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与龙共舞][吉吉那x嘉优斯]阴影

　　0.
　　现在，阴影终于被驱散了。

　　1.
　　夕阳下有道人影独自在荒野中前进，那是个带着魔杖剑的红发青年。青年很随意地走着，知觉眼镜之下的，是一双很常见的水色眼眸，但它并不平静。
　　魔杖剑“断罪者优尔加”的主人，嘉优斯·利瓦伊那·索雷尔的眼中没有映出当前的任何景色，即使是夕阳的余晖也无法改变依附于眼眸表面的感情的色泽——在那双蓝色的眼眸最深处肆虐着永不停息的黑色风暴，他无法忘却的死之岩浆与之同在。
　　嘉优斯的步伐加快了。他仍旧在前进，但这三年来无论他前往何方看到何物，他的眼前永远有画面无法挥去。那是明亮的灯光下，多日来与他吵嘴、同样无法离开的屠龙族的最后的表情和话语。嘉优斯的表情扭曲了。遗言？不——单纯的诅咒罢了。
　　“有点困了，接下来就交给无能的眼镜架子好了。不准来见我，下辈子也不准。”
　　在没有任何供应的情况下被困数日且用尽方法逃离无果后，濒死的嘉优斯听到了搭档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混蛋沉默了一天就得出了这种无厘头的结论？吉吉那不是傻瓜的话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是了——嘉优斯没有将抱怨说出口的力气，他像个十足的蠢货那样，非常简单地被吉吉那展露的笑容迷住了。
　　下一刻，涅雷多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道斩碎了整个画面。
　　椅子终于变得像椅子了——嘉优斯奔跑了起来，有声音从口中溢出，那是带着笑声的咒骂。
　　太好笑了，他如何不骂。
　　吉吉那真是傲慢又自我，他从不考虑旁人的心情，死前也是；慈珊可是会伤心的，他？他才不会伤心呢，一丁点的伤心同情都不会有，只有愤怒，对，愤怒。
　　嘉优斯奔跑的速度不变，他听到自己又一次发出了和那时一模一样的疑似喘息的声音，他无法理解，他拒绝理解——吉吉那为了让他能活着离开而自杀？哈哈，那是天底下女性梦寐以求的事情吧——那就让她们去承受失去的痛苦不就好了吗，他也不想和吉吉那、还有死去的吉吉那扯上任何关系啊！
　　太可笑了……纯粹的憎恶从心底浮出，它们化为喘息被嘉优斯吐出，但这份感情决不消失决不动摇。
　　那是诅咒，最恶劣的玩笑最可恨的礼物最无法接受的事实——嘉优斯是因为吉吉那的死才活下去的，并且将一直活下去。或许，就连死亡也无法为他带来任何的解脱。
　　才不要如吉吉那所愿，奔跑中的嘉优斯脸上浮现出阴暗的笑容。他的表情进一步扭曲了，蓝色的眼中像是被墨色覆盖一般，变得漆黑。
　　嘉优斯奔跑的速度加快了。
　　三年来他一直在追求死亡，他杀人杀人杀人杀人不分原则不论敌我不断地杀人杀人，但同时他幸存幸存幸存幸存从每一场毫无意义又极度惨烈的战斗中幸存了下来。
　　那是最真切最有效的诅咒——嘉优斯狠狠地咬住下唇。太棒了不是吗，他活着，不管有多贴近死亡都能活着，如果这都不是诅咒的话，如果这都不是的话——那为什么不让他去死呢？他讨厌吉吉那，嘉优斯讨厌吉吉那从来不变，但现在最可憎的难道不是这个借由吉吉那之手救出的生命吗？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能死去呢？
　　混蛋吉吉那——扭曲了他人生轨迹的混蛋屠龙族，嘉优斯绝不会让他如愿。
　　进攻型咒术士的身影最终化为了风。它消失在了夕阳的荒野里，等待它的，将只有沉默而血腥的黑夜。

