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咫尺

　　Chapter 26

　　大家都知道时薇是宋昱衾的太太，可是没人知道他们之间除了利益外也有感情。宋昱衾原本计划最近就奔赴英国，尽快手术，可计划不如变化快，陈继坤时艾的事情让他必须延缓手术时间。

　　陆铮大概是最不满这个决定的人，“人家Pro White已经把下周的时间空出来专门给你手术，现在你放人家鸽子？何况手术越早越对你自己有益，怎么现在成了皇上不急太监急了！”

　　说完又觉得这话把自己给损了，于是陆铮郁闷的抽出跟香烟点上。

　　“我不过是往后推一点时间，又不是不去。” 宋昱衾慢悠悠的回答，也给自己点了烟。

　　“时薇都逃跑了你却还在这里守着，这是苦肉计么？”

　　他摇头，“空城计。”

　　陆铮摆摆手，“我管你什么计，夫妻两个没一个正常的。”

　　陆铮从随身带的诊疗箱里拿出针剂和消毒用具，撸开宋昱衾左手的衣袖，“NSAIDs不宜多用，你不要逞强。”

　　他看着针尖从自己皮肤中戳入，与腰背上的痛楚比这点刺痛根本不算什么。

　　“neuropathic pain根除不了。”陆铮本想催他快点动手术，但抬头望见宋昱衾皱着眉的脸，他却犹豫了。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他选择与时薇结婚，选择承担时家的一切，谁能阻止呢。
　　注射完镇痛剂，宋昱衾放好衣袖，顺书把烟也灭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的。”

　　有数？有数就不会折腾这么多年，有数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留下来处理家务事。

　　“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站在医生的角度看，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陆铮话音刚落，秦殊就冲进来，连门都没敲。

　　“你怎么回事，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他劈头概念一顿责怪，看到陆铮正在收进诊疗箱的器材也明白了大概。

　　“刚才有点事，怎么了？”

　　“陈继坤唆使Stevenson holding的股东开会，说是要剔除一些无意义的子公司，第一个就是佳讯。你再看今天的大盘，佳讯快要跌停。”

　　宋昱衾皱着眉，事情来得比他预料的更快一些，“逸曦那边怎么回应的？”

　　“你也知道帮他的都是老古董，滑头的很，现在还没表态。”看他不语，秦殊继续道，“你跟你爸对宋氏未来方向的理念不同，你现在又不是MD，恐怕……”

　　“我知道，先把佳讯价格拉回来，其他的我来搞掂。”庄家手中筹码虽然已经不多，但大量抛售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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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薇拉着行李箱第一时间找了苏青，只是她在上班，无暇顾及她。无奈之下只好回了佘山，时任海去了公司，只有常苒和佣人在家。

　　“你不会跟阿衾也闹翻了？” 看着女儿这般样子，说不惊讶是假的。

　　时薇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晚饭前时任海回来了，进门脸色就不好，看到时薇后更是一股要发作的意思。时薇明白，时艾那边要鸠占鹊巢，她都不用赶自己就出来了，这种行为多半是要激怒时任海的。

　　果然，饭桌上晚餐没进行到一半，时任海就发话了，“你这是离家出走？”

　　时薇不答话，专心拨着碗里的米饭。

　　他用食指敲敲桌子，“我在问你话。”

　　从小父亲其实并不太拘束她，只是在与宋家婚姻这件事情上关心的颇多，而且绝对不肯让步。

　　她也恼了，索性放下筷子，“跟他过日子的是我，但为什么所有人都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知道时艾是带着目的接近陈继坤的，但你知不知道你小叔一家觊觎佳讯多久了？如今宋昱衾不做MD，Stevenson holding在宋逸曦手上，他哪里斗的过陈继坤？”

　　常苒帮丈夫顺了顺气，帮腔道，“两年多来我们也看得出，阿衾对你有用心。你为何不能服软，也对他用些心？”

　　时薇就是对他动心又用心了，才不能允许自己只在他那里索取，却不能给予他任何东西。只是这些话并不能讲给父母听，他们不会谅解。

　　“时艾带着目的接近陈继坤，可现在的我已经不能这样对待Winston了……我……” 她摇摇头，竟说不出话。

　　常苒哪里不懂女儿的心思，“他能护着你，就一定不会为难你。做到宋昱衾那种位置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他却偏偏对你百般忍让，你想过缘由没有？”

　　时薇点点头，她不是不懂，而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何Winston对她情根深种，深到自己都不能不爱他的地步。

　　“你从宋家出来可告诉过他？”

　　“有。”

　　“他怎么说？”

　　“只说要让他知道我到哪里，其他依我。”

　　常苒摊手，“你看，即便是离开他都尊重你的选择，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很难做到。”

　　“我都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再辜负他，不能再把他仅仅当做依附，这对他不公平。”

