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乐长安(晋江最虐心古言)

作者:华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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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太妃中毒了,不但她中了毒,崇训宫中好多人都中了毒。事后,着人查验,发现崇训宫的井水让人投了毒。

      慕容麟守在陆太妃的榻前,长眉深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榻上的陆太妃,眼下,是淡淡的黑影,脸上,是深深的憔悴,心里,是满满的担忧。

      两天了,从毒发到现在,整整两天过去了,陆太妃一直昏迷不醒,慕容麟也为此罢朝两日,衣不解带地守在陆太妃榻前。若不是太医院几位资深太医拼了老命,使出了压箱底儿的绝活儿,估计陆太妃这条不算太老的命早就去见佛祖了。

      保住是保住了,不过也只是暂时的,陆太妃到底能不能化险为夷,还要看她的造化。榻上,陆太妃面色发青,嘴唇乌紫,双目紧闭。

      微探着上身,慕容麟静静地凝视着榻上之人。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亲姨,生母殡天后,她代替了自己的母亲疼自己,爱自己,在自己最危难之时,拯自己于不测。

      他欠这个女人很多,如果,她现在死了,他将为此抱憾终生。他想起几天前,自己让陈弘给陆太妃送小兔的事,人忽然力不能支地垂下头,抵在陆太妃身侧,因为自责,气息发颤。

      很快,脸上传来温暖的感觉,那是陆太妃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传到他脸上,于是,他的气息抖得越发厉害。缓缓转过脸,慕容麟把脸深深埋在陆太妃的胳膊和睡榻之间,在这一方狭小而温暖的黑暗之中,簌然泪下。

      他不是存心要去动那紧箍咒,动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如果,他能预见今日之情形,他定然不会作出让姨母伤心之事。现在,他想道歉,却不知,是否还有机会。

      三天前的傍晚,崇训宫发生了集体中毒事件。陆太妃、瑞枝,以及多名宫人、内侍全都中了毒,面色发青,昏迷不醒。当夜,两名宫人,一名内侍,因中毒较深,不治身亡。

      若不是冯太医贡献了一丸家传三代的祛毒圣药——紫云丹,陆太妃怕是也在事发当晚驾鹤西游了。

      不过,可惜的很,冯太医只有这一丸存货,若是想要陆太妃转危为安,至少还需要两丸。药方倒是有,不过方里的几位药材非常稀罕,一时难寻,若是少了这几味药,祛毒功效则要大打折扣。打折也强过没有。

      慕容麟命其他太医,全力协助冯太医炮制紫云丹,在新的紫云丹问世之前,先用其他几位太医联合开出的药方顶着。

      提供“忘尘”的吴太医,不但家有秘方,更是家有绝学,他家的金针不说独步天下,亦是天下少有。想当年,吴太医在父亲的督导下,七岁开始,便每天对着个裸*体小铜人苦心钻研,皇天不负有心人,九年后,也就是在他进入燕宫的前一年,他以精湛的手法,为自己赢得了“金针圣手”的美誉,一针下去,必见奇效。

      冯太医的祖传秘方吊住了陆太妃的一口气,吴太医的金针绝学,护住了陆太妃几处大穴,不让毒气攻入。至此,勉强延宕了两天,而在明天,冯太医的新版紫云丹方能出炉。

      许久之后,慕容麟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又叹息着呼出,把手按在双颊之下,向两边揩了揩,然后,继续盯着陆太妃发呆。表面上发呆,头脑却在高速运转。

      他想,看上去是一群人中毒,其实,应该只是针对陆太妃一个人。而且,此次事件,十有八*九与姚葭脱不了干系。碧珠在掌掴姚葭后,被人扭断了脖子;陆太妃也是在掌掴姚葭后,才身中剧毒。若说与姚葭无关,为什么此前,两个人都好好的,却在伤害了姚葭后,统一地遭了毒手?

