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之凤穿牡丹

　　巧彩霁急中生智，望仙宫得遇福英

　　大队人马簇拥着皇上与新晋的瑞答应进了主殿，只剩我一人呆呆站在园子里，红蔷那句话始终在我耳边徘徊不去。“就听瑾妃娘娘的吧。”说得多么决绝多么轻而易举，仿佛是一样无足轻重的东西，留着虽也不错，但谁想要拿就拿了去，也不甚在意。昨晚的相偎相依，昨晚的甜言蜜语，都敌不过这轻轻的一句。
　　我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居然还想告诉她我也是一样的心意，她对我也不过如此而已，连让我留在身边都不愿争取还谈何断不负你？
　　“小姐，回去吧。”有人拉了拉我的衣襟，那衣服还是她的，本来还觉得温暖现在只觉得碍眼，我回头，彩霁正心疼地看着我。
　　“天有些暖了。”我望着天上初春的暖阳，对彩霁笑笑，彩霁拉住了我的手：“小姐。。。”
　　回到了房间，彩霁端来一碗羹汤：“小姐，吃点东西吧，从起来还没顾得上用膳。”
　　我接过羹汤，彩霁便转身出了屋门，我看着手中的青瓷小碗，却是凤栖白露羹，七岁那年，红蔷送与我喝的，正是这凤栖白露羹。我把那青瓷的小碗放在桌上，任回忆在我脑中叫嚣。
　　“小姐不是向来喜欢吃这凤栖白露羹么？怎么一口都未动？”过了一会，彩霁回来，看到动都没动的羹汤，有些讶异。
　　我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小姐与瑞答应感情甚笃，现在分开两地自然不舍，但不舍归不舍，饭还是要吃的。”
　　我看着前面，轻轻说了句：“你不明白。”
　　彩霁轻叹了一声，坐下来看着我：“都说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彩霁天天跟在小姐身边，道是不明白又岂能真的一点都看不出端倪？小姐与瑞答应，天□□夕相处，又都是那千里挑一的样貌，万里挑一的才华，惺惺相惜也是有的。”
　　我惊诧地望着彩霁，莫非她知道我与红蔷之间，并非姐妹之情？
　　彩霁握住了我的手：“小姐莫怕，这只是彩霁的猜测，猜对了断不会语与他人，猜错了小姐就当笑话听听。这宫中宫女间，太监间相互慰藉的不在少数，认个干亲甚至是太监宫女对食，明着虽是禁止可实则这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认真的。只是小姐，瑞答应现在是皇上的宠妃，你与她虽心意相属却万万不可啊！彩霁虚长你几岁，却从未恋上何人，心中虽有情愫却不知与谁分享，这是宫女的悲哀。小姐则不同，哪怕没有瑾妃娘娘的扶持，凭你的样貌与才情早晚也会得皇上赏识。若彩霁是小姐，就将对瑞答应的一片心意寄托到皇上身上，彩霁虽没读过书，却听说古时女子间相互欣赏，便共事一夫以得天长地久，小姐何不效仿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收回，望着彩霁的眼睛：“彩霁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并不适宜。我对瑞答应，从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今天一时失态，也不过是因为皇上先宠幸了她心有不甘而已。我的心意本来就在皇上身上，与瑞答应交好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彩霁的眼中带着疑惑：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奴婢冒昧，与小姐说了这些不相干的。”
　　我听着外边从喧哗变得安静接着又转为喧哗，猜想到是红蔷与皇上双双回晴宁宫去了，此时的红蔷必定是千人追捧，万人拥戴，正合了她公主的身份，一段情谊有何珍贵，怎比得上此时繁花似锦的光景？
　　“彩霁，听动静是瑞答应回了晴宁宫去了吧？”
　　彩霁将门开了一个小缝，向门外瞧了瞧，点了点头。
　　“彩霁，我想回礼乐班去看看锦素姑姑。”
　　彩霁点点头：“那让樱桃姐姐陪小姐去吧，我这就去叫。”
　　我拉住彩霁：“不用去叫樱桃了，你和我去一趟。”