　　时任海拍了桌子，食指指着时薇，她第一次看到父亲这么严肃凶悍，即便当年快破产时都没有这样。

　　“荒唐！夫妻本就是同林鸟，要的是互相依附。我告诉你，现在这个档口不是你一个人的麻烦，也不只是时家的麻烦。如果这事被陈继坤做成了，宋家的格局恐怕要大变！”

　　说完他用力拉着时薇的胳膊，将她半拖半扯带到书房，然后拍了拍枣色实木书桌上的A4文件。

　　“Notice已经下来，下个月就要开股东大会。”

　　时薇颤颤巍巍的拿起纸头看了看，不死心的问，“除了佳讯会被再次卖掉以外，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时任海提高声音，“如果佳讯被卖掉，宋昱衾失利，你就终于可以摆脱自己的良心不安从这段婚姻里抽身了。”到时候他和宋昱衾都会垮了。

　　她瘫坐在按摩椅上，手里的纸头被自己揉成一团。他纵容她的一切，以前纵容她恨他，与他作对；如今纵容她离开他，拖垮他。这样坚定不悔的感情令她惊讶，也令她愧疚。

　　时任海还想说什么，时薇口袋里的手机却想了。她看了看号码，还是做了个手势，开门去露台接起来。

　　陆铮是实在说不动宋昱衾，才会打电话给这个女人的。在他眼里，宋昱衾的身体原本因为车祸坏了4成，又因为自己10年来不曾静心休息坏了2成，最后却因为跟时薇的婚姻要连剩下的4成都毁掉了。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医生，他不能眼看这种事情发生。

　　“陆先生，你找我？” 自打嫁进宋家以来，陆铮这是第一次打电话给她。

　　“长话短说，Winston的手术不能再耽误了。他的腰椎当年是粉碎性骨折，这次手术再不快点进行以后面临的是瘫痪，你懂么？” 陆铮绝对没有危言耸听，只是他的病人不当回事。

　　时薇心里一颤，嘴上不动声色，“他好象跟我提过过两天就会飞英国。”

　　陆铮在电话那边冷笑，“拜你们家所赐，佳讯跌到谷底，Winston要护你周全，推迟了手术。”

　　“推迟手术……也会有瘫痪的风险么？”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北京陪宋昱衾挂水时医院的急诊大夫好像跟她提过他的状况，只是那时未有上心，自然忽略了。

　　“这么说吧，这个月做手术成功率60%。再往后推，大概只有30%。其实去年他就觉得双腿麻木了，只是没有出声，你自然不知道。”

　　她攥紧手机，手心直冒汗，甚至感觉的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我明白了，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让他去做手术。”

　　“你确定？”陆铮不知道他们之间感情深浅，只知道时薇从不关心宋昱衾生死。

　　“当然，他手术不成功对我有什么好处？”

　　也是，时家还要多多仰仗宋昱衾，没道理盼着他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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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薇偷偷潜回宋家时是凌晨三点半，只是院口的门卫还没入睡。她将车子泊在院子里，轻轻拿锁匙打开大门，然后脱掉高跟鞋，赤着脚快速钻进一楼的卧室。宋昱衾已经睡了，他平日里一向浅眠，大概是最近太过劳累了。想到这里时薇心里难受的紧，又怕坐到床上吵醒他，于是半蹲半跪在地毯上。泛着金属光泽的假肢靠在床头柜旁，衣裤搭在床榻上，跟她在的时候一样。她伸手抚了下他的额头，手指不受控制的滑到他的脸颊边。宋昱衾不年轻了，脸上有细纹，太阳穴上还有眼镜框的压痕。可她发现自己喜欢他身上留下的岁月的味道，连同后背上手术的伤痕一样，都在诉说着他经历过什么。很奇怪的，时薇总觉得也许她是先认识了他的身体，才认识了他的人。

　　忽然她的手背被人紧紧握住，轻声叫出来，却跌倒对面男人的怀抱。

　　“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是陈述句。做完这个动作宋昱衾也没多余的力气，倒回枕头上。

　　时薇被他带倒半边身子，“忘了拿东西。”她耳语道。

　　“东西在我脸上？” 他阖着眼，却带着笑容。

　　见他不剩多少力气，时薇自行钻进被子里，双腿缠上他的左腿，“你没睡着？”

　　“有点失眠。”

　　时薇睡在宋昱衾的右边，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她知道估计是神经痛，“不惊讶么，我跑回来。”

　　沉默了半晌，宋昱衾才接话，“想通了？”

　　她僵了僵，怕多说多错，不敢接话。过了良久，宋昱衾才拍了拍她的身子，轻声说，“很晚了，今天在这里睡吧。”

　　时薇闭上眼睛，却无法入睡，脑海里一帧一帧闪过的是嫁给他之后与自己生活交织的图案。陆铮问她确定能劝动宋昱衾么？她其实很没底气，但好在很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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