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咫尺

　　Chapter 23

　　宋昱衾虽然否认了，但时薇仍旧不死心，女人的第六感是一向很准的。她第二日回娘家把电脑和usb翻了一个遍，却哪里也找不到宋昱衾。反而看到自己在曼大校园里穿着学士服的相片时丛生感慨 。那时她本科毕业，爸妈飞到曼彻斯特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典礼开始前便在校园中走走拍拍。时薇坐在电脑面前把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大学时代对她来说已经有点模糊，那时她疯疯癫癫，时常翘课去伦敦与朋友厮混，萎靡至极。回头想想，到底那时候他们是否有过一面或者几面之缘，真的很难讲。

　　常苒见女儿闷闷不乐，便坐到她旁边，拍拍她的手，“听说最近你跟宋坤的关系又紧张了？”

　　时薇苦笑，“Winston都跟他闹翻了，何况是我。”

　　“囡囡，有没有考虑过……Winston年纪不小了……”

　　看常苒欲言又止，时薇替她接着说下去，“要孩子？”

　　“你们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何况有了小孩，他的位置也稳当不是么。” 虽然宋坤现在用了另外两个儿子，可大部分人都清楚，宋昱衾多年来的管理绝对不是白费。

　　不得不说，除了主观原因外，时薇已经找不到借口不要孩子。算算宋昱衾今年37，也是奔四的年纪，的确应该当爸了。

　　“让我想想吧。”

　　见女儿松了口，常苒不禁喜出望外。虽然这门婚姻是笔交易，但如果能够开花结果也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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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卫在重庆森林里面说过，这世上一切都有保质期。秋刀鱼，肉罐头，甚至是保鲜纸，都会过期。十年前做腰椎粉碎性骨折时体内放了固定物，十年之内再经过几次小手术，才让他的身体不至于恶化。十年来腰椎上的进口钛合金拆拆换换，如今也到了保质期。

　　“内固定物只能将骨折固定在一起，利于骨折愈合。但并不能长时间承受体重，就像钢筋在反复折弯后会断裂一样，金属疲劳断裂同样会给身体带来压迫。你现在感觉腿部麻木，大概是到了保修期时间。”

　　陆铮讲的吐沫横飞，在书房里看着宋昱衾不断按摩自己的腿。

　　“一定要做手术？”

　　“大佬，不做手术要瘫痪的。”

　　宋昱衾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大概需要多久时间康复？”

　　陆铮摊手，“要等你拍的片子出来我才能说，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以你的体质和情况来说最好修养半年。何况就算做了手术，你也不能再这样折腾自己。你受伤了十年，不是十个月，什么后遗症也都该出现了。”

　　见他不表态，陆铮继续劝，“反正公司现在不用你操心，不如借这个机会做了手术。”

　　其实一年前宋昱衾的腿就会偶尔麻木不能动，不得不用轮椅代步。当时他想可能是工作太过忙碌，或者天气变化引起的，也就没有在意。但今年麻木的次数更频繁了，他背着时薇拍了X ray和CT，才知是这样的结果。当年在香港做手术时这种情况已经被医生告知，不过那时的自己和家人对截肢的的反应大过这种过五年以上才会出现的问题，所以没有太在意。

　　宋昱衾轻轻一笑，点了颗烟，“商场上的变化跟你们医局文化没差别，你以为真能放手？”

　　这么多年来如果他能够放的开，现在大概早就在某个海岛修身养性了，何苦拖着一身病痛困在这里。

　　“Winston，你放不开的，你所想要的，究竟是宋氏集团还是时薇？”

　　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都只会出现在童话里，宋昱衾是活在现实世界里的正常男人。他弹了弹烟灰，低声回答，“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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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宋昱衾辞了公司的职务后，时薇也打消了去宋氏的念头。每日除了吃饭逛街看电影打麻将唱歌泡酒吧，就是做指甲做spa做美容，空洞的很，一早厌倦了。

　　她回到家时宋昱衾不在卧室，于是冲凉后坐在化妆台敷了个面膜，眼霜刚擦完时房门开了。他推着轮椅过来，身上穿了件暗红色的毛衫和单色衬衫，依旧穿着假肢，膝盖上盖着一块薄毯。

