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满溢

　　画室里好几位莺燕楼的常客，见到这样一位清新脱俗的美人，个个眼冒金星，一哄而上。一眨眼，刚刚还在我跟前打趣这黄鹂鸣柳图的人都围到了美人身旁！

　　“敢问姑娘芳名？”

　　“敢问姑娘芳龄几何？”

　　“敢问姑娘家住何方？”

　　．．．．．．“停！”我高喊一声，拨开众人，来到美人面前，对着她灿然一笑，“姐姐，你找我？”

　　美人点点头，“你太久没回家了。”

　　我道：“我刚赚了五十两银子，我请你吃酒去！”

　　美人摇摇头，“白府的酒好，我们去白府吃。”

　　．．．．．．

　　来的美人是沈思晴，我名副其实的姐姐。是晚，白府张灯结彩，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白府正厅，瑞王坐主位，坐在瑞王旁侧的，除了白老爷，还有早已高老还乡的顾老丞相。顾老丞相年事虽高，却是鹤发童颜。

　　“白家何德何能，在老朽有身之年，竟能得瑞王大驾，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此等盛事，定会让我白府流芳百世．．．．．．”白老爷端着从后院老槐树下挖出来，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颤颤地给瑞王敬着酒。

　　那酒香惹得我肚里的蛔虫蠢蠢欲动，只听瑞王道：“本王平日里公务缠身，难得有机会走出京城，此番有了叶皇兄对政事兢兢业业之心，才有了我这些许空隙能够与晴儿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瑞王深情款款地将思晴望着，思晴拿着酒盏作势泯了口酒，脸颊微红。

　　“瑞王平日里醉心政务，日日操劳，是该放松放松了。沈大小姐知礼法，识大体，将来定是王爷的贤内助。”顾老臣相笑着道。

　　“这位想必是王爷的红颜知己了，与王爷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白老爷道。

　　瑞王听了这话，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将秋波送与思晴，思晴却只将视线往美食上投着。

　　“白老爷有所不知，这沈大小姐不仅仅是我们王爷的红颜知己，更是沈盖沈大将军的女儿，亦是先皇后沈二小姐的姐姐，沈府两位小姐，皆是巾帼不让须眉。”顾老丞相夸思晴的时候，摸着寸白胡须，眼角往我脸上瞄过，似有意，似无意。

　　听到思晴这卓越的背景，白老爷连忙道：“老朽一见到沈小姐，便觉得气度不凡，原来是沈大将军的千金，沈大将军为天辰驰骋沙场，保我一方平安，老朽佩服之至。老朽也听闻先皇后乃性情中人，对先皇生死相随，实在感人至深。如今得见沈小姐，实乃老朽的福分，老朽敬沈小姐一杯。”

　　满满的一杯女儿红，白老爷一口干了，思晴这厢被赞得云里雾里，亦拿起酒杯灌了下去。

　　这么个喝法，实在是暴殄天物啊！好酒本该慢慢品的呀．．．．．．我抱着酒坛，心里不住叨念着。

　　“啊蓝，你站着作甚，还不赶紧给沈小姐满上！”白老爷指着我道，“这下人半年前生了场病，脑子时好时坏，做事不太利落，沈小姐莫要见怪。”

　　沈思晴朝我粲然一笑道：“怎么会。”

　　我抱着酒坛恶狠狠地盯着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她斟了酒。

　　天道不公，如斯不公！

　　不就是沈家小姐嘛，凭什么有的沈小姐可以坐着喝酒，有的沈小姐却只能抱着酒坛干巴巴地站在一旁，还得听旁人奚落！

　　酒至半酣，思晴因酒醉退席了，而我却被指名成了她的洗漱丫鬟。洗脸水被我重重地搁在桌上，精致的绣花桌布被震出的水花溅湿了，我没好气道：“别指望我给你洗脸，姑奶奶我还是第一次帮人打洗脸水！”

　　思晴拧了毛巾，了然笑道：“我还嫌命不够长呢，哪敢让皇后娘娘伺候着？”

　　瞧她这打趣挖苦的模样，方才分明是装醉，“李洌死了，沈若蓝也死了，这里若是有皇后，那便只能是你了，待瑞王登基，看来沈家又会有喜事了。”

