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之凤穿牡丹

　　姚黄魏紫二乔艳，国色雍容可胜春

　　烛光晕染，红蔷的脸被照得红彤彤的，我的脸也被照得红彤彤的。我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红蔷的神色，也不像气恼，但心里还是惴惴的厉害，不说话，也不敢看她。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了打更的声音，是该熄灯了，我抬头，眼前的烛光蓦然熄灭了，漆黑一片，我的眼睛还未适应，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黑幕。
　　“红蔷？”惊慌中，我伸手去抓红蔷的手，却什么都没抓到，掌心里只有夜晚微凉的空气。黑暗中，我感到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唇，软软的，带着熟悉的气息，我的心就像从高空坠落一般，一时间失去了依托，双手无意识地拥住了面前绵软的身体。红蔷的唇在我的唇上停留了一会，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也紧紧回抱住了我。我感到脸上有微凉的湿意，用手摸摸眼前的人，是泪水，红蔷的脸上满是泪水。
　　“别哭啊。。。”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怀里的身体轻轻抖动着，肩膀一耸一耸，我除了一句笨拙的“别哭啊”竟什么也说不出。
　　“我只想好好睡一晚，印儿，今天你抱着我睡好么？”
　　我们和衣在床上躺下，我从背后紧紧抱住红蔷，感觉她的身体逐渐停止了颤抖，呼吸变得规则。我心中满是心疼，又带着莫名的期许，虽然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安慰，这个人是谁也许并无所谓。但又好像这样抱着她就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我想永远这样抱着你，我在心中暗暗祈愿。

　　三天后，锦素姑姑终于回来了，还穿着参加寿筵的华服，头发也居然一丝不乱，只是形容憔悴就像大病初愈。姑姑回到掖亭的当天，礼乐班和舞艺班的所有教习姑姑和宫女都停下了练习，从掖亭四面八方涌到锦素姑姑门口，等锦素姑姑更衣出门。我站在人群中，和红蔷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锦素姑姑的房门开了，姑姑走了出来，已换回了平时的衣裳，脸上依旧憔悴不堪。人群静了下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锦素姑姑又向前走了两步，缓缓开口：“我想事情的经过你们也都知道了，宫里的流言向来不少，各人有各人的一份猜测，这件事如果没个定论不知又会传出多少闲话。慎刑司已经查清楚了，宫女常玉常珏图谋不轨，企图谋害瑾妃，罪加一等，斩立决。教习柳烟管教不严，免去女官职位，打入冷宫，再作定夺。御史张丰年，养女不淑，谋害亲主，罪加一等，由大理寺收监，进一步调查。至于掖亭其他各教习姑姑，也兼有失察之责，礼乐班教习锦素，扣俸禄两年，官位降一阶，其他相关人等，均扣俸禄一年。这件事给掖亭造成了多么不好的影响，我想大家有目共睹。我作为礼乐班领衔教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也不想听到背后有人说三道四。”
　　下面的人鸦雀无声，锦素姑姑瘦小的身体却带着无比的威严，震慑住了所有人。我偷眼看看身边的红蔷，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柳烟姑姑没事，即使是打入冷宫去伺候那些失宠的嫔妃也总好过被收监或者斩首。
　　“既然都知道了就散了吧，印儿红蔷，你二人留一下。”
　　其他宫女都散了，各做各的事去，锦素姑姑见人都走远了，才终于放下了武装，疲惫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对我俩招招手：“进来说吧。”
　　进了门，锦素姑姑在椅子上坐下，我和红蔷站在对面，姑姑的眼中透出疲惫与麻木，像经过大悲大喜的人，那一抹暴风雨后的宁静。姑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杯上的云烟升起，锦素姑姑麻木地看着前方，就像没看到站在面前的我们，只是轻声说：“这次的事你们一定有自己的猜测，姑姑只想让你们知道，无论如何，姑姑是为了你们好。”
　　我轻声说：“印儿明白。”
　　红蔷突然跪在锦素姑姑面前：“多谢姑姑保全柳烟姑姑性命。”
　　锦素姑姑喝了一口茶，看了看面前的红蔷：“她打了你，你不恨她？”
　　“是我做错了事在先，柳烟姑姑只是依宫规办事，没有恨不恨的。柳烟姑姑毕竟对我有教养之恩，这次犯此大错能得以活命，想必是托姑姑的福，红蔷代舞艺班在此谢过。”说着对着锦素姑姑磕了三个响头。
　　“毕竟是从小一起学艺的，柳烟与我，也算半个知己。你起来吧，这次的事发生了，你再留在舞艺班也不会有大的出息，最好就是尽量和柳烟划清界限。”
　　红蔷站起身：“红蔷听从姑姑安排。”
　　锦素姑姑看看红蔷，又看看我：“你们两个申时到琳萃宫去一趟，门口会有一位姓曹的公公接你们，带上贴身衣物，你们可能会在琳萃宫住一段时日。”
　　我和红蔷面面相觑，琳萃宫，那是瑾妃居住的寝宫，是普通掖庭宫女一辈子也无缘到过的地方，我与红蔷竟要到琳萃宫暂住，我没有感到一丝荣耀，反而是蚀骨的惧意，仿佛我们正在一步一步踏入暴风雨的中心。