      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上一次,几乎换掉了崇训宫中所有侍者,本以为从此平安无事,哪成想……

      究竟是何人所为?慕容麟绞尽脑汁地想,据悉,毒发当日,并无外宫之人进入崇训宫,也就是说,投毒之人还是内鬼。究竟是谁呢?那几名未中毒之人?似乎不大可能。有司审了又审,毫无破绽。瑞枝?更不可能。瑞枝的中毒程度不比陆太妃轻,只是仗着年轻,体质好,扛了下来,不过,也是直到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思考间,陈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慕容麟近前。慕容麟扭过脸,看了他一眼。陈弘弯下腰,以手掩嘴,在慕容麟耳边低低说了句话。

      慕容麟眉头一皱,扭过脸,瞧着气息奄奄的陆太妃,沉吟了片刻,然后转回脸,垂着眼帘又想了片刻。末了,心事重重地呼了口气,抬头看向陈弘,向他伸出了一只手。陈弘会意,连忙伸手将慕容麟搀起。

      慕容麟嗓音低哑,透着无限的疲惫,“摆驾。”

      从昨天下午开始,姚葭高热不退。高热的原因很多,情志不遂,饮食不佳,天气酷热,睡眠不足,体质羸弱,都是导致高热的罪魁祸手。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左腕和双手伤口的发炎化脓。

      人在病中,姚葭依然手不释梭。芸香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鼻涕一把,泪一把,到头来,却是半点儿效果也没有。姚葭就只是着了魔似的,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织个不停。

      芸香怕她出事,在苦劝无果的情况下,借着取丝的名义,跑去向掖庭令作了汇报。她眼泪汪汪地对掖庭令说:“陛下若再不把娘娘赦出暴室,奴婢只怕娘娘熬不了几天了。”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凭姚葭目前的身体状况,再加上这个豁出命的干法,还真就熬不了几天。

      掖庭令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胖子,中等身材,五官平庸,一身肥肉,平生最大报负就是吃遍天下美食。对于本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听闻姚葭自虐致此,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油汗,想起了慕容麟当日的口谕。

      还在姚葭进暴室的当日,慕容麟召见于他,要他务防两点:一防姚葭自杀,二防姚葭累死。他想,以着姚葭这般作法,无异于慢性自杀。倘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别说自己掖庭令当不了了,估计,脖子上品美食的家伙,也得换个地方了。

      思及至此,掖庭令登时颠着一身肥肉,骐骥附体般,一溜烟儿地跑去给慕容麟送信。

      几天来,陆太妃尖刻的指责,阴魂般在姚葭耳边盘旋不散——罔顾廉耻,不守妇道,蛇蝎心肠,谋害亲夫。对应着这四条指控,在姚葭头脑中不断响起的,是慕容麟饱含深切恨意的声音,“你是辜负朕心,联合外人,陷朕于万劫的罪人!”

      二人的言辞,都明晃晃地指控着一件事——她曾不忠。非但不忠,还极大地伤害过慕容麟。脑中,似有万千匹烈马驰骋往复,呦呦嘶鸣,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双手也似被无数根针刺般,疼得她那心阵阵发抖。

      她想,自己为什么不在下一刻马上死掉。死掉了,就不必再为这些指控伤神。无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都将不再重要。而每到此时,与这一念头对峙的另一个念头,就会坚定地蹦跳出来。不,她还不能死,她要活下去,为了慕容麟口中,她们家族最后的一点骨血,她也要活下去。

      木然地重复着抛梭、打实的动作,姚葭坐在织机前,面无表情地劳作着。身上,是无处不在的热,无处不在的疼——头疼、肩颈疼、手疼,还有,心疼。

      身体,已然快要撑不下去,可是,若停下来,她一定会被缭乱的思绪纠缠成狂。连日来,天气越发燥热,外面简直像下了火,相比之下,屋里倒还比外面凉快些,不过也快不过哪去。

      身后,是阵阵不算凉爽的风——芸香在为她打扇,已经这样扇了好几天。开始,她说不用,芸香不听,依旧执著地扇啊扇,然后,她也就不再说什么。她知道芸香对自己好,尽管,她是慕容麟派来监视自己的。

      没有大张旗鼓,仅带了陈弘一人,连同着通风报信的掖庭令,慕容麟轻车简从地来到了掖庭。在掖庭令的陪同下,慕容麟来到了暴室,然后,在陪同人员里又加了一名暴室啬夫后,他来到了姚葭居住的小室外。

      很小的一间房子,半砖半木。墙是砖的,门窗是木的。砖是老砖,木是老木,别说美观,连最起码的舒适也谈不上,仅能供人遮风蔽雨而已。墙角下,稀疏地开着几朵蓝紫色的野菊花。

      不动声色地眨眼间,慕容麟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回身对掖庭令和暴室啬夫一摆手,二人悄然而退,只剩陈弘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步之遥。

      转回身,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陈旧的木门,慕容麟的心,忽然也如木门般,变得沧桑。就这样默默无语,面壁似地站了许久,直到陈弘在身后小声地唤他,“陛下?”

