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满溢

　　“翠儿呀，准备准备该你上场了，妈妈可告诉你，你别看风儿柳儿她们舞得卖力，妈妈这心可是一直偏着你的，在妈妈眼里，她们舞得远比不上翠儿的脱俗，你可得给妈妈好好舞上一曲，这花魁非你莫属！”花妈妈激动地边说着边走来拉我的手。

　　遭了，许是我发呆的时候长了些，都忘记逃了。。。。。。

　　既然逃不了了，我道：“妈妈，我要舞雨中花。”

　　花妈妈有些讶异，“雨中花，这，翠儿，近几天排得可都是白纻舞啊．．．．．．”

　　“我只舞雨中花。”言罢，我抬腿便走，花妈妈无奈在身后追道，“好，雨中花，就雨中花！”

　　雨中花，雨中的花儿，要么开得越发艳丽，要么被雨打得奄奄一息。

　　琴瑟起音，我挂着白色面纱，缓步上台，淅淅的小雨一直未停，湖边却仍是人山人海，他们都是来一睹小翠姑娘的风采的，不过却是要让他们失望了，我不是小翠，而我舞的也不是给他们看的。

　　耳畔一直回荡着这个声音，“我要穿上最好看的羽衣给你舞雨中花，给你舞雨中花．．．．．．”

　　到底是给谁舞呢？我在舞，你在看么？你还能看到么？

　　轻轻拂袖，如霜的雪色水裙，精致的水袖口有一道妖冶的艳红色梅花花纹；浅浅起步，粉色的裙摆，银丝线勾出了几片霜叶，这水裙做工细致，巧夺天工，是花楼里的姑娘最钟情的裙子。水裙似水，时而隐，时而现，衬得姑娘的皮肤细润如玉，白嫩如水。

　　上一次舞雨中花是什么时候了呢？我记不清了，该是好久好久以前了，久得记不清在哪里舞的，为谁舞的，但却独独还记得那时伴舞的笛音，婉转缥缈，宛若天籁。

　　今夜的雨似是不会停了，雨缠缠绵绵地落在我身上，沾透了水裙，沾湿了眼帘。我放肆地舞着，将每一个动作舞到极致，我想让自己成为雨中的花儿，只管娇艳地开放，这样，或许就有人能看到了吧？

　　舞步越来越急，雨淋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看不到，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说好的不再离开，说好的一起到老，你为什么撇下我，舍弃我！你是骗子，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骗光了我所有的眼泪．．．．．．骗子，骗子．．．．．．“噗．．．．．．”抑制不住的暖流从胸口拥上，喷口而出，我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阵虚晃，我看到洁白的面纱变成了妖冶的深红，我看到湖畔密密麻麻的群人开始涌动起来，我看到花妈妈吓得花容失色，我，终于，看到了他．．．．．．“是你吗？．．．．．．”我像根花枝一般倒去，落在一个怀念了无数日子的怀抱里，怀抱有些僵硬，似是没想到我还能这样清楚地说话，我撑足了全身的力气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若是醒来见不到你，我便真的，真的要淹死在雨里的。”

　　醒来时，已没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声响，我终于，死了吗？死了才能见到他呀。

　　“吱呀”，仿佛是开门的声音，有人点了蜡烛，昏暗的烛光缓缓地铺开，我揉了揉眼睛，便有一片大红扑面而来，是木子叶。他仍旧穿着印象里的那一袭红衣，黑发随意地绑在脑后。

　　我顿了顿，睁大的眼睛复又合上了。

　　“你以为来的是谁？瞧你那失望样儿，我堂堂水上毒医就这么不招你待见？”木子叶两手撑腰，气呼呼道。

　　我无力地陪了个笑，“不是不待见你，只是见到你，就知道自己没死成，不免有点失望罢了。”

　　木子叶道：“我竟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想死，枉费了那一只独一无二的冰肌虫！”

　　“冰肌虫？”我从床上惊坐起，李洌和冰肌虫都跌落了悬崖，子叶找到了冰肌虫，那，那。。。。。。

　　“他呢，他在哪里？”

　　“蓝儿，秋夜里冷气重，别把被子都掀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整个人都怔住了。

　　我跟自己做了无数次的思想斗争，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几乎已经接受了这个认知，可现在，我却听到了他熟悉的嗓音。

　　泪水不住地从眼眶涌出，我不敢回头，我已经做了太多次这样的梦，每次梦醒，都要承受一次心被刀割的痛楚。

　　我被他从身后拥住，他的怀抱暖暖的，一如从前让人安心。

　　我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伸出手握住抱着我的那一双手，宽大，温厚，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从来没有哪个梦境是这样的真实。