　　申时整，我与红蔷各背了一个小布包袱来到琳萃宫门前，包袱中是随身的衣物与首饰。果然，一位公公站在门口候着，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公公，年龄不轻大概有四十上下，背习惯性地驼着，脚分八字而立，面貌慈善不似奸诈之人，心中遂踏实了几分。
　　这位曹公公看到我们走近，急忙朝我们的方向走了两步：“可就是印儿姑娘与红蔷姑娘？”
　　我与红蔷向曹公公见了个礼：“曹公公久等了。”
　　“时辰正好，瑾妃娘娘刚用过茶点，就等着二位姑娘了，赶紧进去吧。”
　　曹公公说着领着我们走进了琳萃宫的大门。
　　这琳萃宫并不似想像般雕梁画栋富贵荣华，仿佛似御花园一般是个清幽的去处。宫殿除主殿外只有两个偏殿，还有一排厢房想来是下人的住处。宫殿虽是朱墙金瓦，一片皇家气派，但风格却如南方园林般小巧雅致。宫中遍植牡丹，这边姚黄、魏紫，那边洛阳红、御衣黄开得正好，摇曳生姿，璎珞满身。最夺人眼目的是一株二乔，同一花枝上开了紫红、粉白两株花朵，两朵花如两位美人，一个雍容一个素雅，一个国色天香一个倾国倾城。
　　曹公公领我们从主殿的偏门进入，外间与里间隔着一挂珠帘，曹公公在珠帘处停下，向里面问候了一声：“娘娘，人带到了。”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吧。”
　　曹公公将珠帘掀开，侧身让出一条通道：“二位姑娘，请吧。”
　　我有些迟疑着不敢进去，感到旁边的红蔷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这才鼓足勇气，跟着红蔷走进了门。
　　我不敢抬头，只用余光看到房中有两个人影，坐在床榻上的想必就是瑾妃，另一位站在瑾妃身边的应该是瑾妃的贴身侍女。我与红蔷在瑾妃面前跪下：“奴婢叩见瑾妃娘娘。”
　　“抬起头来。”瑾妃的声音很低，却格外清晰，正是字字珠玉。
　　我抬起眼睛，瑾妃穿着日常的衣服，但仍是华贵非常。上着银霓红金丝软烟罗上衣，下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头上挽着金丝攒珠髻，插一支双鸾点翠步摇，这步摇一定是出自云溪姑姑之手。再往脸上看，已是30有余年纪，肌肤却仍吹弹可破，一双凤眼秋波流转，比起娘，艳丽有余精致不足，比起红蔷，风流有余英气不足，但都是绝世的美人，可当国色二字。
　　瑾妃走下来，轻轻把我和红蔷扶起来，上下打量着我，朱唇微启：“你就是印儿？”
　　我垂下眼帘：“奴婢正是胡印儿。”
　　“我和你娘的渊源你都听锦素说了？”
　　“是，奴婢略知一二。”
　　瑾妃慈祥地笑笑：“既然这样我也不再啰嗦了，这些年把你安排在掖庭，让你受委屈了。这次掖庭发生了这样的事故，对你成长不利，你就暂且住在我这里，会有专门的姑姑教你琴棋书画，在我的宫里，私下你就是我的养女，奴才们都会待你如主子。”
　　瑾妃虽是亲切，却依然无法让我悬着的心放下来，瑾妃又转向红蔷：“你叫红蔷？”
　　“是的娘娘。”
　　瑾妃点点头：“恩，果然是个好苗子，锦素没有看错，以后你也随印儿住在我的宫里，就算是伴读。”
　　瑾妃走到床榻边，重又坐下：“你二人从今后就是我的亲近之人，会有大把的时间相互了解，不必急在这一时。倒是有一个人，你们今天就得见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