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满溢

　　离了思晴房间，已是月上栏杆。我沿着石子小路回自己的厢房，凭了白大公子还有莲心的面子，虽如今我在白府仍是下人，却是负责照看四方画室的生意，府里的活计几乎都不用我干，还能分得自己的一间厢房，很是惬意。今日要不是思晴点了我伺候她吃饭睡觉，此刻我早在自己被窝里和周公聊天了。一般我都是不停地问周公，能不能让我见上李洌一面，许是周公被我问得烦了，竟是再没有让我梦见过一次。

　　石子路两旁种了些月桂，这条路鲜少有人走，却是我回房必经的一条小道。我最喜欢闭着眼睛走在这条小道上，月影幢幢，暗香浮动，让人流连忘返。

　　“呀！”脚绊到块略大的石头，一崴，差点跌了一跤，幸好我反应快，一手抓住了一旁的树干，没连累我抱在怀里的从思晴处蹭来的二十年女儿红啊！被我抓的老桂树摇了摇，借着月光，我仿佛看到地上有个黑影飘过，抬眼去望，却落下来许多金色的桂花，花香弥漫。我被这一树的桂花所陶醉，对那黑影也不甚在意，应当是月光照在这桂树上的影子了。

　　脚崴了，痛。我索性靠着老桂树坐了下来，有这良辰美景好酒，何不赏花看月饮酒。

　　桂花很香，酒更香。方才席间看着白老爷等人一杯一杯地喝，看得我叫那个眼馋啊！现下，思晴果然够义气，给我讨了整整一坛子。我将酒坛举起来，猛灌了几口，入口香醇，不愧是二十年的藏酒，比一般酒家里卖的酒醇厚多了，还有些淡淡的甜味，让人欲罢不能。

　　几大口酒下肚，脸已经热了起来，口干舌燥的，只想继续拿起酒坛来灌。不多时，一坛满满的女儿红只剩了半坛。我靠在桂树上仰头赏着夜空，风吹过，枝头的金桂落到了我上，我迷迷糊糊地往脸上抓了两把才将它抓下来，失望地笑了笑，道：“原来不是你呀。。。。。。呃。。。。。。”不自觉地打了个嗝，又道，“都说。。。。。。人死了，便化作。。。。。。化作星星去天上了，我还以为，是你变的星星掉下来，来找我了呢。。。。。。呵呵。。。。。。呵呵。。。。。。”

　　我又灌了口酒，“你是骗子，我。。。。。。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你的，你说，你会给我写很多欢快的曲子，可你没有写。。。。。。但我每天还是很欢快的。。。。。。你说，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可是，我现在不用你保护，也能过得很好。。。。。。”

　　“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哈哈。。。。。。猜不到吧。。。。。。是思晴和瑞王啊。。。。。。他们在一起了，真好啊。。。。。。真好啊。。。。。。我们本来也能像他们一样好的。。。。。。”

　　“啊蓝。。。。。。你又赖床！”是莲心的声音。

　　“快起床，你不知道这两日府上住了什么贵客吗？怎的还像平日一样不肯起床呢！”

　　莲心真的是越来越啰嗦了。。。。。。

　　“贵客说今日要去白家马场游玩观马，很多人都跟着伺候去了，府里缺人手，我得去张罗着些，你帮我照看着伊伊。。。。。。”

　　我猛得睁眼，便看到莲心朝我温柔地笑了笑，转身优雅地离去，不多留一句话。我照看伊伊？我死都不要伺候那小家伙，每过一个时辰要哭一次，喝一次奶，换一条尿布！且不提那喂奶换尿布是多艰巨的任务，那小丫头片子根本就是不让人消停片刻啊！不干，死都不干！

　　我连忙起身穿衣服，许是起得急了，脑子一阵眩晕，头也疼得厉害。这是宿醉呀！对了，我昨天明明是在桂花树下喝酒的，怎的回了屋？

　　我拍拍脑袋使劲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许是昨天半梦半醒间自己爬回的屋吧。

　　我下床穿鞋子，脚踝处隐隐有些痛，但却不是那么痛了，日常走路是没问题了。我隐隐约约好像记得昨晚有人一直在给我揉着脚踝，末了还给我上了药。我低头去瞧，脚上没有药，可空气里却仿佛有些膏药的味道。。。。。。大概是酒喝多了，出幻觉呢。。。。。。

