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满溢

　　陆老爷那香肠似的红唇张张合合似是有话要说，那神情激动却又笃定，神秘并且私密。最终，他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道：“公子既拿了这锁来，想必关乎的绝不仅仅是一把锁。如今关于湘妃笛的流言已是窜得连街头巷尾的妇孺都听说了，却鲜有人知这笛子是我陆家所制，却不知应承仁那厮是如何得知了这消息，抬了金珠绸缎来做聘礼。”说到这儿，陆老爷叹了口气，又抬头道：“公子，请随小人去书房，进一步说话。”

　　李洌与陆老爷去了书房，陆老太太和陆小姐一笔一划地欣赏着折扇上的字画。我站在大堂门口朝书房的位置望去，想着陆老爷这般架势，湘妃笛果真有秘密！陆老爷说李洌与陆小姐有缘，这话不假，只是这缘却不是天定的，而是李洌造出来的。只怕李洌当日在客栈见到陆小姐的紫南衣裙时便已经开始在造这缘了。

　　陆家老小欣赏完了画，陆老爷正弯着腰同李洌一道回了大堂。从书房出来，陆老爷如释重负，走路都有些轻飘飘，就好比是在他心里长了二十年的参天大树忽然被连根拔起了，虽没有了负重，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重心在哪儿了。李洌却刚刚相反，陆老爷的大树像是移植到了他身上，从书房到大堂不过数十步的瓦石平路，他却走得像在踩高跷，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沉着重实。

　　正当时，丫鬟来报可以用午饭了。

　　陆老爷笑呵呵道：“这里的午膳虽不及公子平日里的饮□□细，但也不会少了海参鲍鱼，亦有盈盈可以起舞助兴，公子不若就在鄙府用膳吧。”

　　陆小姐低着头面上点点桃花，含蓄深婉，她还要起舞助兴？我面露惊讶道：“海参鲍鱼？陆老爷，其实我家公子比较喜欢粗茶淡饭，吃饭的时候呢也不喜太过热闹．．．．．．”

　　陆老爷对我这个所谓的丫鬟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主人家说话，哪有你丫鬟插嘴的余地！”

　　我刷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辩个事理，却听李洌笑道：“我这丫鬟跟了我许久，对我的习性确实比别人更了解些，她也是心直口快罢了，陆老爷莫要动怒。”

　　陆老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即便我真是李洌的丫鬟，也轮不到他来管教。

　　李洌又道：“倘若陆老爷适才所言非虚，现下就有一件迫在眉睫的要紧事等着在下去做，今日便不叨扰了，来日再来拜会老太太和陆老爷，就此告辞了。”

　　陆老爷和陆老太太虽准备了美食，安排了美人，但李洌执意要走，谁也不敢阻拦。李洌向陆老爷借了匹快马，将我抱上马背，随后翻身上马，直奔回客栈。我回头望了眼傻站着的陆老爷，他大概是觉得下人伺候主子上马才是正当的，主子抱下人上马实在是闻所未闻。

　　“那把扇子是你故意借我的手传给陆家的信物吧？“马儿跑得快，我提高了声音确保李洌能够听到。

　　“你说什么？”意料中的回答从头上传来。

　　既然你不愿承认，我也懒得探究，想了想又道：“陆小姐可是特意为你排了歌舞，你怎能如此狠心看也不看的就走了？”

　　这回他倒是听清了我的话，道：“若是蓝儿也特意为我排了歌舞，我倒是可以暂且不顾冯远的死活，煮上一壶新酒，看蓝儿舞上一段雨中花。”

　　雨中花，我曾在扬州为他舞过，他竟还记得。等等，他说什么？

　　“冯远怎么了？这跟冯远的死活有什么关系？有子叶在，就算冯远有危险，木子叶只会让对方更危险。”

　　李洌沉默片刻道：“就是因为有木子叶在……我也希望没有关系，但愿是我猜错了。”

　　臭石头，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又想到了件事：“你果真想看我舞雨中花？先前你在百味楼对陆小姐可是殷情得很，为了讨好陆小姐，还将我从正妻贬做了丫鬟！“李洌道：“蓝儿这么说，为夫可以理解为这是娘子在吃醋吗？”

　　我的脖子刷得红了，气急之下将胳膊肘猛的向后一抬，也不知撞到了他什么地方，只听他闷哼了一声，继而道：“皇后失踪一年，朝中欲取而代之者比比皆是，如今我虽寻得了你，却还未昭告天下，在这个关口，若是让有心人得了这消息，怕是要节外生枝。”

　　李洌的意思我明白，皇后的位置我不稀罕，不代表别人不稀罕。

　　一年前我出走，朝中凡是有适龄女儿的大臣莫不欢欣鼓舞，对这位子更是虎视眈眈。无奈李洌迟迟不肯废后，这些大臣便巴不得我死在荒郊野外，以绝后患。现在若是被人知晓了我还活着，并且我也不像从前那样不稀罕那个位子了，那我极有可能在无意间发生有意的意外，然后曝尸荒野……

　　我抖了抖身子，将头背靠在李洌胸口，“臭石头，我告诉你，有些东西我不要了便不要了，若是想要了，就是死也要守住的。“耳旁风声越来越大，却还是能听见李洌的声音：“那以后便不能不要了，有我守着你，你不会受伤，不用害怕。”

　　我点点头：“我才不怕！等我回了宫，我要穿上最好看的羽衣给你舞雨中花。”

　　脸上一丝温热，李洌在我脸上亲了一口，道：“你说的，我等着！驾……”

　　快马加鞭回了客栈，被掌柜的告知同我们一起的那对父子已经走了，还让我们把帐算一算。

　　难不成冯远是回了豆腐坊？我还在猜着冯远的去向，李洌早已跑去二楼，我急急忙忙跟了上去。李洌来到木子叶门口，迟疑了一下子，便将门推了进去。我同李洌走进房间，掌柜的拿着算盘巴巴跟在后头，我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像是睡着了，但那人不是木子叶，却是冯远！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四面袭来，李洌走近探了探鼻息，看向我摇了摇头。掌柜的手上的算盘随着李洌的摇头滑落了下去，算珠滚了一地，“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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