　　2.
　　“难吃。”
　　吉吉那在黎明时分发出了这句感想，这大概是他第三千七百八十九次说出这句感想了。不，也许更多也说不定，毕竟在搭档死后他就离开了之前固定的居所，投入了日复一日的杀戮中。
　　吉吉那并不感到厌倦，但对此也没有喜悦之情。从离开艾里达那市的那天起他体内就有一部分感情就消失了，同时他养成了奇怪的习惯：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他会踩烂敌人的内脏，并啃食对方的手臂；说是啃食，其实也只是咬一口罢了。
　　这是个没有意义的习惯，吉吉那清楚；他的感想也不会改变，吉吉那也很清楚。他唯一不清楚的是，此时此刻的他究竟身处何方。
　　这同样是个愚蠢的疑问，吉吉那丢开敌人死尸的一部分，有不能更熟悉的感觉充斥整个口腔，于是他站在血海之中，仰头望天。
　　走到哪里都是同样的景色，干枯无力，毫无意义。毫无意义。吉吉那没有注意到，仰望天空的他无意识地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嘉优斯死得也毫无意义。
　　咒式的世界里任何事都可能发生，所以吉吉那对两人被困毫不意外，他甚至不会去想主使人是谁——有意义吗？来寻仇的斩，来挑衅的斩，不小心路过的亦斩，嘉优斯更该斩。对，他一向是如此认为的，他的搭档既软弱又无耻，总有一天会死的吧，或许是被他杀掉的也说不定。
　　这样的念头以吉吉那不能接受的方法变成了现实，他那个脆弱愚蠢的搭档揉乱了自己一头原本就让人看不顺眼的红发，说了一句没办法后，拿出了魔杖剑，并指向了吉吉那。
　　吉吉那想，当时他应该是在笑的，不自觉地笑。哦？这家伙也有从正面接受他挑衅的一天？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他讨厌和眼镜架子殉情，但屠龙族的死亡必须诞生在战火中，所以他能说服自己将就。
　　可吉吉那错了，他一直错了。
　　“烦死了，看着吉吉那你这蠢货我真的烦死了，我告诉你，从最开始我就讨厌你，去死、去死、去死。你不去死的话我就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悠闲去了，再见了啊白痴，不要再见了。”
　　吉吉那没来得及抱怨，自顾自扔下一串抱怨的嘉优斯已经干净利落地举起了魔杖剑。青年的表情平静如常，但吉吉那用力地咬牙。他没能动作，作为艾里达那市最强的剑舞士，屠龙族的战士在此刻动弹不得。
　　巨大的爆炸声在封闭的房间内响起，气流几乎能撕裂人体，但吉吉那一动不动地站着，带着无法相信这一切的震惊表情，站着。
　　他再度用力咬牙。
　　嘉优斯——死了？在他面前——自杀身亡？
　　吉吉那沉默，他沉默了很久，最终他笑了起来，鲜血让他的笑容凄艳至极。
　　太好了。碍眼的家伙终于消失了，太好了。
　　他迈步，毫不犹豫地迈步前进。那堆曾经是嘉优斯的东西就在他眼前，他毫无犹豫地踩碎散落在他前进路线上的障碍，令人不快的内脏的声音。
　　吉吉那到达了终点。他看着那条可笑的手臂，那是嘉优斯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吉吉那不带感情地俯身捡起它，这一刻，他感到所有事物都消失了，亮光、声音、颜色、形状全部失去了形态。他陷入了不应存在的虚无中。
　　吉吉那缓缓地凑近手臂，他狠狠地咬了上去。
　　“……难吃。”
　　带着鄙夷得出这个结论后，吉吉那看也不看地丢开了手臂，但他没有吐出嘴里的肉块；他面无表情地吞咽。
　　嘉优斯那个白痴，果然白痴。不过，既然那个眼镜架子留下了遗物的话，不回礼似乎说不过去，毕竟他吉吉那也是社会人。呵，社会人。
　　吉吉那转过了身，他毫不犹豫地向着不知几时出现的出口走去。
　　“为了嘲笑你的愚蠢，我会让女儿留在艾里达那市，”吉吉那停步，但他没有回头，他的声音没有温度，说出的话也毫无意义，但不说则更无意义，“我允许你暂时休假，再见，嘉优斯。”
　　但这个允许不会长久，吉吉那无意识地咬着牙。
　　他留在艾里达那市原本是没有意义的，现在更是如此，所以接下来将是只属于自己、只属于屠龙族的杀戮时间，但他不会让嘉优斯如愿。就算最后迟到数十年，他也一定会去打断嘉优斯的休假，并且嘲笑他。
　　等着吧，白痴，他会带着最认真的干劲去给那个家伙找麻烦的。他不会给嘉优斯抱怨的机会，想抱怨的人是他才对。
　　吉吉那收回了仰望天空的目光，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在笑。
　　从那天开始他就感受不到喜悦了，但还是会笑的，毕竟——嘉优斯总是引人发笑，活着的时候是，死了更是。
　　带着失去了意义的笑容，吉吉那满不在乎地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再度开始了旅行。
　　他的人生还没结束，但终将与某人再会，这样很好，没有了意义也很好。
　　屠龙族的背影带着晨曦的光芒，走在了孤独的小路上。

　　0.
　　自被囚禁的阴影处走出的人沉默地伫立，他露出的笑容空虚而凄厉。
　　现在，他所有的终点都被决定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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