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咫尺

　　Chapter 6

　　过了两三天后宋昱衾才去公司，还是在他抗了陆铮的旨意情况下。时薇认真思考过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该如何在宋家自处。其实这个问题是自从结婚时她就开始考虑的，只是两年过去依旧浑浑噩噩的没有答案，每天的日子都像在混。刷他的卡，吃他的饭，埋单时都记他的名字，自己基本只进不出。

　　做只寄生虫很容易，可做只有思想的寄生虫就很难了。她既享受这种生活，又痛恨带给她这种生活的人，简直矛盾的不能再矛盾。但是寄生虫一旦没有了host，也就离死不远了。想到这里时薇迅速爬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去找她的h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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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家原本是做小本生意，与宋家联姻后便抓住机会，将原来小小的餐厅做成了连锁。后来何天妮与宋昱衾离了婚，何家的生意在经济危机的洪流中苦苦撑了三四年，终于支持不住而宣布破产。而以宋昱衾与何天妮的情分，她唯有来找他帮忙 。时薇来宋昱衾办公室时何天妮已经在了，她闲来无事坐到Joanne房间等待，却在Joanne开门送茶水时透过门缝看到意外的一幕。

　　何天妮靠在宋昱衾肩头，脸上挂着泪水惹人怜爱。何天妮算是长相古典的女人，无论本性在怎么张狂，从外表看来她都文静可人。时薇则不同，苏青曾说她长了一张媚人心弦的脸，只适合浓妆艳抹。

　　大概宋昱衾这样性格的男人喜欢的是何天妮这种类型的女人，看上去温柔贤惠，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的感情会破裂，又为何会离婚，或者真像那些传言所说的也不是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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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薇没有再等下去，也没有给Joanne任何交代就离开了。中午依旧找苏青吃饭，在淮海中路晃了几遍也找不到有欲望的餐厅。

　　最后终于在一家泰国餐厅落定，时薇将Celine皮包往桌边一摔，以脚代手踢开椅子。

　　苏青撇嘴，“一大早吃了炮仗？”

　　时薇不答，只是翻看菜单。苏青正色问道，“给点内幕，宋家旗下的几只股票我该买该卖？”

　　“找你的投顾去，问我干嘛。”

　　她伸手招来服务生，点了tom yum和香辣蟹还有椰子汁。苏青也随手点了两道菜，接着一脸献媚样子笑了，“你不仁但我不会不义，前两天帮一家书店老板做推广，他透露宋家有意将出版业务从新闻集团中拆分出去。”

　　时薇一愣，“出版业务……要变成全资子公司？”

　　“是了。”

　　见她陷入沉思，苏青又分析道，“你现在根本不在董事会席位上，甚至连管理层也算不上，万一宋昱衾……你要为自己想个退路。”

　　一直以来，总裁宋坤通过一个额外设立的家庭信托基金，控制着SHG 40%的、带有表决权的股份，而宋昱衾自己有10%表决权股份。但宋逸曦与谢美琴只是信托基金的分红受益人，他们所持有的股份在集团内部，并不带有表决权。

　　冬阴功上来了，南姜和香茅浓重的气味将时薇拉回现实。

　　“Winston是现在SHG除宋坤外势力最大的人，但他身体不好你我都知道，如果有个万一，你的公婆一定会把你往死里踩，你要想想清楚。”

　　时薇喝了一口冬阴，她最喜欢里面鱼露辣椒与酸柠檬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苏青所讲的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年多来，时薇用尽所有办法试图对付宋昱衾，却都达不到理想效果。处处作对并不能激怒他，甚至连嘲笑他的残疾也丝毫不起作用。宋昱衾毕竟年长时薇十岁，她的任何小心思小动作都被他收在眼底，不过是不说而已。

　　但愈是如此，时薇便愈是痛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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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何天妮，Joanne便告诉他时薇曾经来过，坐了一下又走了。Anderson holding 在苏州虎丘区刚刚获得一块地皮的审批，准备建设未来生物化学研究所。但奠基的当天却被保护环境人士和当地自发组织的市民强烈抗议，原因是化学研究多半会带来有害物质，因而阻止研究所的建立。这单case惹来了不少环境主义者的支持和关注，公司也请了律师团来和解，但未成功。宋昱衾这几日正是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身体不适，让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猜时薇在想什么，只当她是觉得无聊而已。

　　没想到的是下午茶时间刚过，时薇又来了。

　　Joanne将她引到办公室时宋昱衾正在正伸手试图去够书架上的文件，他的右手撑着手杖，她几乎看到他的左腿打着寒颤。

　　“宋生小心，我帮你。” Joanne见状即刻迎上去扶住他，然后搬来library □□，亲自爬上去。

　　“冇事，我谂住试下啫。”

　　“真係嚇都畀你嚇死喇。”

　　Joanne碎碎念，然后将宋昱衾需要的文件放到桌上后便离开了。

　　时薇从进门一直在观察他，依旧是老套的白色衬衫灰色马甲，不起眼的黑色手杖，和擦的锃亮的皮鞋。室内由于一直开着中央暖气，所以温度很高，时薇将大衣放到沙发上，然后坐了下来。

