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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到时间的尽头（10）
楚楚按照张茜给的地址寻到酒店的时候，才忽然记起一件事，李铎下榻的酒店正是她刚到月季城时从小旅馆换住的大酒店，那时她在月季城迷了路，又忘了地址，兜兜转转地费了好大的周折，其实不过才几个月前的事，但此时再想起来却有种过了很久的感觉，如果当时小旅馆没出意外，又或许只要其中有一个环节变了，也许故事就不一样了。
但是，没有也许了。小枝还躺在医院里等他们，她没时间瞎猜想。
于是楚楚怀着复杂的情绪走进酒店走向了前台。
**
李铎刷了门卡，返回到他所住的68层客房，门卡就位，房间里的灯全部敞亮起，他脱了外套后疲惫地陷进沙发，沙发里有样东西搁的他不舒服，他伸手摸出来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之前出门太过匆忙，他竟将手机忘在了沙发里，而屏幕上显示有几个未接电话，是张茜的。
他心跳顿了下，脑海里翻腾出各种不好的猜测，再打过去时那头却迟迟没人接听。李铎心想不好，正当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客房里的座机却响了。
他愣了下，走过去接起，当听出是楚楚的声音时，他握住听筒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下。
电话那头的她没给他开口的时间，霹雳巴拉地说了一大通，而这边李铎渐渐听明白了，紧握听筒的手也略有松弛。他没动声色，仍继续听着那头的人自顾自地说话，脑海里却有了自己的计量。
好一会儿后，楚楚似是说累了，他才说道：“等一下。”
然后他掩着话筒放置在桌上，走到阳台上拨通了吴泉的号码。
此时此刻的吴泉结束小夜班刚回到宿舍不久，也刚进入梦乡不久，内心崩溃地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在看清来电显示的姓名后，他不敢怠慢地接通了。
“喂，我下班前问过负责的医生了，你放心啦，很顺利没事的……”吴泉以为李铎问的是小枝的情况，不等他开口，主动说道。
然而李铎‘嗯’了声后又在电话那头问了一个问题，就把吴泉问懵了。
“你等下，我给你问问看。”
然后吴泉挂了手机又拨了另一个人的号码，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现在还是凌晨四点多，自己竟然也像李铎一样深更半夜打扰别人清梦了。
万分抱歉之中，吴泉问到了答案，又在万分感谢之中结束了通话。他虽内心郁闷，但还是不敢耽误时间地又拨通了李铎的号码。
“你折半吧。”他对李铎说。
“好，谢谢。”李铎说着就要挂电话了。
吴泉更加郁闷了，“我说你为什么要打电话让我问，你自己问不行么？”
他原以为李铎的答案会多有道理，然而李铎只是淡淡地回道：“我怕打扰别人休息。”
顿时，似有一万匹四不像从吴泉心里飞奔而过，他李铎怕打扰别人，难道他吴泉就不怕了么，真不知道是李铎脑袋秀逗了，还是他吴泉自己脑袋秀逗了，竟然深更半夜帮他问这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可至少李铎是把他当做自己人的，不是么？吴泉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就有种想要吐的感觉。
从楚楚开始，到李铎，再到他女儿，他感觉他们这一家子人都十万分的倒霉，而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忙里忙外。
还是算了吧，他宁愿跟他不熟，吴泉满头黑线地滚回床上睡觉了。
**
楚楚拿着前台的听筒，有些发憷，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而李铎只三个字‘等一下’就把她敷衍了，她简直怀疑他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但她只能听他的话，他说等，那就等。
因为着急，时间过的格外慢，楚楚等了又等，终于等来李铎又回到了电话边。
“你上来吧。”他在电话那头说。
楚楚怔住，她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她上一次来这里的印象太过深刻了，他入住的客房在六十多层，难道他不知道她去不了那么高的楼层么。
“你请我帮忙，难道不该有请人帮忙的态度么？”
楚楚听他这么说，心里凉了半截，“你知道的，我只能走楼梯，六十多层实在是……”
实在是太高了，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随便你，我要休息了。”
楚楚急，“哎，我来、我来，你等我。”
电话被挂断，楚楚放下听筒后心里酸溜溜的，他竟全然不顾小枝的状况，甚至连丝毫的怜悯都没有。
他的故意刁难，摆明了他坐视不理的态度。
楚楚咬牙切齿，恨的是牙痒痒的，又不是多大事，只不过是捐点血，而且又不是对外人，那个人可是他女儿，可他这样的态度，她真是猜不透了。