      慕容麟这才回魂般眨了下眼,一眨之下又垂下眼帘,作了个深呼吸,抬起双手,将门缓缓推开。于是,那令他又爱又恨的女子,随着渐开的门户,一点一点落进眼底。

      他像让人使了定身法,笔直地立在门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她形容憔悴地坐在织机后,抛梭挡布;望着她扭脸朝自己看来;望着她与自己目光交汇的一刹那,眸底闪过的诸般情绪;望着她在与自己对视片刻后,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织梭,左穿右插。

      他与她之间不过几步之遥,然而却又仿佛隔着浩渺烟波,他在此岸,她在彼岸,欲渡无舟,只能彼此遥望,各自神伤。他看着她一身青衣地坐在阴暗之中,如一朵狂风暴雨后,开在暗夜里的青莲,虽经摧折,虽处暗夜,却依然优雅自适,幽然绽放。而他从始至终所痴迷的,也正是这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雪之姿。

      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看着,直到许久之后,慕容麟感叹般长出了口气,睨向跪在姚葭身后,把自己跪成卑微一团的芸香,淡然地唤了声,“芸香。”

      芸香不敢抬头,低头应声。

      “退下。”吐字间,慕容麟转回视线接着看姚葭。

      芸香应了一声,起身退出房外,然后,慕容麟一抬腿,越过门槛,迈进房来,一反手将个房门关得严丝合缝。

      于是,白花花的日光,连同着燥热的暑气一起被屏绝在了黑乎乎的门板之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阴暗。

      就着双手反背的姿势,慕容麟站在门口又看了一会儿姚葭,然后,木着一张赛过美女的俊脸,裹挟着一身无形的压迫,一步步向姚葭走去。他倒要看看,她能镇定到几时?

      慕容麟一直走到织机旁,才停下了脚步。身体几乎贴在了织机上,梭子从一边抛入,若他不让开,根本无法从另一边抽出,姚葭不得不停了下来。

      垂眼凝定织面的某处,倾世的容颜上,不见任何表情。她知道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是绝对的大不敬,以着目前的带罪身份,她该和芸香一样,跪地迎驾。可是,她不想。别说跪地迎驾,她连看都不想看慕容麟一眼。

      不是赌气,也不是撒娇使小性子,她使小性子慕容麟也不会惯着她。只是陆太妃几日前的那几句话对她冲击过甚。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该以何种面目,面对慕容麟。如果陆太妃说的都是真的,她是不是该以死谢罪?

      姚葭不说话,慕容麟也不说话,二人仿佛心有灵犀般一齐静默着。一个,在静默中矛盾纠结着;一个,在静默中热切又痛心疾首地观察着。

      眼前的女子,憔悴并美丽着。

      一头乌光可鉴的秀发梳成了简单的单锥髻,髻上插着两朵蓝紫色的小野花。他想,大概是在房檐下摘的吧。进房前,他曾在墙根下看到几朵一模一样的花。

      脸因为发热,由原本的雪白,变成现下的粉白,人面桃花,配以浓秀五官,是另一番不同往日的倾国倾城。一绺乌丝,因为挡布动作的不断震荡,垂落下来,柔顺地贴在雪腮旁,于是,雪白更白,乌黑更黑,美人更美。

      目光下移,移到那一双平放在腿上,摊开向上的手,慕容麟的眉头不由一皱。那双手,裹粽般,缠裹着层层白绢,很多地方泛出或红、或黑的血渍,红的,是鲜血;黑的,是干血。

      “几日不见,连规矩都忘了不成?”忍着心底的疼惜,慕容麟淡声道。他看见姚葭蝶翼般的长睫在自己问出这句话后,轻轻一颤,一颤之后,人依旧木雕石塑般,不动不语。

      一皱眉,伸手捏住姚葭的下巴,慕容麟强行把她的脸扳过来,面对了自己,一霎之间,四目相视,慕容麟只觉心口蓦地一疼。

      姚葭静静地仰望着慕容麟,她不想落泪,可是不知怎的,看着上方那张阴沉沉的脸,她的心,莫名发酸。不止心酸,鼻子也酸,眼睛也酸,让她忍不住就要落泪。她竭力隐忍着,然而,眼前却是愈见模糊。