　　“听说你早上来过了。” 他慢慢走到沙发边上，坐到时薇斜对面。

　　“嗯，看你在忙。”时薇喝了口茶，接着道，“忙着跟前妻打情骂俏。”

　　看到他皱眉，时薇更来劲了，“你当我是死的么，喜欢她也不用在办公室这么明目张胆吧。”

　　宋昱衾果然有了窝火的样子，时薇看到他攥着手杖的右手紧了又紧。

　　“我们没有做什么，她有她的用意。” 只可惜声线还是十分平静，不禁让她觉得受挫。

　　“以前有人讲我还不信，说你对何天妮有求必应，现在我信了。”

　　“她央求我帮手她家的生意，我说我要考虑下。”

　　时薇被他的坦白惊得瞪大眼睛，她看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而坐到宋昱衾这种高位的人却因为情分而轻易做出决断，实在少见。但她毫无立场来质疑宋昱衾的决定，现在虽然是夫妻，但也不过认识一年多而已。就算是相识三五年的朋友，也难以付出这么多来帮助。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言以对，时薇从包里翻出kent，随手点上，然后深吸一口。

　　宋昱衾皱眉，但却没阻止。半饷，他叹了口气，“Clara，有些决定不得不做。”

　　时薇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胳膊，点头道，“你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我明白。”

　　她的样子明明是泄气了，宋昱衾忽然心中一阵不忍。整件事情她不是始作俑者，却是最终的承担者，多少有些不公。

　　看他面色柔和下来，倒是让时薇惊奇。

　　“百年修得共枕眠，你我怎么好浪费了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她的脸色变化相当快，几秒钟之前还是一副低潮的样子，现在却似乎燃起了兴致。

　　“福分？恐怕是孽缘吧。”

　　时薇听了也不生气，还想鼓掌赞他说得好。

　　“福分也好孽缘也罢，好在大家都不会无聊。”

　　她说着靠近斜对面的男人，左手撑在沙发靠背，右手抚上宋昱衾的右腿。他的右腿是比耳朵还敏感的部位，有时只是注视就能让他不自在。宋昱衾顺势向后靠去，放空的左手在她碰触到自己的时候第一时间将其紧紧攥住。

　　时薇再次与他面面相觑，她其实很喜欢他的长相，眼角边的细纹更增添了他的魅力，给人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踏实感。她放佛料定了这37年来，他经历了生死，爱恨，委屈，是非，才有如今的从容，睿智和坚强。她的右手下感到了他腿上的僵硬，是没有生命的肢体特有的触感，也是她并不熟悉的感觉。

　　看着她的目光，宋昱衾反而不自觉的微笑起来，“我惊你未够胆同我玩。”

　　“Try me.”

　　她笑得暧昧，却十分坚定。宋昱衾原本以为她是没有攻击力的羊，如今看来她却更像是一只在打盹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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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薇晚上一个人又去了Basement里坐了很久才回家，顺便拿回了自己的高跟鞋。跟酒保寒暄几句后她才得知上次的酒钱宋家已经来过人结掉了，甚至连以往的签单也一并结了。

　　小酒保好奇的问，“你先生看起来很好脾气，也有教养。”他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好的男人时薇还会经常出来买醉。

　　她只有轻笑，“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是不会懂的。

　　到家进门时宋昱衾已经休息了。她去卫生间冲完凉做完护肤，便拉开自己的被子轻轻躺到床上。他的黑色轮椅就放在床边，大概今天身体又不舒服。宋昱衾从不与她共用一样东西，从碗筷水杯到被褥家居，他们就像两个不熟的朋友share room一样的生活着。

　　宋昱衾睡眠向来很轻，时薇的动作早已将他吵醒，只是他习惯背着对她，省却很多多余的应付。

　　“这么晚？”

　　“嗯。”

　　“睡吧。”

　　每次晚归她总会吵醒他，然后两人会简短的对答几句，像是例行公事。

　　但这次时薇没有按剧本来演。

　　“SHG的公事很忙么？”

　　宋昱衾睁开眼，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些。

　　“还好。”

　　半饷之后，时薇才转过身来，面对着宋昱衾的背面。

　　“我每天在家没事做，其实很无聊。”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慢慢从黑暗中转过身来，看见她正望着自己。

　　“你那里有没有合适我的职位？”

　　时薇这次是用极少数没有剑拔弩张的语气，相反反而十分柔和，带着七分商量的意思。

　　“你想做什么？”

　　既然她肯放低姿态，宋昱衾也不会刻意板着脸。

　　“我想做director，你给我做么？”

　　宋昱衾失笑，“如果董事会同意，我都没所谓。”

　　“那你是同意了？”

　　他继而闭上眼睛，换成平躺的姿势，道了句晚安便睡了。时薇心里知道他大概是应允了，便也安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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