她。
　　“你已经知道香囊中的秘密了？”才走了几步，印儿就抬起头直视着我。
　　我一惊，随即摇摇头，现在即使拼死也绝不能让印儿知道香囊中的秘密：“香囊是我拿了，但我并没有解开其中奥妙。”
　　印儿的眼中积压着气愤：“为什么拿走我的香囊？”
　　“因为。。。”我不觉移开目光：“因为我想保留你的东西。”
　　“直到现在你都还在骗我！”印儿看着我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失望：“不要以为你可以欺骗所有人。”
　　我的心中有东西在崩塌，我的生活、我的感情全都架构在谎言之中，我不想骗过所有人，只想骗过我自己。
　　“印儿，”我走到她的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我的确骗过你，有些事，无法那么单纯，但有一句话是真的，我会保护你，尽我所能保护你。”
　　印儿轻轻哼了一声：“你连有养育之恩的柳烟姑姑都能出卖，我又有何不同？”
　　我在印儿身边坐下，抓住她膝上不停颤抖的手：“你当然不同，我会负世人，却断不负你。”
　　“你已经负我，又何来断不负我？当日在皇上面前，你也是为了登上嫔妃之位吧，亏我还以为你在保护我？”
　　我将印儿的手在胸前握住：“印儿，我绝不会让你侍寝。”
　　“为何？”印儿抬起头。
　　“因为我爱你。”
　　印儿望着我的眼睛闪着泪光，眼中有震惊也有怀疑。我不容她反应，将唇紧贴在她的唇上，我闭上眼睛，舌尖轻舔着她的唇瓣，品尝着她唇上甜甜的味道。她的唇毫无防备，竟轻轻开启，我侵入了那熟悉的唇齿之间。与皇上交好时，我尽量避免唇上的缠绵，因为对我来说，那是印儿专属的领地。我的舌尖在她的口中肆意横行着，痴缠着她的舌，印儿无意识地发出“嗯”的声音，让我更想深入探索。唇边突然有些异样的湿润，我睁开眼睛，却见印儿紧闭的双眸中沁出两行泪。我停下那个冗长的吻，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人，觉得似有一个空洞在噬咬着我的心。
　　“若你真的爱我，又怎会和别的人缠绵云雨？若你真的爱我，又怎会偷走我珍贵的东西？”
　　我无法回答印儿的问题，只能更紧地握住她的手，似乎要将她揉碎在我的手中。
　　正在这时，外面有敲门声，我放开印儿，打开门，筱月站在门外，她看看我，又看看梨花带雨的印儿，脸上不露声色，只是低声说：“小主，皇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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