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之凤穿牡丹

　　金玉饰囹圄冷色飞落英

　　印儿直视着我的眼睛，她眼中的平静却掀起了我心中的狂风骤雨，那夜与她肌肤相亲的场景又倏然浮上脑海：她柔嫩的唇，光洁如玉的皮肤，温暖的体温，让我在碰触时几近落泪。到底是什么时候，逢场作戏变成了假戏真做？
　　第一次她吻我的时候，便是我教她写字之时，与其说是吻，也只是小孩子闹着玩似的舔了一下，但那双眼睛的躲闪出卖了她。我那时心里还只觉惊诧，原来这就是柳烟所说的那种情感，没想到印儿也步她娘后尘，喜欢上了同为女人的我。而在诧异之余，我也决定利用印儿对我的特殊感情，完成义父交予的使命，使印儿为我是从。却不知何时开始，我的心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而眼前的这双眼睛，还哪有一点小猫般的柔弱？
　　“印儿还来得及没恭喜瑞答应，想必晴宁宫是个好所在，要不就是皇恩浩荡雨露滋润，锐答应才这般面若桃李。”
　　我看着眼前的人，不相信这般尖酸粗俗的话竟出自仙女般出尘的印儿口中。
　　“印儿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小姐平时带你不薄，你何必。。。”
　　“彩云！”我制止了愤愤不平的彩云。“印儿，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瑞答应多虑了，奴婢何来委屈一说？瑞答应可是去拜见瑾妃娘娘？我正好也要去见娘娘，不如同路。”
　　我走在前面，印儿退到后面与彩云并排，虽是同行却一路无话。
　　到了琳萃宫，正见到团团转的曹公公，曹公公见到印儿急忙拉住她的衣袖：“印儿姑娘你可回来了，娘娘正找你呢！”
　　我与彩云面面相觑：“公公，出什么事了？”
　　“哦，是瑞答应来了啊，我光顾着着急了，都没给您请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娘娘非要见印儿姑娘。”曹公公一遍拉着印儿往里走一边说，我与彩云只好疑惑地跟在身后。瑾妃向来不召见我们，这次莫非是有什么变故？
　　随着曹公公进了寝宫，见瑾妃正倚在凤榻上看书，也未见有焦急神色，见我们进来，眉眼间还透出喜色。
　　“印儿，瑞答应，你们来的正好，本宫正有事和你们二人商量。”
　　我先带着彩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娘娘不要叫奴婢瑞答应，还是照往常叫红蔷便是。今天奴婢特地来谢娘娘栽培，这些年来，若不是娘娘厚爱，红蔷如何能有今日？”
　　瑾妃伸出玉手，示意平身，又差芸儿搬来圆凳，赐了坐，我用余光看到那边印儿早就坐定了，玩着手上的玉镯，神色疏离。
　　“红蔷，昨夜侍寝，如今身子可有不适？”我的心中一震，在印儿面前却偏偏说起侍寝，我的手心沁出一层冷汗。
　　“劳娘娘费心，并无不适。”
　　“我知道你是害臊，不愿多说，其实咱们如今说是主仆，其实就是姐妹，姐妹间讨论闺阁之事，不是再正常不过么？”瑾妃凤眼轻挑，瞟了我一眼，嘴上带着笑意。
　　我看了一眼印儿，她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脸却是微微红了，眉梢眼角似乎带着愠怒。
　　“娘娘待红蔷恩重如山，红蔷不敢妄称姐妹，娘娘还是不要取笑奴婢才是。”
　　瑾妃轻笑两声：“其实，今天也是有正事跟你姐妹俩商量。红蔷已经当上答应了，眼看着印儿也一天大似一天，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也会被皇上看中。这样你们二人共侍一君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我与印儿都没答话，瑾妃顿了顿接着说：“现在让我担心的就是印儿的身份，你们也知道，印儿的娘她。。。总之，若是被皇上或太后知道，别说登上嫔妃之位，就连留在宫中也是难事。。。”瑾妃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在现在除了掖庭的宫女，宫中并无人知道这层身份。。。”
　　瑾妃说着看了我一眼：“掖庭那边我自会安排，这皇上身边的人。。。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我点点头：“奴婢明白，自然不会在皇上面前多嘴。”
　　瑾妃掩口一笑：“你与印儿的情分，我当然是放心的，只是若是来路不明，也会有人议论。我思量了好些日子，对外就说印儿是我远房的亲戚，印儿这个名字也要改，这样掖庭那边就算知道胡印儿的事，也不知道你就是胡印儿。印儿，你觉得珞瑛两字可好？姓嘛，就随我，姓赵。”
　　印儿依旧眼神游离，只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全凭娘娘安排。”
　　我的心中却生出疑窦，为何非要改名不可？若不是我知道印儿香囊中的秘密，一定也猜不出她的用心，好一个恶毒的女人。
　　瑾妃满意地笑笑：“珞瑛二字既有大家闺秀的端丽又有小家碧玉的精致，印儿，你觉得呢？”
　　印儿只是点点头：“全听娘娘安排。”
　　瑾妃也点点头，声音也高了八度：“那便是了，以后在宫中，所有人都要称呼小姐珞瑛，要是让我再听到有人私下议论珞瑛小姐的身世，在宫中也好在掖庭也罢，休怪本宫不客气！”声音中透出的丝丝凉意让我的心一阵战栗，我已经隐约猜到她要做什么，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