　　掖庭的初春也是生气盎然，即使是野草，也冒出了青芽，野草有野草的生机。我与彩霁沉默地走着，我没心情说笑，彩霁也随着我不言语，想这想那的倒也很快就到了。我拾阶而上，到了锦素姑姑的房门前，刚想叩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争吵声，好像是云溪姑姑，不禁收了手。
　　“我只是听命行事，至于你说的事关重大，既然你不便说，我也不想探究，说到底与你我无关，你何必紧抓住不放呢？”锦素姑姑的声音。
　　“瑾妃她借仁爱之名，行大逆不道之事，你这样为虎作伥只会越走越远。”听声音是云溪姑姑。“更何况，你忘了柳烟是什么下场了么？”
　　锦素打断了云溪的话：“柳烟正是因为与瑾妃作对才落得今天这个境地，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多留你了，只一句话，在宫中行事要顺势而为方能顺风顺水，你一意孤行，最后只能自食恶果！”
　　我听见房间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加之环佩叮当作响，知道有人要出来，急忙跳下台阶，蹲下掩藏在荒草之中，对着一脸愕然的彩霁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果然，这秒我刚隐蔽好，下一秒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云溪姑姑一脸怒气地走了出来。正欲离开，看到彩霁呆呆地站院子里，云溪姑姑停住了脚步：“这不是彩霁姑娘么？怎么到掖庭来了？”
　　我的心一阵紧张，刚刚听到的话虽然不算是什么隐秘，可也定是二位姑姑不愿让人听去的，若是被发现，如此狼狈真不知该作何解释。
　　彩霁被问得一愣，随即一笑：“原来姑姑你在此处，真是巧了！上次不是瑾妃娘娘托你把那件孔雀氅织补一下么？今天让我到织造班拿回来，我去了见你不在就在这园子里到处找找，这才找了第一家竟给我找着了！”
　　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好一个彩霁，确实是随机应变，机智过人。
　　云溪姑姑也笑笑：“是那件衣裳啊，已经补好了，劳烦姑娘和我去织造班取吧。”
　　彩霁随着云溪姑姑走了，我等她们走远方站起身来，想去见见锦素姑姑，可听到刚才二人的对话，心情总不能平静，又不愿面对云溪口中为虎作伥的锦素，也不愿回去见到瑾妃，更不愿看到晴宁宫炙手可热的瑞答应。

　　我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看着满眼的红墙金瓦，突然感到对这至富至贵的厌烦，这华丽的牢笼，囚禁了多少韶华渐损的红颜，又分隔了多少两情相悦的恋人。我娘与我爹，又何尝不是在这牢笼之中香消玉殒，生离死别？我与红蔷，不也是如此，福英说的对，闹鬼的都是人心，这牢笼的可怕之处，不是囚禁人的肉身，而是改变人的心。说到底，又有多少情深能敌得过富贵的诱惑，多少旧爱能比得了新欢的鲜活？今天晚上，红蔷就要第一次侍寝了，她会不会也像吻我一样去吻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会不会也把她紧抱在怀中，就像要把她嵌入身体之中一般？我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得无以复加，原来心是真的会疼的，一抽一抽地疼。

　　恍惚间，不知走了多远，前边突然异常安静荒凉，抬眼望去，朱门紧闭，门上一块匾额，写着“望仙宫”三个大字。我正在疑惑，这望仙宫是什么所在，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小鬼头，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
　　我回头，原来是福英挑着两桶水站在身后，刚刚还想起她曾说的话，没想到此刻竟遇上了：“福英？你怎么也在这儿？”
　　福英把桶放在地上：“我就住在这儿，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倒是你这小鬼头今天怎么跑到冷宫来玩了？”
　　原来。。。这望仙宫竟是大名鼎鼎的冷宫，我又看了看这座宫殿，建筑似比琳萃宫更为恢弘，只是日子久了没人打理已显出了破败，我原以为冷宫必定是在个偏僻的角落，却没想到竟在这里。
　　“这里这样雄伟壮丽，怎么竟会是冷宫？”
　　福英擦擦额头上的汗：“这望仙宫原来是清嫔娘娘的住处，自清嫔娘娘投了井，这望仙宫里就不太平，没人再敢在里面住，都觉得晦气，再后来就干脆当做冷宫来用了。这宫里的井也被封了，还请法师做了法贴了符咒，喏，喝水都要去外面挑。”福英说着打开了宫门，挑起扁担：“今天既然你恰巧走到这儿了，要不要进去参观一下？”
　　“冷宫也是可以随便进的？”
　　福英大笑：“你以为还用特意下令不许人来么？这破地方，大家躲着走还来不及，谁愿意进来沾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我是看你这小鬼头有点胆色才请你进来。”
　　“我从不信鬼神之说，进宫这么久，还从没到过冷宫。”
　　语毕，我提起裙裾，跨进了望仙宫的门槛，门槛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纸，上面画着各种符号，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福英说的符咒。我略一迟疑，抬脚进了望仙宫，却感到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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