　　思晴道：“爹做过一回国丈就够了，没来由再做第二回。”她又忽而想起什么，朝我一笑道：“你那假遗诏做的是惟妙惟肖，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

　　我得瑟道：“李洌的字，我早就练得跟他如出一辙了，再说我想要去御书房盖个章也不是什么难事。。。。。。”话一出口，才觉道，“你，你怎么知道？”

　　思晴表情有些不大自然，随即又成竹于胸道：“你铁定不想要木子叶做皇帝，他的遗诏自然是真的，那假的，只能是突然冒出来要传位给李溯的那份了。”

　　我抓狂道：“你们既然知道那是我辛辛苦苦做的，两个人竟然还大摇大摆地游山玩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瑞王现在不在宫里守着，木子叶随时会安个名堂将他扫地出门，到时候别说皇帝了，小心连王爷都没得做！还有啊，那个紫南公主啊，整天抱着儿子耀武扬威的，要那真是李洌的儿子我也没话说，可他不是啊！你们不盯着她，她随时夺朝篡位，垂帘听政啊，到时候天辰的姓氏都得改了！还有啊。。。。。。”

　　思晴悠悠道：“你不是说，这天变不变跟你这小老百姓没关系嘛，怎的这会儿讲起来却是滔滔不绝，这么上心啊？”

　　我长长叹了口气道：“李洌身前，最重视的就是他的江山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紫南夺走。至于木子叶，他毒死了李洌，我不想看到他好过！”

　　思晴道：“谁说皇上最看重江山了？要我说，他最看重你才是。我听瑞王说，皇上出宫，十有八九都是为你的事，每次回宫，皇上都会将瑞王挑出的重要奏折再看一遍，御书房的灯时常是彻夜亮着的，可即便是这样忙，他也会忙中偷闲，画上一堆你的画像。”

　　我笑了笑，仰身往床上一躺，“是又如何，人都不在了。。。。。。你别给我扯开话题，说吧，你和瑞王来找我，到底什么事？肯定不只是为了让我给你倒倒酒，做做丫鬟那么简单吧。”

　　思晴在床边坐下，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们才不是寻你的，瑞王是来找顾老丞相的。”

　　顾老丞相虽已告老归田，但其在朝中的势力却仍然不可小觑。每日早朝，金銮殿里站着的近一半官员要么是顾老丞相的门生，要么是受顾老丞相提拔的。如今拥立新皇，两份圣旨真假难辨，有就跟没有一样，最终还是要看谁的支持者多。这么说，我明白了！瑞王此次表面上看是闲云野鹤，与心上人寄情山水，实际却是来找顾老丞相给他撑腰了！若是得了顾老丞相的拥护，相当于有了近一半的选票！

　　我猛的坐起身道：“妙啊，如果请得顾老丞相出山，再得爹爹百万雄师相助，瑞王是如虎添翼！木子叶手上虽然有湘妃笛，但是根本派不上用场。瑞王就这步棋稳赢啊！”

　　思晴却不似我这般豁然开朗，眼神游离道：“爹爹的沈家军。。。。。。”她看了我一眼，道，“沈家军已全数归入然妃娘娘麾下，由丘穆云执掌军印。”

　　“什么！啊！”我惊得吓了起来，脑袋撞到了床上的木条，痛得直跺脚，“怎么会！申屠嫣然？怎么会？爹爹怎么可能把沈家军交给她？”

　　“是真的，就在你行刺木子叶失败反受重伤，爹爹暗中将你送出宫后的第二天。”思晴是认真的，她的表情告诉我这是真的。天辰御敌无数，所向睥睨的沈家军，竟然归到了昔日的手下败将麾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咳咳。。。。。。”许是这消息太过让人惊讶愤怒，我不由得又咳了起来，“咳咳。。。。。。”

　　我转过头去拿了帕子掩嘴咳了一阵后，终是平复了下来，思晴担忧道：“是不是上次的箭伤还未痊愈，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不碍事，箭伤早愈合了，近来天气转凉，我不过又是受了些风寒，回头去抓两副药喝了就没事了。”

　　见思晴点点头安下了心，我才将玄色帕子偷偷塞回衣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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