　　回到晴宁宫，彩云出去与彩霁话家常了，我一人坐在寝宫，思量着瑾妃的用心，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到这样？这时，一个宫女模样的身影挑珠帘进来，我抬眼，原来是晴宁宫的大丫鬟，筱月。她本是伺候别的小主的，因为我身边只有彩云一个丫鬟，才把她调到了晴宁宫跟了我。我让彩云伺候惯了，虽顾忌她是瑾妃身边的人，但想来这宫中有心腹反而危险，还不如将敌人的耳目留在身边，说不定反而安全。
　　筱月进来后，反身将们关上，我立即警觉起来。细细看了看眼前的人：寻常的丫鬟打扮，寻常的长相，寻常的身形，几乎是毫无特点的女人。前两天忙碌，再加上心中全被印儿的秘密占据着，还未仔细观察过晴宁宫的人。如今回想，似是有几个宫女太监，却没一个起眼的。
　　筱月对我拜了一拜：“小姐，老爷让我告诉你，今后由我代替小林子，毕竟是侍女，出入方便些。”
　　我心里一惊：“你是义父的人？”
　　筱月轻轻点头：“我早就被老爷安排在宫中，只等小姐飞上枝头的那一天，在此奴婢先恭喜小姐。”
　　我的心猛地一缩，这些日子，只顾得上想印儿的事，几乎把义父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我娘她。。。还好么？”
　　“小姐放心，公主她贵体无恙，只是期待小姐早日登上后位。”
　　我的心中一阵叹息，虽然印儿没有母亲，但至少在她的回忆里还有一个温柔的娘，在宫中也有柳烟心中待她如女儿，而我，虽有母亲，却只当我是光复的工具。
　　“你让义父放心，我自当尽力。”
　　筱月平凡的面孔上泛起一丝困惑：“小姐身边的那个彩云是瑾妃的人吧？小姐如今为何依旧留她在身旁？”
　　“瑾妃在宫中耳目众多，不能操之过急，再说，彩云虽是瑾妃的人，但我也是忠心耿耿的，伺候我多年，跟我的感情更深。”
　　“小姐，对敌人万不可轻视，这无异于置自己于危险当中。若小姐不方便下手，倒不如我。。。”筱月做了一个凶狠的手势。我心里一惊，想不到义父在我身边竟安插了一个杀手。
　　“不，现在还不需要，其实放彩云在身边也是为了故意放些虚假消息给瑾妃，让她不怀疑我。需要的时候再下手也不迟。”
　　外面略有喧闹，传来彩云与其他宫女笑闹的声音，筱月看了一眼窗外，轻声说：“小姐，奴婢先出去了。”
　　我点点头，望着筱月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聚集起越来越冰冷的寒意。想不到我竟身处一个四面楚歌的牢狱之中。这边是义父的步步紧逼，那边是瑾妃的处处提防，就连曾经真心对我的印儿，如今也成了拒我千里的赵珞瑛。如今家国之恨我只觉得遥不可及，我为之奋斗的复仇光复也显得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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