      她动了动头,想要摆脱慕容麟的手,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掉眼泪。可是颔下的手,有如铁铸,休想动得分毫。挣扎中,长睫轻闪,两串晶莹的泪珠骨碌碌地冲出了眼眶,滚下脸颊,顺着下颔,滑进慕容麟的掌心。

      那一小汪水,仿似一团烈焰,烧得慕容麟身心俱痛。眉头一皱,他松开了手,随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姚葭随即从坐具上站起,向前一步,站到慕容麟身侧,然后,双膝一曲,跪了下去。跪得很标准,很卑微,一双红白相间的粽子手平按在青砖地上,中间是她一颗小小的头。

      “臣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清泠的声音如玉珠跳冰盘。

      慕容麟垂眼瞧着姚葭,就见她小小一团,跪在那里,头肩之间,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脖子。那脖子,在乌发和青衣的映衬之下,白得简直刺眼。

      眨也不眨地,盯住那段雪白的脖子,慕容麟的心头,蓬蓬勃勃地燃起了一团火。说不清是怒火,还是别的什么火,总之,那团火在他心里呼呼拉拉地烧着,烧得他恨不能立时跳进冰河痛涤一番,然后再喝上一池子冰水败败火。

      烦躁地眨了眨眼,沉着一张俊脸,慕容麟缓缓蹲下身来,蹲在了姚葭面前。感觉到慕容麟的靠近,姚葭的身体不觉抖了一下。她怕他,怕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脸,甚至闻到他的气息,陆太妃那一席话,让她不知如何自处,更让她不知如何面对慕容麟。所以,她怕。

      “抬起头来。”前方,响起了慕容麟不辨喜怒的声音。

      一怔之下,姚葭慢慢抬起头。

      慕容麟凝着她的眼睛开了口,“崇训太妃中毒了,不只是她,崇训宫中很多人都中了毒,有人往井里投了毒,已经死了几个人,崇训太妃现在还昏迷不醒,”他淡淡地说着,“前几天还死了名宫女,被人扭断了脖子。”

      “这两宗案子,至今一件也未告破,”说到这,他垂眼一笑,复又挑起,凝住姚葭,唇边绽出一抹自嘲的笑,“你说,朕是不是很无能?”

      陆太妃中毒了?生死未卜?和她有关吗?怔忡地望着慕容麟唇边那抹淡笑,姚葭的脑中,嗡嗡乱响。是谁?是谁制造了这两起惨事?当真与她有所牵连?

      她不愿相信,可是,心底却又隐隐觉得,无论是碧珠的死,还是陆太妃的中毒,全都与她难脱干系。这让她感到害怕又混乱,“陛下为何要对臣妾说这些话,这些事又与臣妾有何相干?”

      “与你有何干系?”玩味地瞅着姚葭哆嗦的嘴唇,慕容麟作了个深呼吸,“朕也希望此事与你无关。可是,碧珠于掌掴你的次日,便死于非命。崇训太妃也是在掌掴你后,中毒昏迷,”慕容麟淡声反问,“你说,与你有没有干系?”

      姚葭垂下眼,声音和慕容麟的一样淡,“既是‘铁证如山’,那么,烦请陛下处置臣妾吧。”

      慕容麟一皱眉,没有马上出声。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你以为,朕会舍不得你?”

      “臣妾不敢。”

      沉着脸又瞅了姚葭一会儿,慕容麟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背后,目视前方,“起来,随朕回去。”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素的不辨喜怒。

      姚葭直直地盯着地面,“臣妾谢陛下恩典,但恕臣妾不能从命。”

      慕容麟一皱眉,垂下目光,“你这是在跟朕使性子吗?朕体恤你劳作辛苦,怜你身体虚弱,你不要不识好歹!”

      姚葭依旧不抬头“多承陛下厚爱,臣妾铭感五内。不过,崇训太妃曾在臣妾入暴室当日,命人交派给臣妾一项任务——命臣妾在二十日内,独力织出二十匹生绢。这二十匹生绢,臣妾尚未织完,若臣妾此时随陛下回宫,如何向崇训太妃交待?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慕容麟眨了下眼,“这个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太妃那里,朕自会去说明,起来吧。”说着,慕容麟弯下腰,向姚葭伸出了一只手。

      姚葭不动。慕容麟一皱眉,决定不再和她多费口舌,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姚葭被慕容麟扯得向前一扑,一个踉跄,跌进了慕容麟的怀里。低低一声惊呼中,慕容麟的气息,天风海雨般,扑面而来,将她密密包裹,呼吸之间,全是慕容麟的味道。