就算他怨恨自己，也不应该拿小枝置气。
楚楚气急又无可奈何，一跺脚，一咬牙，她倒是真要当他面问个清楚了。
酒店的安全通道里只有一盏昏暗的过道灯，平日里使用楼梯的人不多，更何况是这个时间点。
酒店工作人员虽对她放弃电梯选择楼梯的做法不可理喻，但既然客人已准许她上去，他们也不便阻拦。
于是楚楚只身一人，顺着楼梯一阶一阶的开始爬，她一开始还能适应，但爬了十多层后就越来越觉得吃力了。
体力跟不上，内心疲惫，楚楚觉得浑身都很累，精神又高度紧绷，心里也渐渐有了不平和埋怨。
不平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人生，这样的遭遇，这样的倒霉。当然，还有对李铎的埋怨。
她一层又一层地爬，一点又一滴地在回想，她想她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她想她最艰难的那些日子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可不管是哪个日子，李铎都未曾在身边陪过她。
那么，他现在又凭什么这么对她呢，就因为她需要他救小枝，她有事求她，他就可以这么拿乔了么。
当她又上了一层楼梯，看见墙上标写的‘28’时，楚楚遗憾地发现自己才爬了28层，这离她最后的目的地距离还有一大半，而这28层楼就将近花了她半小时。
楚楚一手扶着梯扶手，一手扶住胸口，安抚一颗剧烈运动快跳出来的心，忍不住地抱怨道：“李铎，你见死不救，小鸡肚肠，公报私仇，你真、真是个……”
可后面一个词，她怎么都想不出个适当的形容词，一句话断在了半空中。
“真是个什么？”
“啊——”空荡荡的安全通道里突然出现除自己以外的声音，把楚楚着实吓了一跳。
惊吓过后，楚楚才发现问他话的人竟然是李铎。他站在楼层拐弯的平台上，衬衣的袖口挽到手肘处，像个胜利的王者，等待她卑微的认输求饶。
楚楚勉强站直身子，望着站在上方的人。
“我时间有限，没精力陪你耗，我再给你十五分钟，如果你还是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李铎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但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到位了，楚楚愣愣地看着他转身走出楼梯口，眼看就要消失了。
十五分钟！她根本不可能！
他凭什么这样要求他，他又怎么能这么对待她。
楚楚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三两下跨上楼层，追着李铎消失的方向跑出安全通道，来到客房的走道里。
“叮……”
楚楚寻声转过头，走道另一头一部电梯刚刚敞开门，李铎几步迈进去，转了个身，好整以暇地看向走道尽头的楚楚。
他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就像他认定她不敢踏进来一般。
而事实就是如此，不然她又为何会如此狼狈呢。
楚楚踏着地面铺就的柔软地毯，脚趾尖都好像在颤抖，但是她憋住一口怒气，还是在最后一秒时硬生生地挤进去了。
电梯门关上，她再次被包围在狭窄的空间里，她原以为会出现的恐惧却没出现，因为此刻她想的更多是要救小枝，是要挽回李铎。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衬衣袖子，满腔都是情绪，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委屈，“你、你……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不相信小枝是你女儿么？她是你女儿，真的是你女儿，她血型那么特别就是最好的证明，难道你还要怀疑我和阿顾，好，就算你不相信我，我们可以去做鉴定，她真的是你女儿……”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她忍了那么辛苦，从今晚小枝出事后巨大的恐惧就一直压抑着她，她不敢哭，她从心底就认为自己是小枝唯一的依靠，小枝不喜欢看见她哭，而她也不喜欢小枝看见自己的软弱，所以她忍着不哭，就好像只要她坚强了，小枝也可以坚强下去。
但在这片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她不用去管其他了，哭就哭了吧，反正她有电梯恐惧症。
“……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忽远又忽近……你要是真不在意小枝，又何必陪她玩，还送那么多游戏给她，我不相信你就一点都没感觉，你要怪我瞒你这么多年，那也是你的错，你当年如果没让我误会，我也不会变成那样，你现在自己不反省，把所有气都归咎到我身上，我也很冤枉，我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你……”