　　“又去书房了？” 时薇拿过风筒开始吹头发，一瞬间满耳都是噪音。

　　宋昱衾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风筒，“我帮你。”

　　时薇愣了，他待她虽然温和，但绝对谈不上温柔，而这种亲密动作是最能撩动她心弦的。宋昱衾的手指很凉，但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的头发。风筒工作了一会后，他摁了off键。

　　“怎么了？” 时薇回过身看他。

　　宋昱衾认真看了她几秒，接着露出笑容，“你想做宋氏的大股东么？”

　　她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答案当然是想！做梦都想！可平时的宋昱衾并非喜欢跟人谈心交流的角色，缘何突然问她这个。

　　见时薇脸上闪过无数表情，他又道，“那么惊讶么？”

　　她缓缓的点头，把他手里的风筒拿过，放在梳妆台边上，然后握住他的手，“为什么这么问？”

　　宋昱衾自然地拍拍她的手背，“我们是夫妻，虽然结婚有些唐突，但仍旧是夫妻，所以我的也是你的。”

　　时薇更加茫然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可能会去英国几个月。Board那边如果有什么决议或者会议，你可以替我拿主意。”

　　“去英国？到底几个月？”她皱眉。

　　宋昱衾顿了顿，“最少半年吧。”

　　最少半年，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原因呢？”不知何时开始她也追问他的生活，迫切的想参与其中。

　　“以前伤了腰椎，要做修复手术，减轻压力。”

　　他的腰椎到了要做修复手术的地步么？虽然之前也知晓，但一直以为那次车祸最大的创伤是截肢而已。

　　“你不用有压力，有些事情实在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打电话问我。”

　　看来他根本没打算让自己跟去英国，时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过，失望或者是生气，心冷？对她来说这些感情都太单一，她恨他，却又不自觉的牵挂他，心疼他。但同时又质疑自己的感情，好像自己背叛了自己一般。

　　她板起脸，收起笑容，“是么？那你走之前不如让律师帮我们办好委托声明，省得后面有嘴说不清。”

　　听到她恢复冷淡的声音，宋昱衾只是默默点头，然后将轮椅划到床榻旁，脱掉毛衫。

　　时薇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冲到他旁边，低声问，“你不怕我倒戈，坏了你的大事？”

　　宋昱衾侧头看她，“什么大事？”

　　时薇直起腰来，笑而不语。

　　“Clara，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些？”

　　他问的认真，更甚于往日的程度。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答的强硬，但脸上的失落表情却绷不住。

　　宋昱衾叹了口气，唤她中文名字，“时薇，为什么你总要这样剑拔弩张，跟我在一起需要这么算计么？”

　　时薇也恼了，他何曾了解自己的难处，“没错，跟你在一起我就是要算计，不算计怎么过活？你家大业大，怎么会明白受制于人的痛苦？我跟你在一起时刻都是被动，没有选择余地。” 这世上除了父母外哪有人真心奉献不问报酬？

　　听了她这番话，宋昱衾竟然无言以对。他并非无法反驳，而是心累得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他们之间似乎误会重重，难以解开。他原本以为他们之间已经解冻，不像之前那般互相给难堪，但一谈到利益相关的要事，没想到又打回原形。难道他们只能做这种面似和睦，实际上同床异梦的夫妻么。

　　宋昱衾看到时薇俏丽脸庞上纠结痛苦的表情，他恍然明白，自己曾以为这是以自己的方式爱着时薇，却才发现正是自己一刀一刀将她戳到流血。原来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正是这段婚姻让她偏离了原本的生活轨道，令她不得不勾心斗角。

　　他似乎有点哽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既然这么辛苦，Clara，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宋家。”

　　宋昱衾说的是宋家，而不是自己。就如同这场婚姻，时薇嫁的是他家，而不是他的人，她所需要所热爱的永远不是自己本人，而是他本人身后的万贯家财和雄厚实力。

　　时薇红了眼睛，攥紧拳头望着他，“已经走到这步，你让我怎么离开。”

　　半响过去，他似乎也恢复理智，直愣愣的对视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归根究底她还是为了自己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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