      人,不由一怔,心,不由一跳,身,不由一僵,眼,不由一热。慕容麟的反应和姚葭差不多。他只是想把姚葭扯起来,未曾想,却是直接将人扯进了怀里。一刹的错愕后,他一只手依旧攥着姚葭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地扶上了姚葭的腰际,“不要闹了,随朕回去。”

      他僵直着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公事公办,不带感情。低沉的男中音有如魔音入耳,带着摧毁心智的魔力,姚葭一阵眩晕,一声“好”,咬在齿间,将要吐出。

      就在此时,三声急急的扣门声,突兀地切了进来。魔力,瞬间消失。姚葭下意识地往后一挣,腰上的手也随着她的动作,为之一紧,不让她挣。

      “何事?”与此同时,头顶传来慕容麟冷肃的声音,冷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意。

      门外传来陈弘的答复,“启禀陛下,华光宫来报,赵娘娘见红了。”陈弘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让屋中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听清陈弘回禀的那一刻,姚葭只觉胸口一绞,酸楚,悲伤,还有一些别的情绪,在这一绞中,冒了出来。

      她的手,原是虚抵在慕容麟的胸口,此时,便用了力去推慕容麟,想要把自己推离他的气息,他的蛊惑。

      慕容麟无端生出一种被人捉奸在榻之感,这感觉,让他既恼又窘。见姚葭推他,他一面盯着姚葭的脸,一面箍紧了怀中的细腰,“你不要闹!”他低低喝斥,喝斥得有些心虚气短。

      姚葭恍若未闻,依然拼了全力去推慕容麟。脑子里,忽然之间乱成了一锅粥,只是为断地回响着陈弘的答复:赵娘娘见红了。她只想让对面的男人,马上从自己眼前消失,马上。她不想看见他。

      任凭姚葭由着性子推打了几下,在看到越来越多的鲜血,从姚葭手上的白绢渗出后,慕容麟一皱眉峰,放开姚葭的腰,去抓她的手。

      姚葭乘机一个大力,挣脱了慕容麟,向后连退几步。转脸看向窗外,她咻咻地喘着,哆嗦着嗓子,“圣驾请回。”

      默然无语地盯着姚葭看了一会儿,慕容麟深深呼吸,冷声陈述,“作为一国之君,朕,不可能只属于你一个人。这一点,你该早就明白。”

      姚葭作了个吞咽的动作,咽下喉间的哽咽,“是,臣妾明白。”

      慕容麟垂下眼,语气沉了下来,“既明白,为何还要使性?”

      拼却了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掉下泪来,姚葭转回视线,一提裙摆,对着慕容麟翩然下拜,“臣妾恭喜陛下再添龙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盯着姚葭俯伏在地的娇小身躯,慕容麟把牙咬了又咬,姚葭的恭喜,仿佛一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接词。接不出来,索性不接,目光闪烁地盯着姚葭的发顶看了一会儿,慕容麟一甩袍袖,一言不发地绕过姚葭,拉开门,走了出去。

      芸香从外面进来时,就见姚葭目光发直地瘫坐在地上,眼中凝着两汪厚厚的水气,颤巍巍,亮闪闪的,是个随时就要掉下来的模样。陈弘的话,她也听到了,愀然地望着主人,她不知要如何解劝。劝主人不要放在心上?不对;放在心上?更不对。

      最后,她弯下腰,挽住姚葭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搀了起来,“娘娘,陛下走了。”

      姚葭随着芸香的力道,呆呆怔怔地站起来。未等站稳,眼前一阵天眩地转,一个趔趄向前栽去。

      “娘娘!”芸香吓得赶紧扶住了她,就见两串大泪珠子,顺着姚葭紧闭的双眼,滚了下来。

      芸香心里一疼,“娘娘。”

      闭着眼睛,稳了稳狂跳的心,姚葭重新睁开了眼,对着芸香微微一笑,“我没事,没事。”说着,她推开芸香的搀扶,跌跌撞撞地走回到织机后坐下,一下下,又开始织了起来。

      夜里,姚葭作了一个梦。

      梦中,还是杨柳堆烟,还是那名长得和慕容麟极象的少年;梦中,风神俊秀的少年,还是一遍遍地轻吟着四个字——

      幸乐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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