李铎忍着胳膊上被她紧拽的疼痛，冷着脸低头看她，“呵，你倒是还有理了？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很抱歉让你碰上我，你现在可以去找你无所不能的阿顾师兄了。”
先不提她消失6年音讯全无，就是月季城的再次相遇，他被她伤的几乎体无完肤，都是他一个人在默默承受，如今从她口中出来竟全变成他的错了。
李铎恨不得把她扔出电梯，但是他做不到。
楚楚本以为他会推开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开口跟她说话了，意外之余，听他口气，似有那么点酸酸的味道。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楚楚不是傻子，她打定主意要搏一回，不趁机得寸进尺一分，还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以后了。
她松开紧攥他胳膊的手，改为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你做什么？”李铎硬着语气问。
楚楚才不管他的嫌弃，就是抱着不松手。
“有摄像头。”他好心地提示。
“那你上次还在电梯里吻我呢……”她哼哼地说道，反正她脸蹭在他衣服里，没人看得见有多红，反正都豁出去了。
李铎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赖皮’，只能说道：“我有女朋友。”
然而楚楚听后却抱的更紧了，“我知道你在气我，但是不管用，我们分开6年你都没有女朋友，怎么就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有了呢，你不要这样利用别的女生，这样对人家很不公平，而且你都有了个5岁女儿了，你有没有跟你新女朋友坦白？她能接受小枝么？反正不管是谁都不行，小枝不会要她们当后妈的，我也不会同意的……”
她虽然逻辑有点问题，但表达还算顺畅，说完后还不忘用李铎的衬衣揩楷眼泪和鼻涕，赚取同情。
“你敢说你刚才来28层看我，不是因为关心我？因为你担心我能否走楼梯上来，所以你才会从六十多层楼一直走下来，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乘坐电梯，治好我的恐惧症，才故意这么做的，嗯，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知道就行，我就是知道。”
李铎瞥她一眼，似是懒得理她了。
她嗅了嗅鼻子，抬起脸，“李铎，我们和好吧？和好好不好？不仅仅是因为小枝她需要你，更是因为我需要你，我知道我一直嘴硬，内心又很别扭，死要面子倔强的不得了，但其实我真的很爱你，太爱你了，才会怕失去你，这么多年来我只爱你，也只有你一个人，你看，我都为你生了小枝，难道还不够么？……”
电梯停下了，门开了，李铎不置一词，作势要走出电梯。
楚楚见状，不管不顾地拖住他，“我都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一点表示都没有么？一点都没话要说么？”
李铎瞪着她红红的眼眶和鼻头，还有噙着眼泪的可怜眼睛，看上去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他却变成了那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他生气，真的很生气，她敢这么做无非就是仗着他喜欢她，笃定他深爱着她，而他难道不是么。
李铎真觉得头很痛，她把他的真心看的太透了，却偏偏还装作可怜兮兮模样，让他怎么也无法狠下心来。
事已至此，既然如此，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将楚楚揽进了怀里，她的味道，他深深地迷恋着，他再也不忍心见她这么如履薄冰。她是他的公主，是他的女王，是被他捧在手心里保护的珍宝。
不管是年少，还是现在，都不曾改变。
但是，他没想到现在要与她和好，他还有事没有解决,可偏偏有人打乱了他的安排。
“我会找张茜算账的。”他低沉着嗓音说，有那么一丝无可奈何。
楚楚虽不是很明白，但想来应该是指张茜泄露了他还在月季城的事。
“张茜也是关心小枝，你别怪她……只是……现在，你能和我去看……我们女儿么？”她依偎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问道，似乎只要听见一个否定的词，她就要受到严重的打击。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终是点下了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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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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