　　摇了摇头，赶紧洗漱，一定得在莲心抱着伊伊回来之前出去！

　　我忍着脚痛，半走半跑到白府门口，被门口的排场惊得抱了门柱。这是举家郊游的日子么？

　　白府门口驻着三架马车，白老爷毕恭毕敬地立在最后一架马车旁，白老夫人手戴佛珠眼里看不出表情。顾老丞相正低头同顾小姐说着话，立在第二辆马车前，却也不敢上车。第一辆马车前却是没人，我正待细看，车帘即被撩开，探出的脑袋正是莲心口中的贵人——沈大小姐。

　　“蓝儿。”沈大小姐朝我喊道。

　　冷飕飕的一阵吸气声。门口伺候着沈大小姐和瑞王的数十个家丁皆目瞪口呆，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竟然唤一个下人唤得那么亲热！

　　我缩了缩脑袋，一拐一拐走到马车旁道：“你们去马场吗？让我也跟着去吧！我好伺候您和王爷啊，哈哈哈。。。。。。”

　　沈大小姐犹豫了会儿，似是下了什么艰巨的决定，道：“好吧，上马车。”

　　吸气声更甚，沈大小姐竟然让一个丫鬟同她坐一辆马车！

　　我更用力缩了缩头，哈哈道：“我哪敢与沈大小姐一起坐马车。马场不远，我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沈大小姐挑眉道：“不远么？”

　　我诚然点头：“走过两条街，穿过一片稻田，路过一个柿子林，再走上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换做平日，这些路确实不在话下。只是今天，这脚似乎不大灵活啊。。。。。。但这与伺候白伊伊那个小祖宗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要去就快上马车，别磨蹭！”是瑞王，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还把我往前推了一推，一直推上了马车。。。。。。

　　不多时，大队伍纷纷出发，瑞王与白二公子一人一骑，领在车队前头。这两人本就生得俊，这厢大摇旗鼓地路过闹市，惹得路上的姑娘小姐夫人都伸长了脖子。我放下帘子打趣道：“沈大小姐，瑞王爷这般吃香，你还不赶紧拿根绳子绑了他在你身边？”

　　沈大小姐白了我一眼道：“他一个大活人，什么绳子能将他绑了？”

　　我道：“月老的红绳你俩早就牵上了，还有那条成亲时的喜带可以绑！”

　　沈大小姐学着我调侃道：“听起来是不错，只可惜我的皇后妹妹跟她的皇帝相公留了一大堆烂摊子让我们去收拾，俗话说天下未定，何以为家，不收拾完这烂摊子，我们怎敢贸贸然绑那条红带？”

　　见我的面色微变，沈思晴又道：“我本不该告诉你这些，但又觉得你该知道。如今天辰皇帝已逝将近一年，朝堂上虽有木子叶与李溯共同执事，可谁都看得出两人是相互压制，相互打压的。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段时间内，嫣然除了掌握了沈家军，更是在朝中安插了不少紫南的亲信。”

　　我哑然，那时侯，我只是不想让木子叶得偿所愿，却想不到让申屠嫣然有机可乘。这些朝堂之事，在旁人议论时听到是一回事，从思晴口中听到，却是实实在在的沉重。

　　思晴见我蹙眉，又道：“紫南地理环境与天气均不适养马，所有战马都是外购，近十年来，白家马场俨然已成为紫南的主要战马供应商。前两年，紫南佯做臣服，不曾购入马匹。现下时机已然成熟，紫南必定会大肆练军，大规模购马。”

　　我急忙道：“那为何不下令禁止天辰商人对外做马匹交易？”

　　嫣然控制了沈家军，可以说天辰的军事命脉已被紫南钳制。若在此时紫南大举进攻，天辰必然毫无还手之力。

　　思晴笑道：“你是昏了头了，紫南不向白家买马，也会找其他小国的买主。与其如此，还不如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

　　我狐疑，探问道：“你们，有什么计划？”

　　难得被勾起了好奇心，我一副学堂学子好学的模样，附耳待听，可沈思晴却故作高深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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