　　他的唇轻轻地抵住我的额头，使我正对着他，透过满眶的泪水，我看到了一张俊朗的脸，这张脸就像夜里的星星一样璀璨，让人离不开眼。

　　他的手慢慢滑过我脸颊，擦拭着停不下来的泪珠，我听到他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从前到现在，哭起来都是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你是让我先哄他还是先哄你？”

　　“啊？”我还没来得及辨认抱着我的人是真是幻，他说出的话让我再次震惊之余，更认定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即便是梦，这也是个太美的梦，如果可能，就一直这样梦下去吧。。。。。。

　　我仰起头，锁着他的眼，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他先是楞了楞，继而将我抱得更紧。

　　“李洌！！真不该让你睡在蓝儿床上！你们都当我不存在吗！”耳畔一声爆吼，木子叶正面目狰狞，神色复杂地怒视着我们。

　　这一声吼将我昏昏沉沉的脑袋喊得清明，我怔怔望了望子叶，又不可置信地望了望李洌，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起李洌的眼睛，鼻子，嘴巴。。。。。。

　　李洌了然地笑着抵住我额头，“是我，蓝儿。以后我哪儿都不去，一直陪着你，好吗？”

　　我哪里还说得出话，根本连点个头都不会了。

　　倒是木子叶连忙接上，“什么哪儿都不去，你小子少口出狂言！蓝儿昏睡这几天，李溯好几次八百里加急让你回京，京城里大大小小好几箩筐奏折等着你去批！”

　　李洌道：“你不是要做皇帝吗？”

　　木子叶脸上的青筋抽了抽，“我，我就是想玩一玩而已，结果一点儿都不好玩！别说朝堂上的大臣没一个好忽悠的，就是这小小的奏折我也好多看不明白！我好不容易借着医治你的名头把那些让人头疼的东西甩手给李溯，结果没几天他就说要筹备他跟沈思晴的大婚，没空处理国家大事！我告诉你，要不是怕你死了没人肯做皇帝，我是肯定不会解你身上的‘白素’的，我会让这毒慢慢地折磨死你！”

　　闻言，我看了看李洌的头发，虽然乍看还是一头白发，但发根处已经有些黑了，看来子叶真的解了“白素”。

　　子叶救了我，也救了李洌。

　　李洌朝着木子叶诚恳一笑，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谢谢，皇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李洌喊子叶“皇兄”，子叶在听到这个称谓时也明显有些局促，他摸了把鼻子道：“得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两也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我去打点打点，过两天就起程回京。”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一双手将我环住，温热的气息吐在我耳畔，“雨中花很好看，你不会淹死，我在，以后，我都会为你遮风挡雨。”

　　我目不转睛盯着他，这是真的，真的。。。。。。他看到我舞雨中花了，我看到的人真的是他！

　　耳畔被他咬了一口，只听他道：“但我说过，你的舞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我一边笑着，一边哭着，一边点着头，我觉得上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眷顾过我，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空洞了许久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温柔的细吻从耳畔慢慢移下，我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我要和他，相守到老。从相识到如今，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生离死别，还好，每一次，他都安然回来了。

　　我猛然想到了什么，忽地低下头，“诶哟！”

　　动作太猛，下巴磕上了他的脑袋，他一面轻轻替我揉着额头，一面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红着脸摇摇头，“那个，你刚才说。。。。。。我们的孩子？”

　　李洌这才明了，他轻轻按住我的小腹，满脸愉悦道：“是，我们的孩子，子叶说，已经三个多月了。”

　　“呵呵，呵呵。。。。。。”我傻傻笑着，直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老天不仅把李洌还给我了，还送给我一个孩子。

　　我依偎在李洌怀里，笑得合不拢嘴，抓着他的脸深深一吻，道：“我决定不给你跳雨中花了！”

　　李洌不明所以，“为什么？”

　　我道：“你见过哪个孕妇天天跳舞？”

　　李洌若有所思，点点头道：“确实不能跳。那就等你生完再跳。”

　　我又道：“我决定不能再让你睡在我床上了！”

　　李洌满脸黑线，问：“为什么？”

　　我想了想道：“你在这里，我的孩子不安全。”

　　李洌的脸更黑了，“那是我儿子，我能让他不安全？”

　　我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思索了一会儿，道：“你放心，我只做安全的事。”

　　说完他狠狠地吻住我，将我缓缓摆在床上，紧紧抱着我，道：“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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